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皇子
“大人!”
封無意躬身行禮,稱呼卻有些模糊。
“既然遇上了,便都上來吧。”玄衣男子自有一股子漫不經心,他看了封無意,又看了王大将軍一眼,說完轉身回了雅間。
先前那個一路滾下來的小二已經站了起來,一臉驚愣,面色慘白。
“可有傷着?”
封無意打量了他一眼,問了一聲。
“無、無甚大事……”小二這才回過神來,如喪考妣,“多謝這位大人,小的得罪了樓上那位貴客,可如此是好!大人幫幫小的!”
“你做了什麽?”封無意問他。
“小的,小的不小心将酒灑在了桌上……”他做小二多年,可知道這京裏有些貴人脾性大得很,弄不好他丢了小命都是有可能的。
“如此,你先不要上去了,如若那位大人不追究便罷了。”封無意見酒樓掌櫃過來了,便故意提高了聲音。
禁衛軍封無意,在京中認識他的人可不少,掌櫃自然聽懂了言下之意,便喝斥着人去後邊兒,自己陪着笑臉候在一旁。
這會兒,王大将軍已經帶着阿寧上樓了。
阿寧回頭看了一眼,倒覺得這位封大人面冷心不冷,不似外表表現出來的樣子。
“阿寧,你先去雅間用飯,我去見見裏面的那位大人。”王大将軍将人送到一間雅間,這才轉身回過去。
能叫大将軍如此聽話的,整個大蕭應該也不多吧。
阿寧默默記下,便帶了人進雅間,點了吃食吃了起來。
天下第一樓的菜色,味道确實美味至極。
也不知道那邊的大人着人過去說了些什麽,阿寧聽得不一會兒封無意上樓的動靜,再者便什麽也聽不到了。
阿寧吃完了飯,又喝了杯茶,這才等到王一棄過來說是要回府了。
等她從雅間裏出來,王大将軍正與封無意,以及先前那玄衣男子站在一處,幾人也不說話,都似在等她。
“爹。”
阿寧趕緊快步走過去,站到了王大将軍身側。
“既然王姑娘來了,那便走吧。 ”
玄衣男子率先下樓,身側緊跟着一名面容平淡的年輕男子,手中持劍,眼神冷厲。
“大人請。”王大将軍與封無意讓他先走,後才跟着。
阿寧盯着玄衣男子身邊的那人看了幾眼,先是莫名覺着有些眼熟,努力想了一會兒,才覺着這人與蕭如風竟有些說不出來的相似感,都是長得平平淡淡,一雙眼睛卻有與之不同的氣質,還有那聲音,沒聽這人開口,也不知道他是否也與蕭如風一般有反差。
正下着樓梯,走在前面的玄衣男子突然停了。
阿寧走在大将軍的身後,一個沒注意差點摔到她爹背上去,幸虧略慢了大将軍一步的封無意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臂。緊跟着她的小刀反應也快,同時扶住了她。
另一邊的封無意頓時松了手,等前面二人回轉身來,這一切似乎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阿寧姑娘。”玄衣男子這次改了稱呼,他雖是仰頭,但那對上阿寧的視線裏似乎依舊有着以上望下的打量。他伸手,緊跟在他身邊的年輕男子頓時将一個小盒子遞到了他手裏,他又将盒子遞到了阿寧面前。
王大将軍與封無意在玄衣男子轉身的時候,同時往旁邊靠了靠,并躬了身。
只有阿寧一時反應不過來,與他對面,正對上他不容拒接的視線,她看了眼遞到面前的盒子,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她便拿眼去看她爹。
“一點小東西,阿寧姑娘收下便是,算是恭喜你父女團聚,大将軍覺得呢?”玄衣男子看了一眼王大将軍。
大将軍嘴裏說着“是”,然後示意阿寧将東西收下。
阿寧這才伸手接了,口中道:“多謝……這位大人。”
玄衣男子笑了一聲,然後轉了一把手裏的折扇帶人離去,再沒回頭。
王大将軍與封無意将人送到天下第一樓外,目送着人走遠了,這才回身。
“大将軍,如無其他事,下官這便先行告辭了。”
封無意也不多久留,拱手一禮後便走了。
只剩下阿寧父女倆,阿寧看了一眼她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他似乎多了點心事。
“我們也回去了。”
王大将軍回過神,讓人去牽馬。
阿寧看了一眼小劍手裏拿着的小盒子,即使有話要問,也得等到回家之後。上了馬,一行人正要往回走。
才出不久,便遇到一人騎馬對面經過,馬上那人看着是個男子,卻戴一頂帷帽,将自己遮了個嚴實。
那人看到王大将軍一行,便勒馬而停。
“大将軍,好久不見。”
那人的聲音聽着似乎有些蒼老,說話間與王大将軍似乎熟稔。
王大将軍此時也已經看到了他,頓時回了個拱手禮,道:“張道長?好久不見!”
兩人寒暄幾句,張道長這才又道:“這位想來是府上千金了,恭喜大将軍骨肉團聚,令千金是位有福氣的。”
王大将軍聞言便笑了,道:“多謝張道長金口。”
這位張道長除此便也沒有再多說,又策馬而去,仿佛這一停只是為了過來說這兩句話。
阿寧按下一肚子好奇,回到大将軍府才能往外倒出來。
“爹,先前我們遇到的都是誰啊?”
“嗯……阿寧要不猜猜看?”
王大将軍也不直說,仿佛逗起了女兒。
“猜啊……”阿寧也不知道是不是該取笑一下她爹仿佛像個孩童一般,她想了想道,“酒樓裏那位大人,爹對他的态度不似對待同僚,恭敬中卻又無敬畏,我猜是皇室,但身份又不會太高,是哪位皇子?至于那位張道長,連個長相也沒看到,話也不多,我就猜不着了。”
王大将軍:“……”
他沉默看着阿寧,眼中又是欣喜又有些傷感,半晌才道:“好好,不愧是我與夫人的女兒,聰慧過人,爹以後便放心了!”
感嘆過後,王大将軍才道:“先前那位是本朝大皇子,蕭祈,貴妃之子,平日性子暴烈易怒,阿寧以後見着他能有多遠就避多遠。後一位張道長,是我大蕭國師,平日并不在京城出現,沒想到今日阿寧便遇上了他,他能說你一句有福氣,阿寧便是個有福氣的。”
原來是國師。
阿寧點着頭,心想自己這幾日的遭遇,真是比戲文裏唱的還精彩。
回到安平園。
阿寧歇了一會兒,便和徐媽媽、春雨她們繼續理她的那些小帳。
正說笑着,小戟從外面進來,說是林姨娘來了。
阿寧擡起頭,望了一眼門外,遠遠看着人穿了一身深綠色衣衫,明明年紀也不小了,但是打扮得明媚,被丫鬟們擁着正走過來。
“她來幹什麽呀?”春雨跟阿寧一樣的動作,然後嘟囔了一句同是阿寧心中所想。
不一會兒人便到了屋裏。
“姑娘這是在看賬?”林姨娘眼睛一掃,便露出一個笑容來,看着樣子依舊是那爽利的模樣。
“林姨娘。”阿寧喚了她一聲,剛要站起來,林姨娘便到了她身邊将她按住。
“姑娘坐着便是,都是自家人。”林姨娘又讓丫鬟拿了一堆東西過來,好在阿寧已經叫丫鬟将原本的東西都收了起來,桌上這才有地兒放林姨娘帶來的那些個,“那日晚上是我想的不周到,太心急着見姑娘了,只是姑娘是大将軍唯一的骨血,我一想到這便坐不住,姑娘莫怪我才好!這些東西都是我想着姑娘可能用得着,雖然府上一切有人顧着,但我想,萬一怕疏漏了,多準備一份也沒錯的。”
阿寧聽她說着,便道了聲謝,□□雨和桃兒、杏兒将東西收下。
林姨娘這張臉上,明顯笑得更高興了一些。
徐媽媽帶着小丫鬟上了茶水和點心,林姨娘坐了,便拉着阿寧說話。她也不說別的,就心疼阿寧在外面吃苦了,然後挑些王大将軍平日裏喜歡做些什麽,吃些什麽,還有什麽不喜歡的,讨厭的等等。
阿寧倒不覺得需要完全聽信,但也還是一一記下了。
這麽着消磨了小半日,林姨娘的丫鬟進來說是林大郎回來了,請林姨娘去見一見。
林姨娘頓時又笑了,轉頭對阿寧道:“姑娘,這是我娘家的侄兒叫林裴,長得一表人才,與姑娘同歲,他是個命苦的,從小父母便去了,就養在我身邊,好在這孩子自己知上進,也肯用心,今次科舉便高中了,如今應是從書院裏搬出來了,便住在前院裏頭,我先過去看看,改日姑娘有時間了也可以認一認人。”
阿寧道:“既是如此,姨娘便快些去吧,別叫人等急了。”
林姨娘沒在阿寧臉上看出什麽來,便笑吟吟地出了門。
等到屋子裏再無旁人,徐媽媽讓人收拾了桌子,對着阿寧道:“姑娘可小心着林姨娘,雖然有老爺在,她不敢做些出閣的事,但我看着她這人就是個不安分的,姑娘別不小心着了她的道。”
阿寧本也沒有對一個姨娘放心倚靠的理,更何況也才見過兩次面,連信任二字也談不上。
“徐媽媽放心,我記着了。”
“姑娘心裏頭明白就好,她呀,哼!”
也不怪徐媽媽對林姨娘有看法,阿寧才來幾日便聽說了,當初她爹可沒有娶妾的想法,更何況是在她娘剛去世那會兒,這個林姨娘仗着自己的父親救過她爹,硬是趁着她爹醉酒爬了床,這事情簡直沒法說得清。不過最終林姨娘也沒有如意當上續弦,最終只是以妾室的名義進了王家門,從此便多給一口飯吃,她爹可從來沒進過她的院子。
林姨娘這麽些年就等于是既無夫君也無孩子,只得将去世的姐姐家的孩子養在身邊。
阿寧心想,林姨娘這會兒來跟她露個口風,什麽林裴與她同年,一表人才,還中了舉,如果是一般從鄉野而來的姑娘,比起京裏那些高不可攀的達官貴人,對這自家府上可憐又俊俏的書生怕是覺得更親近些,也更加容易動心一些吧。
這林姨娘,還真是她剛回來就開始打她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