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你是他哥?”将頭轉向何羽白, 冷晉似乎忘了自己的衣領子還在鄭羽煌手裏, “親哥?”

“遠房表哥……”

何羽白說出來的話尾音直顫——除了替弟弟在雙親那打掩護, 這是他有生以來為自己說過的、最大的一句謊言。

瞧着何羽白緊張的樣子, 鄭羽煌突然記起兄長千叮咛萬囑咐過, 別讓同事知道自己的背景, 以免日後難相處。于是他松開冷晉的衣領,回手把何羽白拉到自己身後,擰着眉毛兇巴巴地說:“跟親哥一樣,誰欺負他我揍誰!”

縮在弟弟的背後, 何羽白嘟囔道:“羽煌,不關冷主任的事,是我自己情緒沒調整好。”

冷晉拽平衣領,一時間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什麽炮仗脾氣?真跟何老師有一拼。

其實自打那個挨了鄭羽煌一腳的人渣被轉去神外病區,挨打的事又不了了之後冷晉就聽到過一些傳言,說鄭羽煌是董事長的兒子。也是,看臉,看個頭,越看越像董事長。無怪這小子打起架來毫無後顧之憂,冷晉聽說董事長是個相當厲害的律師, 打到法庭上保不齊還能讓對方倒找錢。

“早說不得了, 既然都是親戚。”冷晉說着,反手拍拍鄭羽煌的上臂以示友好。他才不會和一個二十出頭的毛小子計較, 再說一聽這倆人有親屬關系, 他突然覺得心裏敞亮了不少——之前多慮了, 原來何羽白并不是因為喜歡鄭羽煌才對他那麽上心。

盯着剛被冷晉拍過的地方,鄭羽煌的眼神并不愉快。

邊撐着歐陽衍宇的身體在病房裏行走以恢複四肢力量,鄭羽煌邊問正靠在窗邊發呆的何羽白:“小白,冷晉是不是總給你小鞋穿?”

“啊?沒有。”何羽白回過神,垂眼看向地板,“冷主任他……剛跟我說,讓我結束實習正式入職。”

瞧着他那副心思滿面的樣子,鄭羽煌微微眯起眼:“他沒對你提什麽過分的要求吧?”

何羽白立刻瞪大眼,使勁搖頭。

“你怎麽把人想的那麽邪惡。”歐陽衍宇邊吐槽邊撐着床尾的橫欄歇氣,“再說,冷晉的标準可高着呢,我見過他前夫,跟容瑾年輕時候差不多。”

“難道小白不好看?”鄭羽煌感覺自己不該有所不滿,可莫名還是想替兄長争一把。

“好看,但不是一個類型,沒法比。”歐陽衍宇騰出只手敲敲他的胸口,“打個比方,就我和小白,你能說誰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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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鄭羽煌磕都不帶打一個,他知道哥哥會原諒他的。

何羽白翻了個白眼,轉身朝病房外走去——不留在這吃狗糧,塞牙,就當自己白喂這兔崽子那麽多年的意面和三明治。

下班回家等電梯時碰見安興,何羽白眼前一亮。平時總穿着大一號的護士服,身材瘦小的安興看上去并不起眼。但今天他身上是裁剪合體的銀灰色西裝,發型顯然也打理過。他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完全是個加了濾鏡效果的網紅小鮮肉模樣。

果然是人靠衣裝。

走進電梯,何羽白笑着問他:“安護士長,你這是要去約會?”

“不,給福利院的孩子們過集體生日去。”安興擡腕看了眼表,“有朋友開車來接我,已經在樓下等了,要不要順道捎你一段?”

“不用,出院門就是地鐵站。”

陸續有人上電梯,何羽白錯身往後讓出位置。進來的大多是醫院同事,他們瞧見安興,目光跟何羽白剛才一樣,閃出驚訝的光亮。主要是安興那不足一米七的個頭平日裏太不顯眼了,大家都沒想到他換身衣服居然能如此光彩照人。

出了住院部大樓,何羽白跟安興道別,正往院門口走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自己——

“何羽白?”

他回過頭,發現是安興剛上的那輛車的司機從車窗裏探出頭。看着是和自己差不多歲數的年輕小夥子,長得挺精神的,的确有點面熟。

“真是你啊,小白哥。”那人拉開車門下來,緊跑幾步到他跟前,“是我,元寶,不記得啦?”

何羽白當然記得——秦家越,小名元寶,是以前他爸病區護士長錢越家的孩子。

“天啊,你都長這麽高了?”他驚喜地叫着,然後在自己的胸口比了比,“我記得你以前才……這麽高。”

以前秦家越是他們這波孩子裏最矮的,可現在人家比他高半頭。

秦家越笑笑說:“我小時候長得慢嘛,再說也是你出國之前的事了。我初二一個暑假竄了十七公分,每天渾身關節疼的睡不着覺,吓得我老爸還以為我得骨癌了。”

“沒想到你跟安興也認識,真巧,他跟我是一個病區的同事。”何羽白說着,沖坐在車裏一臉疑惑的安興招招手。

“我小時候常跟我爸去福利院嘛,他就那長大的,安興哥哥也是。”秦家越頓了頓,“哦對了,小白哥,你晚上有事麽?沒事的話跟我一起去福利院吧,我爸也在,給那的孩子過集體生日。”

“剛聽安興說了,可我真去不了,剛下大夜班,現在站着都能睡着。”何羽白抱歉地擺擺手,“幫我跟錢叔叔問聲好,轉告他等我有空去看他。”

看了眼表,秦家越說:“那行,我趕時間,先走了啊,有空聚。”

“诶,元寶!”何羽白叫住他。

“還啥事?”

“如果安興問咱倆怎麽認識的,你別告訴他我雙親的事,不然工作上……”

“明白,我就說咱倆是幼兒園同學。”

“……”

事實上何羽白只上過一天幼兒園。因大腦發育早,他進幼兒園之後感覺極其枯燥無聊,第二天說什麽也不去了。

還沒走出院門口,何羽白看到冷晉的車停到旁邊。車窗緩緩降下,冷晉沖他擡了擡下巴說:“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地鐵站就——”

“上車。”

何羽白扁扁嘴巴,拉開車門上車。扣好安全帶,何羽白偏頭看着冷晉問:“冷主任,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我?”

“你今天成為一區正式員工了,不該請主任吃個飯慶祝一下?”

冷晉的心情好的出奇,又難得不用加班,必須得出去浪一會。他沒想到何羽白走的那麽快,進辦公室一瞧人和包都不見了,趕緊追出來。

幸好沒走遠,不然得追家裏去拖出來陪自己吃飯。

何羽白是不知道主任哪根筋搭錯了,但又不好拒絕。程毅剛走,他推測冷晉是不想一個人回家對着空蕩蕩的屋子。

他使勁點了下頭:“行,你挑地方,我請。”

“用不着這麽大義凜然,我吃不窮你。”冷晉輕笑,“我帶你去家私房菜館,特小一地方,但是廚子的手藝不錯。”

等車停到距離醫院不過一街之隔的窄巷對面,何羽白立馬反應過來冷晉是要帶他去幹爹開的小餐廳吃飯。

艾瑪,可真會挑地方。

“穆叔,我帶人來吃飯了。”

冷晉進門就喊。等察穆從裏間出來看到何羽白,見他站在冷晉背後沖自己一個勁兒的擺手,稍稍皺起眉頭。

“你同事?”打小看着長起來的孩子,察穆當然明白對方的意思——假裝不認識。

“嗯,來,何大夫,我給你介紹下,這位是季院長的愛人,察穆,你叫他穆叔就行。”冷晉邊說邊幫何羽白拉開把椅子,“坐,不用拘謹,就當自己家一樣,穆叔人可好了。”

何羽白僵直地坐下,心說我當然知道他人好了,這是我幹爹啊。

冷晉往他對面一坐,轉臉叮囑察穆:“穆叔,何大夫不吃豬牛羊肉,你看着給炒倆素菜就行。”

“你也不吃?”察穆擡手掐住冷晉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後放開,“冰箱裏還凍着倆豬蹄呢,老季說給你補補。”

冷晉搓着下巴:“不了,省得何大夫看着別扭。”

“沒事,其實……我是鍋邊素。”何羽白趕緊澄清,“胡蘿蔔炖牛肉,我只吃裏面的胡蘿蔔也行。”

察穆斜了何羽白一眼,說:“那行,我先把豬蹄壓上,冷晉,去,到菜場給買把蔥,再買條魚,兩把青菜回來。”

“等等,穆叔,你這平時沒個菜單,客随主便也就罷了,怎麽連原材料都得自助了?”冷晉略感吃驚。

“少廢話,我這根本就不開晚餐,每次老季帶你過來吃晚飯都得提前打電話預定!”

“那……要不這樣,您跟何大夫聊天,晚飯我做,行麽?”

“就這麽定了。”

察穆滿意地點點頭。

等冷晉出門去買菜,察穆把何羽白叫進廚房幫忙,邊處理食材邊問:“你跟冷晉,怎麽回事?”

何羽白正剝着蒜頭,聽到這話搖搖頭:“沒事啊。”

“連幹爹也不說?放心我不去你爸那打小報告。”

“真沒事兒,我今天正式結束實習期,冷主任說要慶祝,沒想到是帶我來這吃飯。”

察穆看似随意地說道:“他可從來沒帶人上這來吃過飯。”

“那也不代表什麽,我前些日子看見程昱佲了,他長得特好看。”說完,何羽白繼續低頭剝蒜。

“幹嘛,跟他比你還自卑啊?”察穆用剛拿完凍豬蹄的冰涼指尖在何羽白臉上戳了一下,“這話咱私底下說啊,你比你爸好看,你爸脾氣大,傲氣都寫在臉上了。”

何羽白抿嘴憋笑,私底下何權也跟他說過“你幹爹那人啊,長得是不錯,就是面相忒兇”這樣的話。

“我不是自卑,但我肯定不是冷主任喜歡的類型。”

察穆頓住手上的動作,轉頭問:“那你喜歡他麽?”

“我不——”何羽白的臉色頓時漲紅,憋了一會說:“我不是喜歡他,只是很欣賞……他無愧于神之右手的稱號……幹爹,認真地說,冷主任就是我想成為的那種醫生。”

完了,鄭大白得瘋。察穆搖頭嘆息。前兩天聽老季同志在枕頭邊念叨說,鄭志卿因為袖扣的事懷疑何羽白跟冷晉之間有點兒什麽,他還沒當回事。可照目前的狀況看,就算眼下沒什麽,離有什麽也不遠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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