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在被徹底看光并打上分數之前, 冷晉敏捷地竄回衛生間裏。另外何權也沒打算攔他——反正堵着門口呢,這缺德玩意兒還能光着從十一樓跳下去不成?

何羽白從沒經歷過這個, 一時反應不過來,手腳冰涼渾身僵硬地戳在何權跟前。從小他就是個出了名的乖寶寶,沒幹過會讓雙親起急冒火的事兒, 更沒挨過批評, 好像幹什麽都可以,幹什麽都對。

但今天看何權那陰晴莫辨的表情,他覺得自己可能躲不過這頓罵。

何權擡手捂住胸口, 這動作把何羽白吓壞了,僵硬的肌肉立刻重新注滿力量, 沖上前扶住他的胳膊,喊出來的聲音直抖:“爸!?”

“我沒事兒!”何權閉眼運了口氣, 揮開兒子的手朝衛生間的方向走了兩步, 中氣十足地喊道:“冷晉!你給我出來!老子幹他媽三十多年産科,見過的裸體沒一萬也有八千,怕看你那二兩肉!?”

衛生間裏一陣叮叮咣咣, 聽上去像是冷晉慌亂之中打翻了置物架。半分鐘後他匆匆出來,上半身還光着——衣服掉浴缸裏濕透了, 實在沒法穿。

他戰戰兢兢地開了口:“何……何老師……”

“閉嘴!”何權的氣勢瞬間頂到天花板上, 要不是冷晉只有褲腰可以揪他得把人拽鼻子尖前頭來,“你可真行, 冷晉, 虧我當初還怼鄭大白說你為人謹慎, 小白跟着你不用操心!這可好,你不是讓我打臉麽?你知道鄭大白有多疼小白麽?你知道他要是十分鐘後看見我沒下樓,上來找我瞧見你他媽光着膀子戳客廳裏,這屋子就得變成兇案現場麽!?”

嗯?冷晉稍稍錯錯眼珠,越過何權将目光投向何羽白——你爸好像不介意咱倆在一起。

何羽白腦子是木的,壓根給不出回應。

“看他幹嘛?看我!”何權暴吼一聲,驚得冷晉趕緊把眼神擺正,“你給我聽清楚,冷晉,小白沒談過戀愛——”

他忽然頓住,轉頭跟兒子确認:“是吧?”

何羽白回過神兒,使勁點頭。

再開口,何權的語氣稍稍平緩了一些:“所以,冷晉,不管你對未來有沒有規劃,總之你給我記住了——你惹他哭,我讓鄭大白揍你,你敢對不起他,我讓鄭大白揍死你,老子幹這麽多年醫生弄個意外身亡保證法醫看不出纰漏。”

是,都是專業人士。冷晉默默吐槽,他之前也是這樣威脅汪學古來着。然而汪學古不懂醫,好唬,可他懂,所以何權說的……他确信對方真能辦到。

“爸……冷主任已經挨過老爸一棍子了……”何羽白在旁邊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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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權瞪起眼:“那還不長記性!?敢光着滿屋遛鳥!這也就是我上來,要鄭大白上來你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麽?”

何羽白從沒被這樣吼過,立馬委屈得眼眶發紅。何權看見了也是心疼,回手摸摸兒子的胳膊以示安慰。

“行,我現在得下去了,要不一會兒鄭大白真上來了。”他說完又吼冷晉,“趕緊把衣服穿上!”

冷晉閃身鑽回卧室裏拽出件T恤套上,緊跟幾步到門口,恭敬地說:“何老師慢走。”

何權瞪了他一眼。

“爸我送你。”拎下外套穿上,何羽白推着何權往電梯那邊走去。

還好,他暗暗松了口氣。何權夠開通,真要是鄭志卿上來,恐怕得報警才能制止血案的發生。

電梯裏的沉默無限發酵,父子倆誰也不說話。何羽白悄悄看了何權一眼,注意到對方的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他心裏一揪,躊躇着開了口:“爸……對不起……讓你操心了……”

“你都二十四了,交朋友的事兒,我不可能攔你。”何權側頭望向兒子,“冷晉人是沒的說,可他畢竟大你那麽多歲,相處起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剛剛驚鴻一瞥,他覺得還成,起碼硬件條件過關,就是不知道軟件驅動匹不匹配。

何羽白點點頭:“沒問題,冷主任挺會疼人的。”

“這個我知道,當初他在産三照顧——嗨,過去的事兒不提了。”何權擺擺手,拉着兒子走出電梯,邊走邊念叨:“要我說你還是好好考慮考慮,別着急定下來……人都是慢慢品出來的,剛開始談戀愛的時候展現的全是優點,日子久了缺點就會暴露出來……得共同經歷點事情才能看清一個人的本質。”

我們共同經歷的事情挺多了,何羽白心想。但他并沒有急着辯解,而是用力握了握何權的手,說:“我明白,爸,你放心,我會好好品他這個人的。”

“嗯,還有,讓冷晉規矩着點兒。”何權站定腳步,遠遠看了眼停在路邊的車,叮囑兒子:“留神你老爸閑的沒事兒蹦過來,他要真急了,打不打冷晉是一回事,我怕他氣出心髒病。”

何羽白皺皺眉:“能讓他來之前打個電話麽?我好讓冷主任躲出去……”

何權擺出張嫌棄臉:“我又不是他的移動小秘書,他漫游到哪去了我能實時監控?今兒給你送飯還是他提議的呢,還好我沒犯懶上去一趟,要不今天晚上可就熱鬧了。”

“謝謝爸。”何羽白抿嘴笑笑。

胡撸了一把兒子的卷毛,何權拽着他繼續往車那邊走:“過去跟你老爸打聲招呼,別一談戀愛就把他遺忘在無人的角落裏,那老頭兒晚上睡覺說夢話都喊你的名字。”

聽到這話,何羽白眼眶一酸。是啊,從小到大,最疼他的人就是老爸。太公也無條件的寵他,可那是長輩的隔代親。而作為身兼數職的管理者,鄭志卿無論多忙也會擠出時間來陪伴他,聽取他的學習心得并給與建議。哪怕是出差在外也會确保每天通上五到十分鐘的話,即便是聽他抱怨弟弟妹妹的頑劣也很開心。

那是全然無私的愛,他知道,鄭志卿所擔心的是,沒有哪個人能像自己那樣愛他、把他視若珍寶護于掌心。

“老爸。”看到鄭志卿時,何羽白忽然淚如滾珠,撲撲往出掉。

鄭志卿一驚,忙放下手機摘掉眼鏡,推開車門下來将兒子抱進懷裏,焦急地問:“受什麽委屈了?”

“沒有,就是突然覺得很感動。”何羽白緊緊抱住他的背,“你每天工作那麽辛苦……還記得給我來送飯。”

鄭志卿也被感動得眼眶一酸,強忍住淚水低頭親吻那毛卷卷的頭頂:“我是你老爸啊,這都是應該的。”

“行了你們倆,大晚上的別在這丢人了。”何權見自己被冷落在一邊,略感不滿,但其實他也挺感動的,“跑上跑下的可是我诶,連個抱抱都沒有?”

何羽白和鄭志卿同時伸手将他攬住。

冷晉見何羽白紅着鼻頭眼圈進屋,心裏一緊,問:“挨罵了?”

何羽白搖搖頭:“沒有,剛看見我老爸,忽然覺得……他真的是老了……有點心酸。”

“鄭董快六十了吧?”

“嗯,今年滿六十。”何羽白坐到桌邊,微微嘆了口氣,“我剛剛才注意到,他不是沒有白發,而是染了……發根有很多是白的。”

冷晉笑笑,盛了碗湯遞到他手邊:“六十的人了,哪能沒白頭發,我都有白頭發了。”

何羽白伸手扒拉冷晉的頭發,看到零星幾根白發夾在黑發之中。不過白發未必是衰老的象征,有些人少年白頭,按中醫的說法是血熱,西醫講是遺傳因素。

“快吃飯,再不吃就涼透了。”冷晉捉住他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

何羽白拿起筷子扒飯,吃着吃着突然咬住筷子尖,臉紅紅地說:“要不……把那張嬰兒床也買了吧。”

“嗯?”驚喜來的太快,冷晉被砸得目瞪口呆。

何羽白忙辯解:“我不是說馬上就要用啊,只是……只是你今年就四十歲了,太晚要也不好……再等個一兩年就……差不多了……”

他說話的時候快把臉埋進碗裏去了。剛在樓下看到鄭志卿抱着自己時發自內心的幸福笑臉,他禁不住希望冷晉也露出那樣的笑容。

撂下碗筷,冷晉拽住何羽白的手緊緊包在手心裏。他摩挲着那修長的手指,眼中泛出熱意:“不急,真的,等你想要了再說,不用顧慮我。”

“別這麽虛僞。”何羽白忍不住調侃他。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話觸及了冷晉內心最柔軟的部分,但能從指尖的顫抖中感受到那份難以言喻的欣喜。

冷晉擡起臉,眼裏劃過一絲精光。下一秒,何羽白被他從椅子上拖起來直奔卧室。

被摔到床上,何羽白不滿地抱怨:“你要幹嘛?我還沒……沒吃完飯呢!”

“不是說我虛僞?那咱就來點實際的。”

冷晉“嚓”地将T恤自領口撕開,用精壯結實的肌肉将小情人的視線填滿。

休息一天,結果比上班還累。早晨何羽白差點又睡過頭,一邊埋怨冷晉按掉鬧鐘一邊洗漱。這光景自打倆人同居開始便隔三差五地出現,大多以冷晉嬉皮笑臉地發誓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幹做結尾。然而這誓言就是狗屁,何羽白聽得耳朵快要起繭子了也沒見他遵守過一回。

經過昨兒晚上那一出,他感覺冷晉比先前更龍精虎猛。可食髓知味,他也不希望時間倒流回自己啥都不會、像條死魚一樣任由冷大廚擺布的夜晚。

冷晉把剩米飯炒了做早餐,可何羽白夜裏被喂得太飽,到了只吃了半碗。

車開到半道,何羽白突然想起今天是歐陽衍宇複查的日子,趕緊拿出電話提醒對方。電話響了十幾聲才被鄭羽煌接起來,何羽白急匆匆地說:“九點約的CT,你早點帶衍宇過來,最近拍片的排得特別滿,來晚了不容易插隊。”

聽筒裏沉默了一陣,然後他聽到鄭羽煌問:“小白,懷孕了不能拍CT吧?”

“你說什麽!?”

冷晉被何羽白這冷不丁的一聲吼給驚得差點開人行橫道上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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