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元繡到的時候, 趙纨早已經坐在位置上了。他坐的位置正對着花廳大門, 元繡一進來就與他視線相對。趙纨倒是含情脈脈的, 不知情的怕是還要以為兩人有什麽別樣的關系。

但元繡沒與他見過幾次面, 就煩透了這個人,別開臉随便找了個離他最遠又不必看着他的位置坐下, 等江九卿。

府內本就只有趙纨一個主人,平時都不需來這花廳的, 坐在自個兒屋裏吃了也就罷了。但有了兩位貴客, 他自然得做出些樣子來。花廳布置的十分巧妙, 還有許多這時節見不到的花草,全是用地熱催開的花。滿屋子香氣撲鼻, 聞着倒是令人心曠神怡。

饒是元府富餘, 也沒見過這等陣仗。

元繡看着,不免對趙纨的身份有了幾分好奇。不用說都可以知道,他絕非這小小慶雲縣的人。

閑情公子時常離開, 倒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可見他是別處人,但為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才不得時常來這處。

但到底會是什麽事, 這麽多年來卻無人知曉。

對外人來說, 閑情公子實在是太神秘了,甚至都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元繡頭一次聽說閑情公子姓趙,還是他自稱所暴。

越是想,元繡心裏的不安就越重。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面上倒是一派平靜。沒過多久, 稍落後一步的江九卿也到了。尋了個元繡身邊的位置坐下,正好夾在元繡與趙纨的中間。

“人到齊了,那就上菜罷。”趙纨拍了拍手,從邊兒上小門裏頭走出來一對年輕貌美的侍女,手裏都捧着紅木托盤,上頭放了一樣菜。

一隊人走完,桌上的菜也就上齊了。

菜色不多,統共也就十道,可看起來卻是樣樣精巧,即便是元府的桌上,也從未見過如此精致漂亮的菜色。看起來,就不像是這鳳陽縣的廚子能夠做出來的東西。

“這怕是趙公子從別地兒帶來的師傅吧?” 元繡拿起筷子,加了一個看起來普通些的獅子頭,用準備好的小刀一剖兩半,果然露出裏頭黃澄澄的雞蛋黃來,“我猜,有一個揚州來的大師傅。”

說着,她沾了些醬汁,咬了一口這紅燒雞蛋獅子頭。

瞧起來普通,吃起來卻有非凡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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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子頭彈牙又鮮嫩多汁,鹹香可口,飽吸了肉汁的雞蛋極為入味,還帶來了細膩的口感。

元繡臉上露出一道淺淺的笑,頰帶酒窩,笑道:“這位師傅手藝非凡,鼎豐樓內的大師傅見到他可都要羞愧了。”

鼎豐樓是鳳陽縣內第一的酒樓,前往那處的人非富即貴,即便是在大宛府排名也是不俗,裏頭有不少來自其他地方的大師傅,遠近聞名。

“元小姐好眼力,确實是從揚州來的大師傅。”趙纨品了一口燙熱的酒,悠悠道,“世人皆道元府大小姐瘋癫,可我看着卻遠不是這樣。頭腦清醒,還聰慧過人,算是我所見過的女子中第一流的。”

元繡頭也不擡,又吃了一片去了骨的鴨肉,“多謝公子誇獎,繡愧不敢當。”

“這也沒什麽不敢當的,我也不是實話實說。”

趙纨嘆氣,惹得江九卿與元繡擡頭去看他。這也正是他的目的,見兩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這才繼續道:“可即便是如元小姐這般聰慧的人,也會有糊塗的時候。唉,可惜。”

他的嘆氣聽起來是如此的惋惜,反倒令元繡不服了。

她雖不敢自稱才女,可當初也是被無數人誇過聰明的。怎麽就成了他口中糊塗的對象了?

“我聽人說,再如何聰明的人物,碰見了感□□,都得變成天下第一號傻瓜。我本來是不信的,可看到了元小姐,趙某不得不信哪。”這畫風一轉,讓元繡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幹脆嗆他:“感□□,身處其中之人自是冷暖自知,無需為外人道哉。”

“是麽?”

元繡早就明白這頓飯沒這麽簡單,可怎麽也沒想到,趙纨竟然想要戳破那層紙張。這可是元繡與江九卿久久無法突破的事情,哪能就這麽讓他如意了。若真的戳破,只怕兩人以後再無顏面相見了。

“這是我的事情,不勞公子費心了。”元繡冷靜不下來,連自稱都忘了用上。

筷子用力拍在桌上,就打算帶着紅玉離開。

但這頓飯,趙纨早就已經籌劃多時,又哪會讓元繡這麽簡單就逃離開?她們二人在這個怪圈子裏頭兜兜轉轉多長時間,他全看在心中。不管是為了元繡還是為了江九卿,他都決定要做一把這個惡人,為兩人跳開這層窗戶紙。

若是不成也就罷了,大不了讓九卿怨恨他。

這萬一要是成了呢?

趙纨就堵着萬一的可能!

“女子相戀也并非這天底下頭一遭新鮮事,元小姐又何必避如蛇蠍?”趙纨說話的聲音不大,可卻震的屋內兩人渾身僵硬。

是了是了,當初他們大婚,這趙纨可是前來送過禮的。

只怕江九卿所有的僞裝,看在他的眼裏,都只是笑話。他當然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趙纨竟然瞞着自己策劃了這件事。她是皮厚無所畏懼,但是阿繡呢?

江九卿心裏一想到元繡,目光就朝她望去。

元繡站在門框前,一動不動。她背對着他們,誰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趙纨自顧自往下說:“即便是在那全天下最尊貴的皇宮裏頭,也發生過不少這樣的事情。其實這世間,能尋到有緣人相伴一生已是難得,又何必再做無謂的奢求?有些事情,錯過了,可就再難遇到了。”

這番話一出,以後元繡與江九卿之間,就真的是再也含糊不得。逼得兩人必須得面對這段背倫之戀。

這段感情,早在山上的時候,九卿就已經接受了,可元繡呢?

九卿心頭一陣陣的抽疼,她看着元繡的背影,喉頭哽塞,明明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可到了嘴邊,就只能蒼白的喚她的名字:“阿繡……”

元繡的肩膀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話。

趙纨接着說:“我看元小姐也非無情之人,既然如此,何不接納九卿?大不了再讓她扮作男兒,你們本就是已行過夫妻之禮,是世人眼中堂堂正正的夫妻。”

九卿望着元繡的背影,可一聽到趙纨這番話,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但最後,想說的話還是咽了回去,沒有說出口來。

其實她想說,既已揭破身份,她就沒打算再用來騙人。

可若是這樣能夠讓阿繡接納她呢?能讓其他人接納她們呢?若真能!即便是違背良心,欺瞞世人,又如何?!

“阿繡,你可願意?”

顫巍巍一聲輕語,仿佛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匹馬。

元繡再也忍耐不住,雙目帶了一絲癫狂之色,轉身拿起桌上一碟菜瘋了一般朝趙纨摔去:“住嘴!住嘴!不許你說了!你給我住嘴!”

餘光掃到九卿驚詫的視線,元繡心中苦澀,但卻難掩痛楚。她一把抓起桌上那把用來進膳的小刀,指着九卿,似哭又似笑:“你知道你将我害的有多慘嗎?你還想再來害我?你就不能放過我嗎!江九卿!”

她厲聲呵斥,一步步朝着九卿靠近。

可在這樣淩厲的逼問下,江九卿卻沒有回退半步,反而迎這銳利的刀鋒,朝前走了一步。

她看起來視死如歸,仿佛天不怕地不怕。

“如果是死在阿繡手裏的話,我是怎麽也不會怨的。”

元繡看着江九卿臉上的笑容,還有趙纨淡然的目光,腦中仿佛翻江倒海一般,讓她眼前陣陣發黑,就連手上的小刀都要握不住。等她意識清醒過來,才發現江九卿的脖子上,竟然被她劃出了兩道血痕。

看起來并不明顯,可卻讓元繡想起了之前在元府發生的事情。她手一軟,小刀掉在了桌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不!不是這樣的!你為什麽要逼我……為什麽要逼我……”元繡淚如雨下,發狠推翻了桌子,上面精致至極的菜肴嘩啦啦摔了一地。

元繡踉踉跄跄逃離了花廳,九卿片刻猶豫也無,就要朝外沖去。

“切記不可再刺激她。”趙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縱然九卿心中有些許埋怨,可卻知他總歸是為了她好的。

想來想去,還是怪在了自己身上。若是從一開始,她便沒有以這種方式騙她,該多好?

阿繡。

江九卿輕功獨絕,要跟上一個已經失去理智的元繡,不費吹灰之力。

她就這麽跟在她的身後,看她跌跌撞撞入了踏入元府,才放下心來。

“關門!都給我關門!以後這府內再也不許任何生人進出!不管是江九卿還是朱蛾,不管是什麽人!”元繡扶住門口的柱子,彎腰趴在牆角幹嘔幾聲,仿佛要将心肺嘔出來一般,聽的躲在暗處的江九卿頭皮發麻,痛楚自心口處傳出,迅速遍布了全身。

阿繡多疼啊,可她卻一步也不能向前。

等到元繡進了府,傷勢未愈的江九卿才踉跄着飛上了元府屋頂,看着元繡入了屋。

很快,一群人湧進了小小的院子。

從屋內傳出了各種東西碎裂的聲音,元繡嘶吼着讓所有人都不要靠近。

這跟她以前發病的時候很像,可卻又不像。那時候的元繡,是失去理智的,可現在她又有點理智。

屋子的窗戶沒有關,站在屋頂的九卿被冰雪凍得手指冰涼。可手裏還是握着一塊更加冰冷的玉。

再冷,也冷不過她的心了。

阿繡,我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你放心吧。

江九卿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手裏的玉佩,撕下一塊布料将玉裹好,使了點兒勁将玉佩射出,正好砸在元繡昏睡穴上。

屋內狂躁不休的元繡,頓時安靜下來,緩緩倒在地上。

擔心不已的元定均與元清一下子沖了進去,将她團團圍起來。

“快點找大夫來啊!還愣着幹什麽!”

“水呢!”

“這是什麽……”

有人撿起地上的布包,看到這裏江九卿心頭一痛,迅速轉身離開。

阿繡。

你我今生無緣,惟願來世,我能生為男子,與你共結良緣。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文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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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下本要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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