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投壺
阿寧雖然問了,但也沒想到封無意能回答得那般坦蕩,她頓了一下,才又道:“今日是我莽撞了,問了不該問的話,蕭統領事前并不知道我要說什麽,所以希望大人能夠守口如瓶,不要有傳言進蕭夫人的耳朵裏,而影響了他夫妻情分。”
“阿寧姑娘不必挂懷,不該聽的在下一個字也沒有聽見。”封無意面色如常,似乎真的什麽也沒有聽到。
阿寧道了聲謝,只是眼前一直閃過蕭如風受傷的樣子,便又覺浮上擔心之色。
封無意見狀,又道:“蕭統領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必太過擔心。你初到京城,這裏關系複雜,人心叵測,不比鄉間民風純樸,你還是要多多注意。”
阿寧沒料到他會說這個,多看了他一眼。
“多謝大人。”
“無需道謝,我也是鄉野出身,一路走來只是有所感觸,阿寧姑娘聰慧,又有大将軍護着,想來也是我多慮了。”
“如此,還是要多謝封大人關心,我都記下了。”
封無意也不好時時跟在她身側,說完話便避開了。
這會兒,只剩下阿寧與小刀、小劍,阿寧看了一眼小刀,道:“你有話說?”
小刀一張沒甚表情的臉上,頓時小小的猶豫了一下,然後道:“姑娘,你真喜歡蕭統領嗎?”
“喜歡?”阿寧想了想,輕輕搖頭,道,“也算不得喜歡吧,就是如果一定要嫁一人,我覺着這些人裏,他挺好的。你看,我知道他有妻室,心裏也就是有些失落,卻沒有怎麽的難受,便也算不上有多喜歡了。”
聽她那麽說,小刀與小劍頓時松了一口氣。
阿寧沒管她們,自擡了頭看天。
今日的天氣真好,陽光暖暖,風也暖暖,花開了,樹綠了,總覺得生機盎然,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阿寧,阿寧!”
遠遠有人喊她,阿寧回頭看去,是張如清。
“如清姐姐怎麽了?”
阿寧迎了上去,問道。
“阿寧你怎麽在這裏?我找了你好久,剛才看到桃花林中有信號彈升起,我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事,我記得你在林中,去找了一圈沒見你,還怕你出了什麽事,第一次帶你出來,我要就把你弄丢了,我非得提頭去見大将軍了!”
張如清拉着她,将她一頓打量,又問:“你怎麽換了身衣服?”
“姐姐先歇口氣,我沒事兒。”阿寧見她額上都出了汗,便替她擦了,然後解釋道,“桃花林那裏有個水潭連着小溪,我看花看入了迷,一腳就踩進溪水裏了,這便只能悄悄回來換身衣服,也忘了叫人給你遞個話,讓姐姐擔心了。”
“哎,你沒事就好,吓人一跳。”張如清挽了她的手,又想起另一件事,小聲道,“就在方才大皇子殿下也來了,大家陪在那兒玩投壺呢,阿寧我們也去看看?”
“大皇子嗎?”
阿寧沒想到他竟然會來,心中總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張如清還以為她是被大皇子的身份吓到了,還安慰道:“阿寧別緊張,你多見幾次便習慣了,皇族也不是吃人的妖怪,你敬着些、遠着些,他們怎樣也與你無關。”
阿寧應着,說話間,便到了地方。
一圈人圍着,人群裏大皇子正與張知禮比賽投壺,不時傳出喝彩聲。
阿寧與張如清站在人群外,看着大皇子與張知禮每人各執了四矢,一人先投,另一人再投。張知禮看着有些緊張,四矢只中了三,大皇子神情自若,臉上帶着自傲的笑,輕松便投了個全壺。
“殿下這是無敵手啊。”
旁的人起哄起來,紛紛說着溢美之詞。
“我也就是年長你們幾歲,這投壺多玩了幾年,哪是什麽無敵手?”大皇子心情頗好,笑着讓到了一邊,接過侍從遞來的茶水,“今日難得外出踏春,沒想到竟然遇上了,你們自去賞玩,不必都陪在這裏,不然就失了本意了。”
大皇子撿了把放在樹底下的椅子坐了,原先圍着的人有人聞言散去,但更多人留了下來,接着玩起了投壺。
張如清道:“大皇子今日不射箭,竟和這幫小郎君玩投壺,此時竟還不走,也是怪了……”她低喃了一聲,然後便拉了阿寧,“我們要不也去玩一把?”
“我嗎?我不太會。”阿寧收回暗自落在大皇子身上的打量,回頭看了一眼那壺與矢。
“沒事,簡單得很,我教你。”
張如清說着便拉了她過去了。
阿寧原先避開去,但一想對方要是存了心,她左右避得了今天,哪裏又避得了明天?便任由她拉着過去了。
正好有一對比完,張如清拿了箭矢過來,一人四支,然後自己比着動作,對着阿寧道:“就是這樣,站在這裏,往壺口裏投就行了。”
她手一伸,噔的一聲,箭矢便進了壺中。
好!
觀戰的人頓時拍起了手。
阿寧拿了一矢,學着她的樣子,對着壺口擲去。她這是第一次玩這個東西,準頭自然沒有那麽好,一投便落在壺外。
她倒也不覺得意外,張如清對着她笑,又說了一遍,第二次又是噔的一聲入了壺。
阿寧也拿了第二支箭矢,對着壺口現次擲去。
自然也沒有意外,又差了那麽一點兒。
張如清笑了,道:“阿寧別氣餒,多試幾次就會了。”
說着又是連着兩投,全中。
阿寧也不介意,拿着箭矢準備再試幾次,身後便傳來大皇子的聲音。
“手與箭一體,心與手一體,看着壺口,凝神屏息,心動手動。”
阿寧下意識跟着這個聲音,手出箭矢擲出,噔的一聲,果然中了。
“阿寧厲害,才第三支箭便中了,當初我可是玩了好幾天才投中。”張如清滿臉笑意,仿佛比她自己投中了還要高興。
阿寧回身,道:“多謝大皇子殿下指點。”
“随口一說。”大皇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站了起來,就在阿寧身後不遠處,“主要還是阿寧姑娘自己聰慧,領悟能力強,不然就是我說再多也沒用。”
阿寧行了一禮,準備退到一邊。
“阿寧姑娘不再多玩幾把?”大皇子讓人拿了箭矢過來,伸手遞到她面前。
這人拿這箭,當着衆人的面遞過來,阿寧不想接,但也不能不接,她想着慢慢伸出了手,然後在接過的瞬間手沒拿穩,箭直接掉在了地上。
她沒接住,也可以說是接不住。
“殿下恕罪,臣女一時失手!”
阿寧表情極是惶恐,一時呆在那裏,無措極了。
大皇子盯着她看了,臉上笑意未消,只是眼神冷了下來。
“阿寧你怎麽這般不小心,這是見到大皇子殿下這樣的貴人緊張了?”張如清過來把箭矢撿了起來塞進她手裏,然後對着大皇子道,“殿下,阿寧妹妹才從西州回來,可沒見過你這樣的貴人,你別怪罪她啊!”
張如清好歹也是首輔長女,從小長在京城,就是太後對她也頗為喜歡,時常出入後宮,對上大皇子倒也不至于其他姑娘那般不敢說話。
她這一說,大皇子才複又笑了出來,道:“有你這個京城第一的護花娘子在,誰敢怪罪一個小美人?”
張如清拱着手,作男子狀,故意笑道:“殿下言重了。”
大皇子這也才哈哈一笑,便轉了身,不再關注阿寧這邊。
這場踏春的後半部分便這般熱鬧的過去了,阿寧後來一直躲在邊上,沒敢再往前湊。
回去的時候,張如清送她到大将軍府,眼見着她要進門,又喊住了她,猶豫了片刻道:“阿寧,大皇子今日出現得太過巧合,你小心着些。”
阿寧沒想到她竟會出言提醒自己,不論是出于什麽原因,她心中都存了一份感激:“多謝如清姐姐提醒,我記下了。”
張如清也不多說什麽,與她道了別上馬回張府。
王大将軍正在府中,見着阿寧回來,便問她玩得可開心。
阿寧隐下蕭如風的事,将今日的所見所聞一一說了,又将大皇子出現的事也告訴了他。果然,大将軍原本還喜悅的表情頓時收住。
“他就這麽心急!”
“爹,大皇子為什麽偏就……”阿寧想不明白,便問道,“他已經是大蕭皇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到底是什麽目的?”
王大将軍沉思片刻,然後緩緩道:“大皇子是皇長子,但他不是先皇後所出,太子出身貴重,但不得聖心,惹得皇上屢次震怒,如今還在護國寺內抄寫經書為大蕭祈福,說是祈福,實際也與禁足無異,這已半年還未回宮。大皇子如今怕是想通過你,借我的力,在太子回宮前掌了這軍權。”
阿寧強忍着驚色,道:“大皇子是想……”
王大将軍嘆息:“阿寧也說了,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偏就坐不到至尊之位,如今除了太子,五皇子病弱,九皇子沒有根基,十五皇子更是年幼,他怕是無法不多想。”
阿寧如此便懂了。
沉默了片刻,王大将軍終于又記起事來,轉了話題問道:“阿寧今日出去,可有遇到什麽有意思的小郎君?”
他一問,阿寧又想到了蕭如風,也不知道他傷得怎麽樣了?
“今日見的人太多,都是匆匆一眼,也沒瞧着誰好些?不過我倒見到了首輔大人家的二郎,看着人倒也不錯,挺敦厚腼腆的性子。”
王大将軍不語,阿寧大概也能猜到他爹考慮的一二,還就是大将軍與首輔兩家結親,太招人眼了,但其餘又沒有合适的人選。
阿寧倒想說,實在不行,讓她爹找個寒門學子,人品過得去的便成。
這麽一想,她突然覺得林姨娘的打算确實有那麽一兩分道理,林裴不就是個寒門,人品才學都過得去,還是在大将軍眼皮子底下長大的。
正想着,王一棄從外邊進來,道:“大将軍,封大人來了,正在外邊求見。”
阿寧看了她爹一眼,同樣看到了疑惑之色。
“爹,我先避一避吧。”
她說着便走到了屏風後邊,才将自己擋好,封無意便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