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就給我吃這個?”

晚餐是三明治,中間夾雞蛋奶酪和生菜,程毅深感不滿。好不容易回趟國,他以為終于能吃上炒菜了,結果還是烤吐司夾雞蛋!不過吐司邊被切掉了,這很貼心。他覺得如果自己現在只有四歲的話,大概會吃的很開心。

何羽白想了想,起身去櫥櫃裏拿出盒金槍魚罐頭放到吃飯的小吧臺上,然後用期待的目光看向程毅。

幹嘛?想讓我誇你?程毅抽抽嘴角,問:“你不會做飯?”

“我會煮意面醬。”何羽白想了想,“不過現在家裏沒意面。”

程毅按平眉心的皺紋,跟冷晉犯難時一模一樣:“能出去吃麽?我請你,老爸給我留飯錢了。”

“三明治不能吃麽?”何羽白的表情略顯受傷。他在美國時用三明治和意面喂了鄭羽煌那個運動員好幾年,也沒見對方少一兩肌肉。

“我想吃炒菜。”程毅起身繞過何羽白,拉開冰箱門——這家夥,真幹淨。

“有大米麽?”他問。

何羽白搖搖頭。

“所以我也不能奢望在這些櫃子的某個角落裏有個未開封的電飯煲。”

何羽白點點頭。

程毅徹底放棄,求人不如求己。他從門口的挂鈎上摘下外套,又拿過放在鞋櫃上的鑰匙,轉臉叮囑何羽白:“等着,別吃飽了,我剛看樓下有個超市,待會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低頭看着盤子裏的三明治,何羽白有種自己被嫌棄了的感覺。

西紅柿炒蛋,蘑菇炒肉片,黃瓜皮蛋湯,外加程毅在樓下小餐廳賣萌打來的兩盒米飯。何羽白吃了一頓冒着熱氣的晚飯。

“你不吃肉啊。”見他只撿蘑菇吃,程毅皺皺眉,“怪不得那麽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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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體脂率12%,很正常。”何羽白并不覺得自己的體型有任何問題。

“好吃麽?”程毅問,現在輪到他期待何羽白的誇獎了。

老實說,程毅的手藝真不算好,湯和菜做的都沒什麽味道。可何羽白覺得,對于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他就沒想廚房裏的調味料只有鹽和黑胡椒。

“挺好,比我做的好吃。”

“嘿嘿,這是我老爸教我的,他做飯可好吃了。”程毅扒了幾口飯,問:“小羽毛,你一個人住?”

“嗯。”

“有和誰在交往麽?”

何羽白頓住筷子,擡起眼:“沒,我剛回來不久,之前一直在美國。”

“哦……”程毅歪頭看着他,“我老爸單身很久了,你要不要考慮下他?”

何羽白嗆笑出聲,向來都是長輩替晚輩操心終身大事,到冷主任他們家怎麽反過來了?

“你別笑,我是認真的。”程毅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令人信服,“我昨天跟他回家,老天,房間裏單調的可怕。你住過快捷酒店麽?就那個樣子,一點兒都沒有家的感覺。”

看着程毅認真的樣子,何羽白明白,這是單親家庭造就了他早熟的性格。對于家的向往,這個孩子比他的感受要深刻。

“冷主任是個好人。”他說,“但他的脾氣不太适合一起生活。”

程毅立刻否認:“不不不,我老爸在家裏跟外面完全不一樣。他有溫柔的一面,也很體貼。我覺得程昱佲就是個大傻瓜,放着我老爸那麽好的人不要,卻找個能當我爺爺的人來給我做繼父。”

“感情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鞋合不合适,只有腳知道。”何羽白抿了抿嘴唇,“不過我沒資格評價你的雙親……程毅,你很愛你父親,這很貼心……不用着急,我相信冷主任一定會找到适合自己的人。”

“哎,我老爸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家夥。”

程毅的語氣活像個七十歲的老人家。

抵達目的地,冷晉下車後摘下口罩墨鏡。接他的張副院長表情明顯一怔。冷晉半張臉青紫一片,眼球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早知道對方傷成這樣他就不打電話了。

“冷主任,這是怎麽搞的?”張副院長問。

“別提了,急診室的故事。”冷晉擺擺手,疾步往樓裏走,“患者目前是什麽情況?”

“布加綜合征,半年前确診時做過一次介入治療,現在又複發了,肝靜脈完全堵塞,累及下腔靜脈,胸腔大量積液,凝血功能也有問題。”

“凝血有問題?急性肝衰竭前期。”冷晉長籲一口氣,“得趕緊手術,不然只能做肝移植了。”

張副院長苦笑:“是啊,這又是血栓又是凝血功能不足,冷主任,看你的了。”

“好事兒你從來不找我。”冷晉調侃道,“人工血管經肝後行下腔靜脈至右心房流轉術,三級手術,老張,你準備給我配什麽團隊?”

“侯主任,我,還有麻醉科的老付。”

“九點開工,先讓手術室做術前準備。”

“明早?”

“今晚。”

“這麽着急?”

“早點回去,大正那邊還一大攤子事兒呢。”

“行,我先找家屬做術前談話,你喘口氣,哦,還沒吃飯呢吧?”張副院長轉頭交待下屬,“去,給冷主任打份飯來。”

“不用了,路上在高速公路休息區吃了份快餐。”冷晉攔住那個小大夫,“哦對,麻煩給支套設備,把手術過程錄下來。”

小大夫愣了愣,轉臉看向張副院長。張副院長也很納悶,問:“冷主任,為什麽要錄制手術過程?”

“拿回去給實習生看,省得他們天天去手術室煩我。”

“好,沒問題。小趙,去,趕緊通知手術室。”

“謝了。”

冷晉笑眯眯地說。其實根本不是給實習生看,而是給何羽白錄的。他想着人家幫忙給帶孩子,自己怎麽着也得表示表示。想來想去,大概也就手術視頻能哄那個暈血的小家夥開心了。

雖然這個手術還算常見,但結合患者目前的情況,很有可能在術中出現各種特殊情況——不然張副院長也不會放着自家醫院的大外科主任不用特意把他叫來——值得作為案例保留。

冷主任獨家專供。嗯,冷晉想,聽着挺帶勁的。

程毅吃完飯自告奮勇去刷盤子,刷完又幫他把漏水的下水管道修好,弄得何羽白挺不好意思,搞得他好像雇傭童工一樣。

見程毅找了把扳手去修餐椅,何羽白趕緊上手攔:“你不用忙活了,這個我自己也能弄。”

“沒事,家裏的小東西壞了都是我修,跟我老爸學的。”程毅晃晃那把高腳凳,吱嘎吱嘎響。他剛坐上面吃飯時一直擔心會被自己的體重壓塌。

這套房子在何羽白回國之前一直是出租狀态,房客退租後何權沒功夫盯裝修,只找了家政過來打掃了一遍。家具什麽的也沒換,都是舊的。其實很早之前鄭志卿就勸他把舊公寓賣掉換個新的,但何權說兒子就是這房子裏造出來的,有紀念意義,不舍得換。

何權是産科幹久了說什麽話都不吝,可何羽白是真心不想聽到關于自己的誕生史。以及由于大腦發育超前,他六歲就被何權進行了青春期教育,圖文并茂的講解在他幼小的心裏留下了難以的磨滅的陰影。

過于開明的家長對孩子來說未必不是場災難。

“小羽毛,你在美國也是自己住?”程毅邊修餐椅邊問他。

“之前在父親的朋友家借住,後來我弟也去那邊了,就和我弟一起住。”何羽白給他沖了杯五味散放到吧臺上。

“你家有幾個孩子?”

“三個,弟弟妹妹是雙胞胎。”

“真好。”程毅的語氣稍顯落寞,“我是獨子,超羨慕有兄弟姐妹的人。”

想起季賢禮提到過程昱佲為保命摘子宮的事,何羽白默默嘆了口氣。從小在大正産科醫院裏長大,他見過很多類似的事情。那些無奈的嘆息和絕望的淚水,都深刻在他的記憶裏。

修好餐椅,程毅起身對着杯子抽抽鼻子:“這是什麽?”

“五味散,由雪裏花、桑白皮、絞股藍、炒麥、黃芪和枸杞調配而成。理氣降糖,餐後服用最佳。”

自華醫堂在紐交所上市後,将很多基礎藥方制成了沖劑。喝杯藥跟沖速溶咖啡一樣方便,大大降低了中藥走向世界的門檻。

掰着手指頭數了數,程毅挑起眉毛:“六味藥,為什麽叫五味散?”

“枸杞是為了增加口感,後加上去的,老方子裏沒有。”何羽白解釋道。

“哇哦,你還懂中醫。”

“我妹妹是學中醫的。”

“你妹妹是不是比你還好看?”

何羽白下意識地摸了把臉,說:“是,她很漂亮,個子也高。”

“多高?”

“一米七九。”其實他覺得齊羽輝已經超過一米八了,只是她自己死活不承認。

“那不是比你高?”程毅張張嘴,“我無法想象,有個比自己高的妹妹是什麽感覺?”

何羽白的感覺是,如果齊羽輝穿高跟鞋,他不大想和對方并排走在一起。以及,程毅真是個問題寶寶,從吃完飯到現在嘴就沒停過。

給程毅套了個新枕頭放在沙發上,何羽白将那孩子晚上睡覺的窩弄好,然後去洗澡。

“喂,小羽毛,你電話,一個叫歐陽衍宇的人打來的。”程毅敲敲浴室門。

何羽白的聲音就着嘩嘩的水聲傳出:“幫我接一下,跟他說我正在沖澡,讓他過十五分鐘再打來。”

“哦。”程毅接起電話,“喂?何羽白洗澡呢,你過十五分鐘再打來。”

已度過變聲期的男孩,嗓音近似成年人,讓電話那頭對實際情況一無所知的歐陽衍宇着實一驚,話都橫着出來了——

“你他媽是誰啊?”

TBC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竹馬竹馬又出場了

以及,冷主任讨小白歡心的方法真是……“你看,這是我為你錄制的手術視頻,開心麽”

小白肯定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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