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鳳朝今非昔比, 即刻停止揍玄淩, 但沒有回頭。仿佛後腦勺上長了眼睛, 轉瞬間真氣護體,隔空使出火蓮掌,又将秋源飛了出去。

這一掌鳳朝使的毫不留情, 秋源感覺不止是胸腔,渾身的骨頭都斷了, 氣若游絲, 一動不能動, 即說不出話,也睜不開眼。

好在意識尚存, 他能感覺得到,死鳳凰的火劍又指在了他的脖子上。

這回算是栽了。他聽見鳳朝笑的很邪氣,也能想象出那副喜聞樂見的嘴臉。“秋源,我和你深仇大恨, 又怎能放過你!”

秋源想,鳳朝本就恨不得他死,死在舞九天神功之下,也沒什麽好說的。偏此時, 玄淩掙脫了擎天鏈, 在鳳朝身後淡淡道,“你有所不知, 當年苦苦哀求叫我救下魔界萬民的,正是秋源。”

鳳朝:“……”

玄淩又道, “我自知有愧于你,凍傷并非本意,卻見你因此事而去邪火,通經脈,練成鳳舞九天,也算……因……禍得福。”

鳳朝一副随時要爆炸的節奏,轉身劍指玄淩,呲目睜裂,“個臭不要臉的!還想邀功不成?!!”

秋源用盡最後的力量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撇見玄淩沉默不語,只靜靜看着鳳朝,完全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意思。還有那個寵辱不驚的表情,其實仔細辨別的話,看鳳朝的眼神,和看別人還是有點區別的。

山谷裏刮着狂風,塵土和焰火齊飛揚,玄淩的頭發和他被燒焦的衣袍一樣淩亂,大風猛烈,将玄淩随身攜帶的什麽東西給刮下來了,散着金燦燦的光芒。玄淩默不作聲撿起來,盯着看了片刻,又放入了貼近心口的位置。

那是一根非常漂亮的羽毛,秋源這回看的真真切切。至于是鳥身上哪個位置的羽毛就不得而知了。

秋源突然覺得,他待在這兒,有點多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鳳朝仰天怒吼。雖大功練成,卻仍不能随心所欲的高壓之下,将自己氣成一只巨大的火鳳,在上空盤旋幾圈,那團火便化作一道紅光,咻的不見了。

秋源:“……”這是……爆炸了?

玄淩拖着一條瘸腿慢吞吞的走到秋源身邊,俨然什麽都沒發生過的表情,問道,“你怎麽樣?還能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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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源:“……”大哥你是被打瞎了麽,我現在是重度殘廢好不好……

秋源傷的很重,玄淩比他強點兒。鳳朝走後,火勢小了很多,場面還是能掌控的。兩人運氣回力,在逍遙谷待了一個晚上,方才折回。

玄淩回寒越山,秋源回芈陽湖底。出門前是精神煥發的狀态,回來後癱成廢龍,又躺在床上起不來了。

老鼈唉聲嘆氣,明如略顯暴躁,相比之下,秋源就非常淡定,“技不如人罷了,都放心吧,死不了。”

秋源君躺了兩三天,等全身碎骨筋脈愈合,才起身出門。起初連路都不會走,技藝十分生疏,後來一探,才知這舞九天的後遺症十分可怕,若不是他修為深厚,怕是後半輩子都要躺在床榻上了。

明如替秋源去北洲寒越山看大伯父,回來說伯父已無恙,又出了遠門,只是不知道去哪兒了。秋源心中五味雜陳,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如今三天兩頭往外跑,真不像他認識的寒越真君。

冤孽呀。

父君傷重,明如自然懂事,這些天沒回冰潭修煉,踏踏實實待在芈陽湖陪伴父君。夜半無人時,在芈陽湖較為偏僻的島上練習功法。并暗暗下了決心,要将所有傷了他至親的人,千刀萬剮以洩心頭之恨。

養傷歸養傷,工作還是不能太耽誤。之前秋源君在床榻上昏睡三個月,手下領要職的水族指望不了水君,只好親自出馬,将施雲布雨的活幹的一塌糊塗,弄得整個西芈洲生靈怨聲載道,說這幾月雨水稀稀拉拉,地裏的莊稼都不出苗,再這樣下去,今年非旱不可。

秋源君想起這茬,躺不住了,跑去西芈洲上空好好下了場雨,因為傷勢未愈,又耗費力氣,回來就乏的厲害,渾身疼痛難忍,直接癱回床榻上歇着了。睡到半夜迷迷糊糊,總覺得有人守在床前,疑心是明如練功回來看他,便在夢中笑了笑,叮囑道,“回去休息吧,別那麽辛苦。”

床前的人沒有動。秋源心中警覺,睜眼時,手中同時現出沉水劍刺向來人,來人一個旋身,輕巧避開,立在秋源君看不到的地方。

秋源手指微動,借着沉水劍的光芒,方才看清那人着黑袍黑披風,黑色的兜帽下面空洞洞的,沒有面容。

“是……錦斓嗎?”

秋源君心跳的厲害,剛才使全力,忍不住咳了幾聲,又将湧出喉頭的血生生咽了下去。

“你竟然還沒有死,真是命大。”來人摘下兜帽,那空蕩之處,漸漸顯出了錦斓的面容。

“就那麽盼着我死?”秋源君笑的十分苦澀。錦斓這母老虎,不見會想,見到會傷。“死不死的,都無所謂了。”錦斓哼笑一聲,問道,“只是我很好奇,當初在無煞城,你為活命,竟然撒慌說那小姑娘是我的孩子,不覺得荒唐?”

秋源無比失落。魔尊無情,可憐他一腔熱血,盡數被冷卻。都到這個地步了,那麽執着幹什麽呢。這幾百年,沒有她,他不也将孩子帶大了麽。“你實在不願意信就算了,當我沒說過這話。尊上是要大展宏圖的人,何必和我這樣的塵埃計較。”

錦斓面色不虞,眉頭擰的很深,“你知道就好,既然還活着,那便是天意。咱們過往的事情就到此為止,誰也別來找後賬。我做我的事情,你做你的事情,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的事情也與我無關,倘若再來幹涉,別怪我将你整個西芈洲夷為平地!”

她不願和他糾纏,希望好聚好散,所以這是放他一馬,不再計較前塵往事的意思吧。秋源胸口堵得難受,眼底是說不出的惆悵,“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話還未完,明如一陣風似的卷進來,掄起寒靈刀就往錦斓身上砍,錦斓身形瞬息萬變,明如根本捕捉不到她。百招之後,明如運足了氣,開靈眼,方才确定錦斓隐藏的位置,大刀刺過去,錦斓現出身形,刀尖已經紮進錦斓的肩頭,肩頭那一片凝霜凍血,寒氣于周身彌漫。

“明如——!”秋源左右兩難,一邊是明如,一邊是明如的母親,傷了哪個,都是要他的命。

錦斓毫不在意,脫開明如的寒靈大刀,掌心黑霧翻轉暫時護住了肩頭的傷口。她看着虎相畢露的明如,輕輕一笑,“是本座大意了。小丫頭确有幾分天賦,還是個有孝心的,念你年幼無知,本座不與你計較。你既有這等功夫,不如看護好你的父君,別教他到處亂跑若是生非,不然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明如氣得咬牙切齒,“大魔頭!虧得我父君說你是我的母親,我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你傷我父君,別指望我再認你!”

錦斓神情複雜,瞬間又變得雲淡風輕,“傻丫頭,你父君騙你的話你也信。你當然不會有本座這樣的母親,好自為之吧。”

明如氣呼呼的,又揮刀去砍,“我父君說什麽我都信,但我不信你,我也不認你!”

寒靈刀揮過來的時候,幾道白光閃過,錦斓在她和明如之間築起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她看着急赤白臉恨不能将她碎屍萬段的明如,笑道,“像我這樣的魔頭,自然是不該信的。小丫頭,聽聞你是為了幾朵花不依不饒入我無煞洲,有膽識!雖然我們是敵人,不過本座很欣賞你。也罷,送你一些,往後可千萬別來無煞洲自尋苦頭,就此別過。”錦斓言畢,閃身不見。

“女魔頭,有本事你別走!看我不削了你!”

明如氣急敗壞追出去,到處都找不到大魔頭的影子。往四周看,芈陽湖底殿宇的宮牆之上,開滿了青白相間的芈陽真君花,于流影水波中搖曳起舞。

明如:“……”雖然很讨厭女魔頭,可不得不說,這一手實在壯觀。她追尋近百年,都沒能給父親開出一朵真的來,而如今,那些靈動鮮活的芈陽花卻鋪滿了宮牆,成就湖底最美的景象。

身邊咳聲不斷,原來不知何時,父君站在身邊,明如忙上前扶住他。“父君怎麽出來了?”

秋源看着那些花,想起錦斓說做告別禮,又鄭重嚴明與自己一刀兩斷,不許他打聽她的下落,不許他參與自己的事,不肯認親生骨肉,心裏又格外矛盾。他覺得自己這一生運氣實在太糟糕了。

錦斓雖然沒喜歡過別人,可是也從未喜歡過他。

她不喜歡別人,也讨厭別人喜歡她,所以錦斓自始至終,修的是無情道吧……

無情道,大道無情無親……

秋源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牆上青白色的花朵,神情越發憂傷,“既然無情,又何必多此一舉……”

“……”明如糊塗了,那父君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呢?要是不喜歡,她趕明兒就全給拔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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