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可是怎會如此湊巧?閑情公子在慶雲縣已有許多年, 而她江九卿不過初來乍到, 合起來也不過數月。來慶雲縣也并非她早已決定, 是師父決定讓她下山竊玉才尋到此處。

一個偶然, 一個必然,中間根本無法說得通。

九卿皺眉, 凝視閑情公子的目光帶著探尋,顯然并未被他說服, “光只這一幅圖, 不能說明什麽。這世上人千千萬萬, 找出幾個模樣相似的也并不難,公子要如何證明我與畫中人的聯系?”

“我姓趙名纨, 直呼名字即可。以你我二人關系, 又何必以公子相稱,太過客氣了。”趙纨倒了杯茶遞給九卿,“我知此時, 你心中定有疑問,不打緊, 慢慢來, 我會一一解答。”

“你可知, 我第一次見你,是在何時何地?”

九卿思索,遲疑道:“桃林?”

趙纨微笑,“你果然認出來了,當初實在失态, 不過那并非你我二人初次見面。我第一次見你,是在畫脂坊。”

畫脂坊是趙纨産業,明面上的老板是賽金飛,但她不過是替趙纨打理。每月月初,趙纨都會前往畫脂坊查賬。那時九卿常與李璟在畫脂坊厮混,被趙纨撞見,不由得為這張臉吃驚。後來便讓賽金飛時時注意她,直到九卿在畫脂坊與孫家公子發生争執而受傷。賽金飛傳了寧珑醫治發現九卿真實身份,将這事上報趙纨,他才開始背地裏調查起九卿來歷。

“我并不贊同你為了奪玉而欺騙元府小姐的行為,奈何木已成舟,我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婚宴上提點你。”

“趙公子怎知沒有認錯人?”因為這張臉注意到她,可又怎能确認身份?難不成他認識師父,知道她當初是被師父從這裏撿回去的?

九卿還記得師父江玉華曾經說過,她是他從山匪手中救回來的。無父無母沒有牽挂,他又無後代徒兒,一時之間動了恻隐之心,便将她帶回了翠環山,一養就是十八年。

每年死在山匪手中的人不計其數,趙纨又怎知道她就是那名失散的嬰兒?其中疑點甚多,自圓其說都難,根本無法說服九卿。

“聽母親曾說,小妹腳心處有三星胎記。”趙纨目光朝九卿襲來,後者下意識将腳縮回去,心中忍不住駭然。

确如他所說,九卿腳底有個三星胎記。因位置過于隐秘,只有師父江玉華一人知曉。她從未告訴第三人,趙纨又怎麽知道這件事?難不成她真是他失散多年的小妹?可她若真是他小妹,又怎會尚在襁褓中就與母親分別,還被山匪捉走?

“當時家仆護送母親從大宛府經過,被山賊截殺,小妹就此失散,找尋多年未曾聽聞音訊。若非看到你——”趙纨聲音一揚,“若是再早幾年找到你便好了,那母親還能見你一面。”談及此話,趙纨面露悲痛之色。

可九卿市井中混跡多年,看人臉色練的爐火純青,目不轉睛盯視下,只覺得那表情中感覺不到丁點的悲傷,仿佛是故意表露出來的一般,帶着種刻意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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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卿知道,他肯定在瞞着什麽。但到底是什麼,趙纨不說,她也無法憑空猜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才知道他到底在盤算着什麽了。

“她……是個怎樣的人?”

過去十八年,除了師父江玉華,她基本沒再與人有過多牽絆。江九卿紅顏知己雖多,但算得上親人的也不過一人。如今竟憑空多出來個母親與兄長,讓她頓時有些茫茫然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更多的還是驚疑。

“不如你在我這府上住上幾日,好好談談我們分別之時遇到的事情如何?我有許多話想與你說,還想好好看看我的小妹。十多年不見,你都出落成這樣好看的大姑娘了。”趙纨湊近打量她,九卿有些不适朝邊上挪了一小步被他察覺。趙纨淺淺笑了下,就縮了回去。

“元小姐那邊你就不用擔心了,我會派人前去通知的。”

提及元繡,九卿的心就又揪了起來。方才沉浸在趙纨一番話中,倒是将剛才與元繡之間的争執給忘了。此時這麽一提,肩膀上還在流血的新鮮傷口猛地刺痛起來,不斷提醒着她在兩人之間還梗着這根刺。

該怎麽辦?

元繡是如此剛烈之人,若是再刺激她,只怕受傷的就不僅僅是她一人了。此時最好的方法,還是兩人各自退後一步,留下些許空間,供兩人喘息,雙方都冷靜些了再尋思方法罷。

想到這,九卿點了頭,算是應下了趙纨的建議。

她确實需要一個地方落腳,與其住在他處胡思亂想,倒不如留在這裏,與趙纨好好聊聊這位突然出現的母親與兄長。

九卿離開後,屋內便陷入一片沉默中。紅燕不知此地發生何事,又無從下手去問,只能手足無措在屋內幹等着。見到那把帶血匕首還丢在床邊地上,跑去撿了,借口要去處理這把匕首,就拿着它出門。還沒離開院子,就碰見回來的紅玉。

“這、這是?”

紅燕做出噤聲的動作,拉着紅玉跑得遠遠的,确定附近沒人才敢開口說話:“你不知道吧,這是小姐屋裏的。我剛進去的時候,看到朱姑娘肩膀受傷了,流了好多血呢。”

紅燕翻來覆去看這把匕首,想上手摸摸那閃着寒光的刀刃,被紅玉一把拍開。

“這是你能玩兒的?你剛才說朱姑娘受傷了?難道是小姐傷的?”

紅燕搖頭:“我沒看到,不清楚發生了什麽。我領了大夫進屋時,小姐還在床上呢。”

“那現在朱姑娘呢?”

“送大夫去了,說起來她怎麽還沒回來。不會是失血過多,暈倒在路邊了罷?”

紅燕随口一說,惹得紅玉着急起來,急急忙忙推了她:“你快去小姐屋裏照看着,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還敢跑出來,讓小姐一人待着。我呢,現在就去看看,不知路上可否見着朱姑娘。若是看懂,我會送她回院子。這把匕首,你先收起來,等小姐要了,你再給罷。”

聽了這話,紅燕頓時有了主心骨,頭搗蒜似的點了點,拿着匕首掉頭就往回走。而紅玉聽了這番話,心中惴惴不安地,也跟着匆匆順着出大門的小路走。

此時風停雪止,蓋了一層積雪的地上,還能看到先前留下的腳印。紅玉跟着腳印來到大門邊,見到蹲在門邊交談的門童,叫住他們問話。

門童認識紅玉,她一問,就把話全說了。生怕紅玉怪罪他們似的,說的誠惶誠恐,想要擺脫這份責任。紅玉全副心思都挂在九卿身上,哪裏顧得上怪他們,詳細詢問了他們帶走九卿的人長得是何模樣。

其中一個門童腦中靈光乍現,突然記起來那人名字來,忙說道:“寧姑娘!對了,朱姑娘稱呼她‘寧姑娘’,手裏提着藥箱,說是要來給小姐看病的。但後來兩人交談了一會,朱姑娘就跟她走了,還說若是小姐問起,就回複說她要去這位公子家做客些時日。”

“公子?寧姑娘?”紅玉飛快轉動腦子,這位寧姑娘十分耳熟,但她卻怎麽也記不起來。還有這朱姑娘,不是初來乍到這慶雲縣找人麽?怎的在本地還有故人?

懷抱着諸多疑問,紅玉快步走回元繡屋中。推開門便看到元繡已經穿戴整齊起身坐在桌前,見她進來,目光一凝:“你去哪了?為何行色匆匆?”

紅玉知元繡心中清楚,但就是不肯直接問出來,幹脆把剛才見到聽到的事情一股腦全說了。

元繡聽完,眉頭緊鎖,憋了半晌,忽的出聲:“寧姑娘?莫非是畫脂坊那位年輕貌美的女大夫?她跟她走了?”

“啊?”紅玉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不該啊,朱姑娘怎會認識她?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昨天就要更的,突然停電,沒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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