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秋源與玄淩在無煞城一無所獲。

不得已, 又飛出無煞洲。只是天地茫茫, 一時竟不知道往哪裏去尋。

兩人在雲頭上伫立良久, 秋源問道,“會不會是無煞城被天帝發現,他們及時轉移了?”

這樣猜測不是沒理由, 畢竟他睡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什麽都有可能發生。紙裏包不住火, 他們能找到無煞城, 不代表別人都是傻子, 發現不了。

“也許。”玄淩道,“我這些日子在外面查探消息, 天界的動向一無所知。”

玄淩本來是天帝座下得力幹将,不過他為人冷冰冰的,仙緣也一般,仙魔之戰後更是深居簡出, 與天界衆仙疏于走動,是以消息并不靈通。且他曾為身陷牢獄的秋源極力求情,想來與此有關的事情天帝也要忌上幾分,如非必要, 不會讓他知道。

“那我們該去哪裏才能找得到他們?”秋源內心不安, “萬山洲獸族?還是羽族?還是,荒廢多年的魔域?”

玄淩靜靜聽他說完, 才道,“逍遙谷如何?”

很好。

玄淩的這個建議秋源是服氣的。如果歸元洞內的六足獸還沒有轉移藏身之處的話, 哪怕守株待兔,不愁找不到時刻需要火靈珠練功的鳳朝,……還有鳳朝的表姐錦斓。

于是兄弟二人又去了逍遙谷。

兩人近一千年未曾踏足逍遙谷,谷口大陣已經被換過,不過破陣這點事兒對兄弟二人來說也不算什麽。入谷之後,依舊是光禿禿的景象,并不曾見到師門的任何兄弟姐妹。

“人呢?”

人都到哪兒去了?老祖不在,師門衆弟子不在,秋源四下裏張望,山谷空蕩蕩的,兩人分頭去當年修煉時的居所查看,包括逍遙老祖住的那個小山洞裏也找過了,什麽都沒有,瞧着十分蕭條。

還沒有搜尋的地方,只剩下天書洞和歸元洞。

于是二人破陣入天書洞,洞中仍舊空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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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源盯着洞中還留在石壁上的功法秘術,說道,“我有時聽天界衆仙談論老祖,只道他有兩個徒弟,其他也不曾提起過。想是後來修煉的師兄弟姐妹,大多已經出谷,并非遭難。”

老祖共收弟子三十,弟子們資質上乘,能進天書洞者少之又少,能進歸元洞者更是寥寥無幾,所以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被六足獸吞噬,估計修的差不多就回家去了,比如瀛洲英華族的姹紫上仙。依着老祖吩咐,關于逍遙谷的經歷三緘其口,外界的人,自然什麽都不清楚。只贊嘆老祖神秘莫測,內心越發向往崇拜。如今剩下歸元洞未探。歸元洞還是老規矩,進洞先破歸元陣。這對玄淩和秋源來說,也非難事。

進了歸元洞,久違的炙熱席卷了全身,秋源頗感不适,皺眉道,“六足獸果然還在。”

除了六足兇獸,他隐約覺得洞內還有其他人,氣息波動一會兒激烈,一會兒又平淡。話說,是哪位好漢這麽能耐,敢待在洞內深處與六足獸相處?

秋源忐忑,刻意試探着喊了一聲,“師尊?是師尊麽?”

沒有應答。

秋源雖然站在洞口,卻是熱浪滾滾,氣流不斷增強,壓得人呼吸都不那麽順暢了。

這回兄弟二人聯手用術法做流水寒冰結界,可惜的是,結界堅持不到片刻,被融掉了。洞內火舌突然暴漲肆虐,直撲面門。随之笑聲四起,十分詭異。

意識到不對勁,倆人迅速撤出歸元洞,卻被困在歸元陣內動彈不得。

“哈哈哈哈,蠢貨!竟然來這裏找師尊??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那笑聲聽着耳熟,一個赤金色的身影出現在陣內,寬肩窄腰,高挑挺拔,身後尾羽絢麗缤紛,一雙鳳目火影重重,渾身被火焰環繞,端的是盛氣淩人。

既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秋源還未開口,倒是玄淩說了一句,“鳳朝。”

鳳朝不答,擎天鏈出手,将秋源和玄淩從歸元陣甩了出去,撞在洞外大石壁上,發出一聲巨響。

他的力道不重,但是出手的速度極快,快到無論是秋源還是玄淩都來不及反應的程度,眼不可見,耳不可辨。

鳳朝步步生焰,從歸元陣中走出來,看着摔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姿态非常高傲。“來這裏做什麽?六足獸是本座的,在本座手底下搶奪豈不是找死!若是為你們師尊,別費功夫,那老狐貍早死了!”

秋源錯愕,“師尊……死了?怎麽回事?”

“他不死,本座拿什麽喂六足獸?拿什麽修煉舞九天?!”鳳朝居高臨下的看着二人,他周身火焰耀眼灼人,竟是百丈不能近身。

“師尊竟是你害死的?”秋源想不通,老祖是什麽樣的修為,鳳朝又是什麽樣的修為?

鳳朝勾起唇角,頗有些得意,“告訴你們也無妨。是我阿姐,她為了我早日練成神功,跟逍遙老賊一場惡鬥,鬥的那老狐貍命懸一線,逼他交出解印的法子,之後将他趕進了歸元洞。”

秋源:“……”

他轉頭看玄淩,玄淩面無表情。

秋源:“……”

解了陵光的封印,再重新結印,這樣六足獸就歸鳳朝了。錦斓你确實可以。

兩人灰頭土臉的,都不吭氣。鳳朝在對面幸災樂禍,俨然勝券在握的狀态,将手中的東西扔到秋源面前,“秋源,你不會真的以為你師尊好的天上有地下無吧?他和陵光狗賊有什麽區別?一丘之貉罷了!看看這幾千年六足獸都吃了什麽!沒準這裏面還有你認識的,呵!”

鳳朝扔過來的物件雜七雜八的串在一起,像是古舊的奇珍異寶。按照他那意思,六足獸吞了修為極高的仙,會将他們身上的某些東西留下來做個紀念。這些,就是遺物了。

秋源認得其中的兩樣。一個是扶搖師兄經常挂在脖子裏的一塊靈石,從前拿出來給師兄弟們顯擺,所以他見過。一個是廣雲師兄的琉璃戒指,廣雲師兄曾信誓旦旦的說,等他從歸元洞裏出來,就用這祖傳的琉璃聖戒向姹紫師妹求親,當時秋源還衷心祝福廣雲師兄馬到功成來着。

唉……

哦,不對,還有一樣。埋在這一堆物什的最下面。秋源瞧着眼熟,撥出來看,是逍遙老祖用草藤做的褲腰帶。老祖這人吃穿用度其實挺随意的,秋源記得當年有個來自昆侖山的師兄還說老祖好歹也是仙界大神,雖不出世,也不能用草編個繩子做腰帶吧,太沒形象了。這話恰巧被老祖聽見,就眯起眼笑,拍着那師兄的後腦勺說你小子懂什麽,這是避火藤,沒見識了吧。

現在看來,避火藤也沒護住老祖的性命,他給六足獸填了肚子。

秋源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老祖什麽都沒教過他,但給了他提升修為的機會,而且見他總是樂呵呵的,心情不好時,還安慰他兩句。

不過現在即使說什麽,也沒有用。他回頭看玄淩,玄淩将一把玉梳子放在手上,默不作聲。

“兄長認得此物?”

玄淩點點頭,沉聲道,“這是母親梳頭時常用的小梳子。想來父君走的時候,随手就帶在身上了。”

秋源從未見過父母,此刻倒有一些傷感湧入心田。原來歸根結底,銀螣聖君鬥争到最後,也為天帝陵光做了嫁衣。

鳳朝聽見玄淩的話,似有所悟,随即哼道,“看樣子,老狐貍一死,我阿姐也算是替兩位報了殺父之仇?”

逝者已矣,過去那麽久了,睹物思人,也不過是傷感片刻。玄淩若無其事起身,之前雖在地上滾了又滾,轉眼間又是纖塵不染,端的白衣勝雪風姿翩然,他看向鳳朝,眼眸中有了說不清的情緒,“鳳朝,你的傷……算是好了?”

不問還好,一問鳳朝炸毛。二話不說,擎天鏈着火,向玄淩襲來。

玄淩祭出玄冰劍抵擋,但是這一次,鳳朝有如神助,玄淩的冰淩刺被逐個擊破,鳳朝擎天鏈上的焰火差點燒焦了玄淩身上的冰绡衣袍。

秋源眼看形勢不對,加入玄淩陣營,兄弟倆與鳳朝纏鬥,鳳朝雙手如火刃,快無蹤影。尾羽成鏈火勢兇猛,寒霜冰水都化解不了,秋源去救即将被擎天鏈困住的玄淩,生生挨了鳳朝一掌,再次摔了出去,胸口疼得火燒火燎,一口鮮血噴出來,看着逍遙谷四處火勢蔓延,驚愕無比。他勉強支起半個身子,費力說道,“這是火蓮掌,你……練成了舞九天??”

“怎麽,很意外是嗎?!”

鳳朝說話的瞬間,揮掌将被擎天鏈困住的玄淩擊倒在地上,尾羽化火劍,直直戳着玄淩的脖子。

秋源掙紮着召喚沉水劍,兄長也太不小心了,落在鳳朝這個鳥瘋子手裏,還不定什麽結果呢。“鳳朝,你敢殺他!我絕不會放過你!”

鳳朝轉頭,看着焦慮不安的秋源,挑着長眉哼道,“我阿姐說,日後遇到寒越君,且不可取他性命。七百多年前,仙魔一戰,寒越真君有意用冰牆凍結了即将陷入火海的數萬族民,這才為我阿姐轉移他們争取了時間,使我妖民免于滅絕。冤有頭,債有主,我鳳朝知道好賴,既然是阿姐的意思,這份情自然會記着。我不殺他,就是給他個教訓!”

雖然這麽說,鳳朝似乎頗為不甘,卸掉渾身真氣靈氣火氣,揪着玄淩的衣領子,上去就是幾拳頭。“你個無恥之徒,你當老子是好欺負的!以後別讓我看見你,見一次打一次!”

玄淩一言不發,不用真氣護體,任打任罵。

秋源就不是太明白了,真的不明白。他受了重傷,頭暈眼花,也确實看不大清楚,練成舞九天的鳳朝身形仿佛變得嬌小,聲音也清細了不少,罵起人來比起之前,可謂悅耳動聽。“王八蛋,大尾巴狼,叫你羞辱我!我特麽弄死你!”

秋源覺得事情不簡單,忙将手指放在眉間開靈眼再看,還是那個鳳朝,修長挺拔的鳥瘋子,一個大男人,跨着另一個男人,跟蠻人幹架似的,往死了打。

玄淩君被揍的眼睛烏青臉發腫,鼻血都打出來了。

玄淩的涵養讓人大開眼界,不過秋源很擔心,鳳朝這死鳳凰心眼太小,再這麽打下去不死也得殘,寒越真君什麽身份,那樣體面的一條龍,怎能平白無故讓這瘋鳥如此折辱!

秋源不能忍,拼勁全力站起來,橫過沉水劍,向鳳朝後背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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