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章之杏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她上前扶住陸如柏的肩膀, 遲疑了幾秒, 她才輕輕拍了拍他。
陸如柏卻倔強着沒有說話,只是淚水大滴大滴掉落, 愈發襯得他脆弱可憐。
好幾秒, 章之杏才問道:“發生了什麽……”
陸如柏擡眼看她,眼睛微紅着。
他話音有些沙啞, “不要問了。”
接着, 他再也沒有說話, 似乎是并不想回答問題似的。
章之杏見狀,便也不再叨擾他。
但是, 陸如柏和陸如松發生了什麽這個問題始終萦繞在章之杏腦中揮之不去。
因此,下午的打掃中,章之杏始終有些難以集中注意力。
“章之杏, 你過來。”
一道略有些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
章之杏意識到自己被抓包,連忙加大速度打掃衛生,裝作全然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章之杏!”
那道聲音又大了些。
章之杏這才一副茫然的樣子擡頭到處看了看, “啊, 是管家啊,您有什麽事情嗎?”
管家弓着背, 朝她招了招手, “過來。”
章之杏放下清掃工具,跟了過去。
兩人走了幾步,走到了個稍微僻靜一些的地方。
管家斟酌了下,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昨日夫人寄給少爺的禮物, 少爺最後打開了嗎?”
章之杏頓了幾秒,答道:“沒有。”
管家聞言嘆了口氣,不禁直搖頭,“也是,唉,也不知道少爺到底什麽時候能放下。”
章之杏眼睛一動,突然反應過來。
這管家不就是游戲裏那種專門提供情報的npc嗎!
章之杏露出了一副欲言又止,止欲又言的便秘表情。
在她進行長達兩分鐘的擠眉弄眼後,管家終于從自己的思緒中拔身出來了。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章之杏,怎麽了?發生什麽了?”
章之杏微微咬唇,扭扭捏捏地說道:“管家,少爺的腿——是不是和大少爺有關系?”
管家瞪大眼,下意識就捂住了她的嘴四處看了看。
見沒有人後,他才松手,小聲卻嚴厲地道:“瞎說什麽?!誰告訴你的?!”
章之杏看向管家,“是……少爺說的。”
“少、少爺?!”
管家愣住了。
良久,管家嘆了口氣,“既然少爺都告訴你這件事了,那你知道也無妨。”
章之杏心情激動了起來,猶如落入瓜田般的猹似的。
管家悠悠道:“你知道大少爺為什麽叫大少爺,但是少爺卻不叫二少爺嗎?”
章之杏搖頭。
“因為大少爺身體虛弱,所以他從出生時就一直住在療養院進行觀察和療養,這件事一直是秘密,所以我們都以為夫人只誕下了一名少爺,直到大少爺十歲時才回到莊園,那時我們已經習慣稱呼二少爺為少爺了,所以這個稱呼一直沿用至今。”
管家頓了幾秒,才繼續道:“大少爺初次回到莊園,對什麽都覺得新鮮,也十分頑劣,我們這些仆人常常被捉弄玩耍,但我們起初都并不覺得有什麽,直到二位少爺十二歲生日前一天。”
章之杏的心提了起來,恨不得晃晃管家的領子讓他快點說。
管家的表情愈發傷感,“那日夫人帶少爺們去挑選馬駒,大少爺先挑,挑選的馬匹正是少爺喜歡的。那時兩位少爺關系極好,少爺便希望大少爺能讓給他,但大少爺沒有答應,少爺也沒有強求。”
“翌日,大少爺卻主動邀請少爺試騎,少爺很是興奮,剛上馬沒多久馬就突然拉肚子,難以操控地将少爺掀落地上。少爺也因此落下了腿疾,和大少爺也有了芥蒂。”
章之杏聽完,卻總覺得有些不對。
她微一思索,便問道:“管家,這和——”
管家伸手阻止她,繼續說道:“夫人調查馬拉肚子的原因時發現,馬食用的糧草好像被動了手腳,而在少爺騎馬之前,大少爺就進過馬廄。夫人質問大少爺時,大少爺沒有否認。”
良久,章之杏才張口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少爺的腿是大少爺——”
她沒說下去。
管家拍了拍她的肩膀,“夫人和老爺都對大少爺很失望,大少爺也沒有什麽悔過之心,依舊到處闖禍又或者捉弄我們這些下人,唉,可惜了少爺的腿。這件事後少爺也不再像以前那樣親近夫人老爺了。後來,夫人老爺幹脆出去遠游了,這個莊園只剩了下了兩位少爺。”
不知為何,章之杏始終有些難以相信。
她剛想再問幾句,卻見管家露出了有些疲乏的表情。
他擺了擺手,“和你聊着一會兒,時間都浪費了。”
管家又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好好照顧少爺,這些事情啊,我們當仆人的就不要多說這些了。”
管家離開後,只留下了章之杏一人留在原地。
她撓了下頭,覺得這件事各種緣由怕不是這麽簡單。
翌日。
“鈴鈴鈴——”
下課鈴打響。
章之杏打了個哈欠,沒忍住趴在了桌上準備睡會兒。
右邊的陸如柏一如既往靜坐着不知道想什麽,而右邊的陸如松身旁也一如既往的熱鬧極了。
“昨天的馬術老師身材真的好好啊。”
“對對對,我恨不得能和她騎一匹馬!”
“如松,怎麽每次馬術課你都不在?你這次真的虧大了,那老師真的漂亮。”
章之杏的耳朵沒忍住豎了起來。
昨天是因為馬術課,所以兩兄弟才齊齊缺席的嗎?果然是因為那件事?
陸如松話音很淡,“沒有興趣。”
章之杏不禁悄悄擡眼看了過去。
陸如松靠在椅背,表情漫不經心的。
不知為何,他正好看過來,對上了章之杏的雙眸。
章之杏立時收回目光,将頭埋在手臂裏。
陸如松移開目光,眉頭微蹙。
********
素描課。
章之杏有些心不在焉地削着鉛筆。
“嘶——”
她手一動,小刀頃刻間在食指間留下一道傷口。
血液緩緩流出。
章之杏看得有些懵。
一旁的陸如松看向她,皺起了眉頭,“你怎麽了?”
“嗯?”
坐在前方的陸如柏轉頭看向她。
章之杏對上陸如柏的平靜黑眸,連忙道:“我不小心切到手了,我先去洗洗手。”
她握住食指匆匆地離開教室,全然沒敢回應陸如松。
自從前幾天陸如柏歇斯底裏地哭了那麽一回,章之杏是真的怕了陸如柏了,這幾天她全然不敢和陸如松有任何接觸,簡直是能躲就躲。
陸如松微微捏住了鉛筆,對上了陸如柏的眼神。
陸如柏黑眸平靜,朝着他笑了下,像是挑釁,又像是炫耀。
陸如松移開目光,看向了空白的畫紙。
他拿着鉛筆随意畫了幾筆,腦中卻始終沒有思緒。
看她的反應,大概是知道那些事情了吧,所以才對自己避之不及?
陸如松又打了兩處陰影,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好幾秒,他才勾了下嘴角,露出了個嘲諷似的笑意。
*********
周六。
章之杏快要身心俱疲了,明明陸如松才是她的攻略目标,但是她硬是被陸如柏折騰地不敢接近陸如松,這他麽誰受得住啊。
今天,她要打掃的地方是花園更深處的地方。
章之杏沿着花園一路走進去,沒幾秒,她便看見了一座頗為可愛的建築。
她湊過去看了看,發現這竟然是一座沒有馬的馬廄。
行吧,自從知道了騎馬事件後,章之杏覺得自己總能碰到和馬相關的東西。
章之杏打量了下周圍,很容易便發現了周遭的花壇和秋千長椅所在的地方,似乎就是馬場改建的。
既然如此,還留着你這個馬廄幹嘛?
章之杏撇嘴。
她彎腰,開始了一整天的辛勤勞作。
哪怕在現實生活中,章之杏都是個實打實的小廢物懶蟲,沒想到穿個書還要除草打掃衛生起早貪黑,真是要了命了。
章之杏在心裏一邊罵着一邊打掃着。
“咯吱——”
秋千被風刮起,響起了小小的聲音。
章之杏眼珠轉了轉,頗有些心動地看了眼秋千,眼睛眨了眨。
她轉頭看了眼四周,扔了掃把坐了上去。
章之杏往後退,身子一晃便高高蕩了起來。
女孩們的快樂尤其簡單。
章之杏很快便對蕩千秋這個活動上瘾了,花園深處布滿了她蕩秋千的呼呼風聲。
她高高蕩起,女仆裙灌滿了風然後又散去。
一頭黑發飄揚淩亂,她甜美的漂亮面容上染上一層緋紅,黑眸水潤。
每次蕩起,她的黑眸都眯成一輪新月。
當陸如松走進花園深處時,所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面。
他微微摩挲了下自己的手指,一時間感覺心跳如雷。
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章之杏。
陸如松所見到的總是那個故作恭敬,充滿了忌諱,嘴巴微微翹起的小女仆。
但是現在的,卻是一個全然放松下來的,沒有任何僞裝成分的同齡少女。
一時間,他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以什麽樣的情緒觀看着這一幕。
但是,這樣的“觀察”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章之杏很快就察覺到了這抹視線。
她看向自己,有些慌亂,急急忙忙地下了秋千。
然後,她用着慣常的恭敬語氣結結巴巴地說道:“大、大少爺——”
陸如松應了一聲,他微微倚靠在樹幹,“這就是你的打掃?”
章之杏倒是很會取巧,馬上提溜着工具開始打掃了,一邊打掃一邊道:“我、我就休、休息一下。”
陸如松不置可否,走到了附近的長椅坐了下來。
章之杏起初還挺認真地打掃着,但是沒多久,她便覺得很是無聊了。
她看了眼周圍,心裏不禁想道:我就不信這裏還能有陸如柏的耳目。
章之杏這麽想着,便果斷朝着陸如松搭話了。
“大少爺今天起得很早啊。”
“……”
“大少爺看的什麽書啊,是不是很深奧啊?”
“《烏合之衆》”
“大少爺今天怎麽想到來這裏啊?”
“因為我想。”
在章之杏孜孜不倦的努力下,陸如松也偶爾會應一兩句。
章之杏起身,扶着樹幹喘了幾口氣。
她眼睛轉了轉,又問道:“少爺,這怎麽光有馬廄沒有馬啊?”
陸如松翻書的動作頓了頓,他黑眸深了下。
幾秒後,他嗤笑了聲,“母親留下來讓我思過用的。”
章之杏不禁扣下了一塊樹皮,試圖裝傻,“什麽思過啊。”
陸如松看着她,話音微冷,“這是在幹什麽?想從我嘴裏得出什麽答案?”
章之杏撓了撓樹,沒有說話。
陸如松起身,直接戳破她的套話意圖,“你知道了什麽就是什麽,并不需要再從我嘴裏得到什麽沒有意義的解釋和印證。”
章之杏說不出話了,只眨着眼看他。
陸如松合起書,轉身離開。
他走了幾步,又轉頭,從口袋裏掏出了個東西扔給她。
章之杏一愣,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她低頭一看,只見是一管藥膏。
陸如松話音淡淡,“這種藥膏對刀傷治療效果不錯。”
章之杏頓了幾秒,看着陸如松的背影,沒忍住叫住了他。
“陸如松!”
陸如松背影一僵,他停了下腳步,蹙眉,“你叫我什麽?”
章之杏沒有接話,只眨着眼看他,“如果我說我不信呢?”
陸如松有些驚詫,下意識接道:“什麽?”
“如果我說我不相信我聽到的東西呢。”
章之杏認真地看着他。
陸如松嘴唇微動,好幾秒,他才張口,“你在胡說什麽東西。”
他頓了幾秒,嘴角翹了下,“是非要我粗暴對你你才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
章之杏不滿地嘟囔道:“我這不是覺得——”
“閉嘴。”陸如松移開了目光,“再多話就把圖書樓都給我掃了。”
章之杏迅速噤聲,安靜如雞。
陸如松喉結動了動,卻什麽也沒說出來。
他捏着手裏的書轉身就走,連腳步都有些倉促了起來。
章之杏眨了眨眼,突然吼道:“謝謝你的藥!”
“閉嘴!”
陸如松沒忍住回頭訓斥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陸如松腳步越來越快,沒多久就消失在了花園裏。
章之杏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他耳朵似乎有些紅了。
她心情極好地摸了摸大樹。
而陸如松心情就沒那麽好了。
他有些惱怒地捏了捏不争氣的耳朵,連自言自語的話音都帶着譏諷。
“你紅什麽?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