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案
兩人得了通報,順利進了姜府。
屠钰不明白,明明可以直接進來,那之前他們蹲樹上到底為了什麽?
到了大廳,裏面只有姜蒙一人,沒有仇桀的身影,不過也是,他這個人永遠都是無影無蹤,獨來獨往,令人捉摸不透。
“姜大人。”屠钰上前,出聲道。
“兩位姑娘是?”姜蒙疑惑的看着兩人,方才下人通報有兩位姑娘前來拜訪,但似乎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道長?”姜蒙不可置信道。
看來這姜蒙還有點眼力,兩人雖變成女子,但由于費思蘇出師未捷,導致了兩位的不男不女,當然這種事,說出來,自然是要添油加醋一番。
“這是為了更好引出那惡魂,我們意外發現她對女子情有獨鐘,便化了女裝。”屠钰睜着眼睛說瞎話,莞爾道。
“道長真是有心了。”姜蒙頗為欣賞的看了看二人,果然名師出高徒,一點架子都沒有,不怕盡臉面,光天化日之下,扮女裝,而且還特別像,要不是聲音,他也沒認出來。
“姜大人,費思蘇你可認得?”公良逸故意問道,不知他想做什麽。
姜蒙微微一愣,驚訝道:“道長見到她了嗎?她可安好?身在何處?”
兩人直接開門見山,劈頭蓋臉道:
“這就要問姜大人了。”
“為何攜美人?”
“為何兩年後才回去?”
“為何一直不聞不問?”
Advertisement
……
“我何時置她不理?兩年沒回去,是有原因的,而且兩年來,我一直給她寫書信,我已告知她我會晚回,她也回信同意我了,但得到她的回信少而少之。”姜蒙緊鎖眉頭道。
“她死了,死了十六年了,你從來就沒回去看她一眼,難道你所謂的情誼如此輕薄?”公良逸有些愠怒道,他親眼所見那秀瑩飽受相思之苦,慘死于青樓,自然不怎麽相信姜蒙這口頭說辭。
“怎麽可能?”姜蒙臉色大變,失了血色。
似乎是接受不了秀瑩的死。
“那好,姜大人随我們回糸城一趟吧。”屠钰平靜道。
夜幕降臨,二人端坐在姜府陰氣最重的靈堂,窗上潦草的貼了幾張符紙,地面上畫着一個猩紅的奇文怪異的圓圈,陰煞氣十足——招魂陣。
陣中間站着一個人,神色沒有恐慌,只是慘白的很,自從姜蒙知道秀瑩死後,整個人瞬間變得慘白至極,如今亦是如此。
而在他的左右邊,分別站着屠钰與公良逸。
白天時,他們争辯到最後,終是決定招出那惡魂,看她是否是那失蹤的香兒,冥冥之中,他們都覺得這個惡魂是這個案的最關鍵點,一開始的連命案也是,如今的秀瑩的枉死事件也是。
“畫魂陣,招惡靈,煞鬼來……”
“若歸邪,須及正,天地間……”
屠钰閉目念咒,公良逸則提劍畫符陣,守陣,還有一個看似打醬油,實則是誘餌的姜蒙。
忽而,猛地一陣陰風,靈堂的燭火危危可及。
“呼”的一聲,金黃的燭火恍然變成幽藍的鬼火,陰風更愈森烈。
“來了。”
屠钰睜開雙眼,入眼便是血淋淋的鬼魂飄浮在陣外,眼神正直勾勾的盯着姜蒙。
好在那姜蒙還算鎮定,沒有大喊大叫,亂跑亂竄,還與那渾身血的惡魂對視着。
“香兒姐,是你嗎?”好一會兒,姜蒙啞聲道。
“終于見到你了,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香兒喃喃道。
當年,姜蒙前往京中赴考,途中與張寧寧相遇,張寧寧對姜蒙心生好感,她又是從小嬌生慣養,要什麽家裏人給什麽,但她偏偏得不到姜蒙。
于是她便向費思蘇下手,從中截斷姜蒙寫給費思蘇的書信,在姜蒙要回去接費思蘇時,她使計,讓自己替姜蒙擋刀,買通大夫,說她性命難保,心系與姜蒙,已成疾,要是他一走,不照看她,那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姜蒙被呼得一愣一愣的,最終由于愧疚,留下來照看她,留下來之前,還不忘給費思蘇再寫一封信,争取同意。
當然,最後還是被張寧寧派人截了下來,撰了費思蘇的字跡,回了一封與姜蒙。
得到同意的姜蒙留了下來,期間依舊給遠方的費思蘇寫信,但一直沒有得到回信,姜蒙屢次三番想派人回去探望費思蘇,或者将她帶來時,永遠都會在這種關鍵時刻得到費思蘇的信,告誡他,一定要他親自來雲雲。
姜蒙信了,信還是張寧寧撰寫的。
照看了一年,姜蒙終于得以脫身,連忙奏樂帶伍,前往糸城。
張寧寧自然不會讓他與費思蘇成功相見,便混上了隊伍中,在即将到達糸城時,姑作敗露身份,在姜蒙面前又演了一出好戲。
使他帶着自己來到了糸城,當着費思蘇的面風光了一把,當然,被豬油蒙了眼的姜蒙渾然不知。
當他到了曾經的家門前,并未見到費思蘇,當時的費思蘇去蹲河邊了,不在家中,所以與姜蒙擦肩而過了。
張寧寧早就安排好了戲,讓姜蒙得到費思蘇與他人結親的消息。
這就有了姜蒙氣吐血,得心病的那件事了。
後來,張寧寧再次使手段,讓姜蒙娶了自己,可他心裏完全沒有張寧寧,甚至有些怪罪張寧寧,延拖了他的行程,導致他沒能早點回去,讓費思蘇跟別人跑了。
若是再來一次,他寧願被刀捅死,也不要張寧寧挺他擋刀,至少他死後,還能化為一縷鬼魂,默默守護着費思蘇,不像現在,他連費思蘇的影子都見不到。
他對張寧寧一直以禮相待,有些冷漠。
直到後來,又過了兩年之久,原先被張寧寧擋住的費思蘇的消息,忽而,有一絲消息被姜蒙查到,姜蒙便立馬動身,準備回去尋她。
這可再次燃起了張寧寧的妒忌心,讓她起了殺心,得不到就毀掉。
但她沒有毀姜蒙,而是毀了費思蘇,她竄通了含春樓裏的人,将費思蘇引到含春樓,再用其迷藥,迷其心智,将她殺害,所以才導致費思蘇不明誰将她殺害了的。
殺了費思蘇後,張寧寧還找了人,将費思蘇的魂魄給滅了,但由于那日陰氣過重,導致滅不了費思蘇,于是只能将她困于含春樓。
等到姜蒙來到糸城,面對的已是空空蕩蕩的屋子,想必他也死心了,就這麽過了十幾年,姜蒙還是一直對費思蘇不死心,一直念念不忘。
而在費思蘇死後,香兒意外得知了姜蒙的新歡張寧寧,瞞着姜蒙殺害了費思蘇。
香兒做了半年之久的心理掙紮,終是踏上京城的路,她還是不願費思蘇白白死去,兇手逍遙法外,姜蒙被蒙在鼓裏,還與那兇手相親相愛。
在姜府大門外,鬧騰了幾天的她,驚動了張寧寧,而張寧寧自然得知香兒知道了她的罪行,便令人拿下香兒,打斷她的腿,将她囚禁了起來。
而姜蒙回來後,查不出香兒的行蹤,畢竟張寧寧已經是作案老手,不留痕跡,但她打斷香兒的腿這件事,鬧得有點大,被姜蒙知道了,加上之前心中因秀瑩一事對張寧寧的不滿,再因為香兒的事,便撕開臉皮,與張寧寧形同陌路。
那張寧寧吃了個閉門羹。
“後來啊,那賤人将我關在了地牢裏,心情不悅時,便拿我作樂,讓我生不如死,我恨死她了,我不知道被她尋歡作樂了多久,只感覺每天都是渾渾噩噩的。”
“永遠在于黑暗之中,有時啊,我真恨自己,恨自己多管閑事,可是啊,有時候想起秀瑩,又覺得她何嘗不苦,我一時居然分不清楚,這到底值不值得。”
“時間久了,我感覺自己快要與那黑暗潮濕的枷鎖容為一體了,想死,卻死不掉。終于啊,我終于咽氣了,我沒有害怕死神,反而張開雙臂迎接他,如願以償,我解脫了。”
“但我也很不甘心,我想撕碎那個賤人,心中的怒火怨氣燃燒着我,我不知道燒了多久,心中的怨恨使我來到姜府。”香兒不痛不癢的講着,仿佛她不是裏面被折磨的人兒,倒像是輕描淡寫的局外人。
“姜蒙,你真失敗,居然玩不過一個女人。”香兒沒有接着講下去,而是嘲諷着陣內的姜蒙。
“慚愧,對不住,香兒姐,我沒想到她居然……”姜蒙攥緊拳頭,悲傷與憤怒交集着,他萬萬沒想到,兇手就在自己眼前晃了這麽多年,他還渾然不知,被蒙了怎麽久,想必張寧寧背後都在嘲笑他的愚蠢,簡直是恥辱。
“道歉永遠是最沒用的東西。”香兒看了看一旁的二人,道:“多謝兩位女道長招我來,讓我将壓着的心事說了出來,甚是暢快。”
屠钰臉一僵,女道長?好吧,他已經忘記自己現在是個‘女道長’了。
而公良逸就不一樣了。
“姐姐這說的是哪裏話?本職所能啦。”公良逸笑眯眯道。
“呃……香兒姑娘,你的魂是被捆綁住了?”屠钰道,他餘光撇見了香兒血淋淋身下的符文,似乎是專門捆綁鬼魂的符咒,若是這樣,那麽她為何三個月才出現一次就有原因了。
果然。
“張寧寧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死後,她自然虧心事做多了,害怕得緊,就同她将秀瑩的魂困在了含春樓一樣困着我,要是能滅,她絕不會留。”香兒冷冷道。
接下來,她就算不說,屠钰與公良逸都能猜出來,當然,姜蒙這個不懂行的,猜不到。
香兒死後,張寧寧同樣請來了人,想将香兒的魂給滅了,誰知香兒的煞氣極其重,不僅滅不了,而且還比費思蘇難對付,難以困住她。
張寧寧害怕香兒尋她報仇,費盡了物力人力才将香兒困住,但并沒有完全控制住,每隔一段時間,香兒便會沖破咒符一次,出來找張寧寧索命,可她怎麽可能坐以待斃,自然将自己要承受的,轉移到了其他人身上。
這才讓姜府出現了連命案,而屠钰第一天進來時,留了個心眼。
一般瘋了的人指控的事,有些真有些假,那張寧寧過于平靜,讓屠钰心生懷疑,若說她平靜倒沒什麽,只是過于平靜,像是習慣了。
她看待小洛的眼神,像是看個死人一樣。
于是,屠钰說她面上有陰氣,她才有了動容,她是在害怕什麽找上門。
其實屠钰給她的符,也不是什麽防身的符,是專門制造她害怕的事發生的幻境,如果她心裏沒鬼,自然沒事,有的話,那她就……
“張寧寧!”姜蒙眼裏冒着怒火,跑出陣法,直直往某個方向跑去。
“我靠近不了她。”香兒望着姜蒙的背影,喃喃道。
“姑娘,先別走,我幫你把這符咒解開吧。”公良逸道,如果不解,難免張寧寧見事情敗露,說不定又對香兒做出些什麽,她已經喪心病狂了。
随即,轉身與屠钰對視一眼。
屠钰便直直追姜蒙去了,姜蒙太沖動了,誰知道張寧寧是不是已經布好局,就等他往裏撞。
姜蒙果真是姜‘蒙’,當之無愧。
好在不擅長運動的中年大叔姜蒙,跑得慢,屠钰一出門就看到他迎風奔跑的背影。
暗自扶額,便拔腿追上,年輕就是好,腿長體力足,兩三步并一步,不一會兒,就追上前方的姜蒙。
“姜大人。”屠钰追上姜蒙,與他肩并肩。
姜蒙束起來的發,不知什麽時候散落了下來,發冠也不知哪去了,他并沒有回答屠钰的話。
屠钰凝眉,他覺得姜蒙似乎變高了一點,而且好像瘦了,衣裳也變了樣。
黑夜之中,難免會看走眼,他心中一咯噔,他認錯人了好像。
‘姜蒙’忽而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屠钰:“啊……你在叫我嗎?”
一張殘缺不全的臉映入眼簾,深凹的眼窩,不停的滲出黑色的液體,幹得似枯枝的白唇,裂張開來……
“呃……呀!晚上好,你跑步的姿勢很帥,請你繼續帥下去,打擾了,告辭。”屠钰下意識打着哈哈笑道,扭頭就想走。
心中泛着嘀咕:果然跟着師兄久了,什麽話都能說出來。
跨了兩步後,他突然無語道:“我不是道士嗎?那我為什麽要跑?完犢子,傻了。”
随即,一轉身,那男子早就跑沒影了,哪裏還有他剛才慢慢跑的樣子,風中還夾着他的話:“先行一步,後會無期。”
屠钰:……
“所以姜大人呢?”屠钰啞言,看了看這除了他,就空無一人的長廊。
方才那男子應是鬼魂才對,看他的穿着打扮,像是個暗衛,那麽是不是死去的幾個鬼魂回來了?
那可不得了了,那些枉死的人的鬼魂因為是替張寧寧受罪,才死的,不願投胎,恐怕如今是想集體抓那張寧寧,姜蒙又跑去找張寧寧,不見蹤影,會不會已經受脅持了,很有可能,畢竟姜蒙玩不過人家,還一股腦往人家哪裏跑。
不過好在之前屠钰之前給張寧寧的符紙,他可以找到符紙的方位,只希望符紙沒被扔。
于是乎,屠钰踏上了尋找姜蒙的道路。
黑夜的天空一如既往,似潑了墨一般,只有一輪明月的光照着大地,但它照得不亮。
燭火永遠陷于被動,風一直削弱着它的火光。
屠钰朝着一個方向徑直走去,離開了長廊,進到一片園子裏,沒有燭火,他便只能自己結出火團,為自己照亮前方的道路。
這是一條石道,兩旁栽滿了竹子,竹葉涮涮響。
他看了一眼:黑不溜秋,很好躲人。
正準備快步離開這一小片竹子林時,竹林中發出沙沙的響聲,似乎有人從裏面走出來了,屠钰心中一緊,盯着漸行漸近的黑影。
“半夜三更,你作甚?”那人挑眉問道,聲音冷清得很。
“幹活。”屠钰瞄了瞄眼前的人,不假思索道。
“黑燈瞎火的,幹什麽活,又捉鬼?”仇桀走上石道,居高臨下的看着屠钰。
“嗯,有空再說,我先忙。”屠钰撇下這句話,準備轉身離去。
他不想跟仇桀多說,哪怕一句話,只因他一見到仇桀,腦子就不好使了,整個人繃得很緊,心似乎都圍着仇桀轉,這種感覺很怪,他不喜歡。
“一起吧。”仇桀跟上屠钰,不容拒絕道。
“夜深露重,你還是回去歇息吧。”
“莫非這世間規定就只有你能夜行?”
“沒有,但是我辦事。”
“哦,你辦你的,我逛我的,還礙着你了?”
“……”
“那你自便,以後有空,我把簫還予你,這次出行沒帶出來。”屠钰垂下眼簾,看着自己的白靴,低聲道。
“為何?不喜歡?”仇桀頓了頓,淡聲道。
屠钰沉默不語,他本想質問仇桀,為何将凄絕蕭贈予他,但話到嘴邊,他說不出來。
凄絕蕭是三大法器之一,非邪非正,乃上古時代,叱咤風雲的邪世的法器之一。
他不知道仇桀怎麽得到的,又為何将此蕭贈予他,因此蕭,讓他被玄屈禁閉了一陣子。
等一下,屠钰猛然一驚,他忽然想起自己現在是女裝,那仇桀一直跟他講話,莫不是早認出是他就是屠钰來着。
一想到這,他猛地擡頭,對上那雙如嵌上星辰般閃耀的黑眸,發現對方正抿着唇低頭看着自己。
屠钰的心不禁糾緊起來,臉色漲紅。
“那個……你……”
他一下子說話都結結巴巴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仿佛……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