第27章

“她們人到哪裏了?”陸誠顏甩了幾下手上的茶水,順手将茶盞一擱, 再次向前來報信的人确認這個消息。

“回莊主, 就在城郊。”

陸誠顏蹭地一下站了起來, 稍微理了理思緒, 轉身就對餘叔說:“葉莊主夫婦親自前來, 實在令我感動驚喜。餘叔,辛苦你去準備一下。”

餘叔對飛葉山莊是了解的, 這次的接待任務比之前招呼兩位姑娘要容易得多。但餘叔心裏想的,并非這事。而是他越來越覺得莊主有許多事情在瞞着他, 就像這次葉莊主夫婦同時到來, 雖然莊主流露出了驚訝之情,但很明顯, 莊主與飛葉山莊此前是有聯系的。

稍加回憶,餘叔自然明白了前陣子洪飛出門執行的任務到底是去做了什麽。他在陸家莊這麽多年,無論是陸禦風, 還是初登莊主之位的陸誠顏,都很仰仗他。但是這半年來, 陸誠顏的種種舉動, 都讓他覺得自己被疏遠了。

“莊主的心思,怕是要起變化了。”餘叔幽幽嘆道, 心中暗自念

了一句,便匆匆安排人手出城迎接葉缥遙一行。

陸誠顏沒多想,立刻去找沈語琴,準備親自将這個消息告訴她。畢竟沈語琴和長公主姐妹情深, 又這麽多年沒見,自然不該是最後才被告知。陸誠顏和沈語琴在生活裏無形達成的默契,早已在各處體現,只是當事人毫無察覺。

“什麽?你說我皇姐來了?”沈語琴果然大吃一驚,可是轉眼就被極大的欣喜将訝然覆蓋,恨不得原地旋轉,伸長脖子等着見到皇姐。

這些日子,那些煩亂又無謂的情緒終于可以找到安心宣洩的出口了,只有沈暮歌才能讓沈語琴坦然地表露內心的不安和迷茫。她可以像個戰士一樣,勇往直前地争取着屬于自己的幸福,也能夠像個堅定的深情女子那般,一邊埋怨着陸誠顏的呆笨和不解風情,一邊固執地等待着對方回頭。但是她卻從來不敢像個小女孩一般,找一個溫柔的懷抱,徹底卸下堅強僞裝,訴說自己的擔憂和恐懼,還有那些她無論如何不敢正視的軟弱和怯懦。

好在葉缥遙行事果決,說來便來。本就只比洪飛遲了幾日出發,加上一路上都有飛葉山莊的駿馬相助,當她們出現在陸家莊的時候,也不過是收到信後不久。陸誠顏在山腳下見到她們時,鼻尖竟然有了微酸感,肩上無形的擔子卸下不少。

沈語琴生怕被人發現她和葉夫人的關系,只得耐心在陸家莊裏等待。翠月見小姐不肯坐下,在房裏晃得她頭暈,只得小聲地勸說:“小姐,你還是歇會兒吧。陸莊主不是前去迎接了嗎?相信很快便能見到了。”

沈語琴本該喜悅的心情,因為極度的興奮而有些難以克制。她看了翠月一眼,嘗試着放慢腳步,緩緩坐到椅子上。可是才坐了一小會兒,就連忙搖頭,說:“不行,不行!我怎麽一坐下來反而覺得頭暈,還有些心慌呢!我還是繼續站着比較好。”

沈語琴執意如此,翠月自然是不敢勉強的。畢竟是後來才選到身邊的丫鬟,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從小跟在身旁伺候的感情。沈語琴有時候覺得孤獨,也是因為她跟翠月之間,始終只有主仆之情。

“千城。”

已經不知道在房中走了多久的沈語琴,聽到這一聲恍如隔世的呼喚,竟僵停在原地,不敢輕易回頭。她生怕又是自己幻聽,害怕回首後看到的是空無一切的落寞。在皇姐離開皇宮的第一年,這樣的場景,頻繁地出現在沈語琴的生活中,尤其是當她批閱完成山的奏折,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寝宮,就會恍惚間聽到這聲溫柔的呼喚。可是當她歡喜雀躍地回頭去尋,只是徒留一番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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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城,連姐姐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嗎?”那人似乎并不在意沈語琴的遲緩,等了一會兒,又主動開口了。

這一次的聲音比剛才更加溫柔親切,像一根柔軟的羽毛,直勾勾地拂過沈語琴激動的心。直到這時,她才确定自己并非處于幻境,而是皇姐,真地來到身邊了。她提起一口氣,猛地轉身,雙眸中閃動着的晶亮,讓沈暮歌也深受感染。

沈暮歌就站在進門不遠的地方,她沒有着急往裏走,而是露出溫和包容的笑,張開雙臂,迎接着妹妹撲向自己懷抱。

“皇姐!”沈語琴抿了很久的唇,終于松動。

再無任何猶豫,沈語琴提起裙擺,投進了皇姐的懷抱。這是一個無論何時都不會将自己推開的依靠,也是從小到大給過自己最多溫暖的港灣。當沈語琴再次體驗時,舊時的記憶全都湧了上來,數年來積壓的思念和牽挂都一并發洩了出來。

翠月識趣地替兩位主子關上了門,自己站在稍遠處守着。兩位公主在陸家莊裏抱頭痛哭,若是傳了出去,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再說,世間早已再無長公主,除了特定的幾人,江湖中也并無人知道葉夫人和沈語琴的關系。

葉缥遙自然是在和陸誠顏密談,不過彼此見面的第一件事,并不是相互寒暄。在葉缥遙看來,這些繁文缛節都不如讓葉四叔替陸誠顏把脈診斷來得實際。

“四叔,陸誠顏的身體怎麽樣?”見葉老四眉頭不展,沉思許久,葉缥遙也難掩緊張。

陸誠顏眨了眨眼,總算是反應了過來。她從沒預料到葉缥遙親自來了,還将葉四叔也給帶來了。要知道葉四叔自從那次重傷後,就已經很少離開飛葉山莊了,這次千裏迢迢前來,想必是為了自己的事情。

“我沒事,葉兄,你不必……”陸誠顏有些過意不去,想要安撫葉缥遙。

“你閉嘴!”葉缥遙狠狠瞪了陸誠顏一眼。

陸誠顏果然十分聽話,将剩下的小半截話給完全吞了回去。她對葉缥遙是既敬佩又有點怕,平時葉缥遙閑散的樣子,插科打诨調侃,她也就笑笑接受着。但這回,來勢洶洶的樣子,話不多,但一張嘴就是這樣的嚴厲口吻,令陸誠顏感到莫名的緊張。

“四叔,還有得救嗎?”葉缥遙平息了一下火氣,沉聲發問。

葉老四這時才将搭在陸誠顏手腕上的手收了回來,看了一眼葉缥遙,嘆道:“倒也沒有到最後的絕境。只是,也不好治。”

此話一出,将屋內的氣氛又帶入了一個詭異的境地。葉缥遙聽四叔這麽說,怒火上湧,更加兇狠地看向了陸誠顏。陸誠顏聽聞自己的病情,心頭只是一沉。忐忑了這麽久的心,在終于聽到了确定的答案時,竟是難得的平靜。只是當她擡頭迎上葉缥遙的目光時,心頭着實一驚。

“陸誠顏,你實話告訴我,這些日子你都做了什麽了?為什麽好端端的身體突然變成這樣?”葉缥遙已經很少這樣動怒了,但是陸誠顏的事令她不得不緊張。

陸誠顏有些閃躲,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啊,你啞巴了嗎?你自己的身體,你自己都說不清楚,誰還能幫你?”葉缥遙又逼近了一步,一拳狠狠砸在陸誠顏身前的桌面上。

就差将陸誠顏的衣領給拎起來了,但這股壓頂的氣勢已經讓陸誠顏亂了分寸。她低着頭,避開葉缥遙審視的目光,眼神四處游走,卻唯獨不敢去看眼前的那個人。

“陸誠顏,我帶了那麽多人日夜趕路,不是為了來你聽你結結巴巴的。你最好坦白告訴我,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葉缥遙見陸誠顏這副樣子,心中一團火無處發洩,只好運功在桌面上碾磨。

不出片刻,那桌面竟有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四周邊緣甚為光滑。陸誠顏吞了口水,慢慢把頭擡了起來。只是當她将臉轉了過來,剛才還惡狠狠的葉缥遙也頓時沒了脾氣。畢竟沒有誰會在看到一張楚楚可憐的臉龐時,還能忍心繼續虎着臉。

“你,你哭什麽?我不過就是聲音大了些,我這也是為你着急啊。再說,你這桌子也不是古董,我賠你就是。”葉缥遙卸了手上的力道,收了回去。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忘掃了一眼自己剛才發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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