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花神
在這和風時快時慢拂過的山坡,幾顆花樹輕輕搖曳,落英缤紛,飄香四溢,如此美景之下,玄屈摸着胡須,喝着美酒,時不時同一旁站着的袁書柒作作詩,下下棋,悠哉悠哉。
而在他們不遠處,屠钰跟公良逸又在奮力挖坑,埋花酒,渾汗沾土的。
一下子,兩邊形成了天差地別的對比。
袁書柒時不時偷偷瞄着幹苦力的兩人,确認一下他們還好嗎。
“到了你,袁小子。”玄屈道。
“啊?哦。”袁書柒看了看棋盤,思索片刻,舉起黑子放在一位上,必輸無疑,無論下哪裏,他都必輸無疑。
“袁小子,你又輸啦!”玄屈笑道。
“小輩自然是比不了玄掌門。”袁書柒拱手道。
這邊的屠钰剛平完土,踩了踩翻新的土壤,讓它結實點。
“師父,我們埋好了!”屠钰喊道。
“好,順便去把千峰沒搞好的樹樁搞好,限你們曲樂宴之前。”玄屈講完後,向袁書柒招了招手,示意他不用管屠钰二人了。
“走罷。”公良逸潇灑的甩了一下冠發,将鐵鏟子往肩上一扛,大搖大擺的往千峰走去,屠钰應了聲,跟了上去。
兩人忙碌到黃昏,半邊天都是暈紅與淡黃色的天下,邊上一圈淡紫的色彩環繞着,幾分優雅美。
“真好。”公良逸扔下鏟子,往天上望去,喃喃道。
“師兄,你想成仙嗎?”屠钰這次問了公良逸。
他之前問過幾個人,似乎都不想。但在這之前,不用他問,誰都在他面前唠着想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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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你看,遠方有星星在閃爍,看似近,但是呢,卻遙不可及。”
屠钰聞言,擡頭往向天邊,的确,看似幾裏,實則可能幾萬裏,幾百裏。
“仙的話,會長生不老吧?可以自由自在游山玩水吧?要是那樣的話,那我就當一下,就一陣子,不當太久。”公良逸道。
“為何?”屠钰不解,如今怎個個不願?
“活太久,其實也挺沒意思的,玩夠了耍夠了,就躺着睡,多好。”公良逸一本正經道。
“人與人之間,就是如此不同。”屠钰感嘆道。
随即,轉頭看着依然望着天際的公良逸,道:“回去吧?”
自從上次張寧寧與姜蒙他們同歸于盡後,二人挺有默契的不提這件事,這件事出乎意料,他們也沒想到張寧寧居然在遭受一頓折磨後,才亮出王牌,炸了自己和姜蒙等人。
畢竟是他們的失誤造成了這場事故,心裏難免不會不舒服。
夜間,屠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忽而,想起被自己擱一旁的凄絕蕭,便在床榻上翻找起來。
摸索好一會兒,才從床底翻了出來,屠钰疑惑:“我什麽時候把它扔床底了?可能掉下去了吧。”
看了看手中的凄絕蕭,依舊幹淨明亮。
“丟在這裏十日左右,居然沒髒吶……”屠钰忽而想起自己還沒有找仇桀弄明白凄絕蕭的事,就與他在姜府分道揚镳了。
不過,他當時是女子模樣,而且得知了仇桀明了是他,便完全将這件事抛之腦後了。
下次要是還能見面,屠钰決定将蕭還回去,無論怎麽樣,他覺得還是得找仇桀弄清楚,将蕭還予他。
如此想到,屠钰便決定将凄絕蕭攜帶在身上,既然仇桀是煥枭長老,那麽他在曲樂宴時應會出現。
到時候屠钰就可以将凄絕蕭歸還與他,至于交不交友,都無所謂了,畢竟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下定了莫大的決心,屠钰将凄絕蕭放至枕邊,和衣而卧。
次日,屠钰推着小推車出發,車上躺着冒着嬌嫩綠葉的小樹,今日的任務是種樹苗。
峰角下,一襲白衣的公良逸拿着鏟子,在空中比劃,蕭蕭風聲,笨重的鐵鏟在他手中顯得略為靈活。
“師兄。”屠钰道。
公良逸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屠钰。
“我都快成望钰石了,快走吧快走吧,未時就要去雨冀了。”公良逸道。
雨冀,乃燃禁派的領地,也是此次曲樂宴的舉辦之地,由于屠钰二人在外拖拖拉拉的十日左右,導致未能提前幾日前去。
一般情況下,門派都是提前幾日去。
直接來說,其他師門先過去了,就是他們兩個拖後腿了,讓自家師父沒有提前去,等着他們這兩個拖油瓶,直到如今的只能趕時間過去。
“噢!”屠钰聞言,立馬推着小推車,往千峰上跑。
“嘿,你跑太快了!寶貝小樹苗掉了!”公良逸在正積極推着車跑的屠钰身後喊道。
“師兄,你撿一下!”
“在撿啊!跟個撿破爛的一樣。”
未時,用生命種完樹苗的二人,跟着玄屈離開了門派,噢,不,還有一個袁書柒。
四人行~(≧▽≦)/~
“師兄,我們多久到?”屠钰低聲道。
“本來我們窦南山就離雨翼不遠,按照我們這種加快的速度,兩三天吧。”公良逸解說道。
“你們那十幾日去哪了?”袁書柒問道。
他從其他弟子口中得知,屠钰與公良逸十幾日前跑出去了,才導致了堂堂掌門還在派中等自己的親傳弟子回來,甭說了,在外面傳着說可就是大逆不道啊!
袁書柒并沒有得到詳細的情況,便以為他們又去哪裏浪了,或者辦事了。
“我們……”屠钰嘴角的微笑僵住,腦海浮現出兩位窈窕淑女,半夜三更的……
“吃喝嫖賭,怎麽?你也想來摻和一腳?”公良逸毫不客氣道。
“師兄……那個袁公子,我們是看風景去了!”屠钰扯了個不靠譜的理由。
“那下次帶上我。”袁書柒認真道。
“哦?那你們兩個真是快活啊,宴席回來後,繼續下去掙錢。”玄屈涼涼道。
屠钰/公良逸:……
如公良逸所言,兩三天後,四人進入了燃禁派的領地。
到達雨翼之後,四人分道走,玄屈去了大堂商議要事,袁書柒回派,剩下的兩人……
“你沒來過雨翼吧。”公良逸笑着挑了挑眉。
雖說屠钰從小在司霖派長大,但他幼時體質虛弱,不能遠出,并沒有像公良逸一樣跟着玄屈東跑西跑,後來,長大了些,加上調理,體質才慢慢好了起來。
“嗯,師兄你又想?”屠钰汗顏。
“既然,我的親親寶貝钰兒沒來過,那麽作為師兄的我就有義務帶你參觀參觀!”公良逸摸了摸下巴,嘚瑟道。
“不是說參賽弟子要在廂房歇息準備嗎?”屠钰道。
“這話說得,放心,這種事你師兄我是老手了,有我在,沒意外!”公良逸信誓旦旦道,
“就是有你在,才有意外。”屠钰嘀咕道。
“你在,才是更有意外!”公良逸敲了敲屠钰的腦袋。
屠钰:好像就是這麽一回事……
又是一個夜幕,公良逸拎着屠钰在夜市道上浪蕩着。
“這裏沒什麽好彩頭,我帶你去一個更好的地方。”公良逸道,
屠钰應聲道:“嗯,好。”
穿過一條條街道,與無數人擦肩而過,從熱鬧到寂靜,公良逸提着一盞簡易的紙燈,照亮前方的道路,景象越來越荒涼。
“郊外?”屠钰道。
“差不多吧!我有一次來雨翼,誤進了那,但是沒待多久。”公良逸道。
蟲鳴聲不停從四周響起,不約而同的發出對應的曲聲,兩旁的樹木枝上的殘葉,被冷風吹得沙沙響。
這讓屠钰想起千峰,有一條山道上,兩邊都是銀杏樹,葉子金燦燦的,風吹過,落葉往下墜時,如飛雪一般,只是色彩不同,但如今,那銀杏樹已被屠钰削了……
一切皆因凄絕蕭,他當時一個沒把握好,便将鳥語花香,樹木叢生的千峰給削了半座山,最後被玄屈罰了禁閉,出來後,還去挖樹栽樹。
那日早晨植樹時,屠钰依舊在那道上栽了銀杏樹,但離它們茁壯成長成參天大樹,還需要好些時日。
某一瞬間,只需要那麽一瞬間,無論你做了哪個決定,身邊事物都可能會随着你的選擇而發生改變。
一無所物的前方,一道木門漸漸浮現在眼前,藤蔓沿着枯木的門柱一圈一圈環繞着往上爬,中間還有一些枯萎成幹的藤蔓條挂在上面,大門中間牌匾。
龍飛鳳舞而獨特的三個紅漆大字——花花花。
說它龍飛鳳舞是那字真如飛了一般——飄歪了,說它獨特就是既飄又奇怪的園名,讓人一目了然,門裏面是花。
哪有人給園子起這種名字?噢不,有了,這個“花花花”的題名者就是了。
而且看起來這園子應有好些年了,木門已有些腐朽,三個大字已明顯掉落的痕跡。
“我也不知誰的園子,小時在這裏迷了路,無意間就看到這座園子了。”公良逸見屠钰欲發問的表情,便先發制人說了出來。
“師兄,你可以寫一本奇遇記了。”屠钰建議道。
“拒絕,進去罷。”公良逸道。
進入木門後,四周沒有一顆花草樹木,走了一段路,依舊如此,屠钰不禁問道:“不是花園?”
公良逸道:“你看着就是了。”
兩人立于原地。
半刻鐘,屠钰看了看依然荒涼的四周,無言道:“是不是今晚不會有?”
話落,四周荒涼的景象慢慢蛻去,剝落,一顆顆粗壯的花樹漸漸顯現出來,從紮在土壤裏盤繞的根部,到挺拔而蒼青的樹幹,直至矯健的樹枝。
朵朵明媚,繁卉妖豔,花開似錦,丹紅的花瓣飄散在空中,映入眼簾,刻印入心,如同朱砂痣般點綴在心間,難以忘懷。
美不勝收,卻無過多的花香彌漫着,眼下二人已被紅豔驚人的海棠樹圍繞在中間。
寒風吹過來,都似乎化為了帶着清香的微微和風,紅得似火的花瓣随處着落。
屠钰略為驚訝,喃喃道:“秋海棠?”
公良逸道:“應當是吧,紅豔灼人。”
屠钰走近觀摩了一下,道:“這海棠樹生得已有百年之久了。”
随即,執起一朵落在肩上的紅花,嬌嫩而豔麗。
“生得真好。”屠钰感嘆道。
“老夫精心澆灌,能不好?”一老者忽而出現在二人眼前,長而白花花的胡須,臉上眼角都堆滿皺紋,似乎都能夾死蚊子了,灰色樸素的長袍,洗得發白,依舊穿着,整個人甚是老态,但眼睛卻炯炯有神,如同容光煥發的壯年一般。
“這園子是前輩照看的?貿然打擾,抱歉。”屠钰道。
“種花不就是給人看的?好久無人欣賞它的姿态了。”老者感傷道,
“為何?”屠钰不解,如此美景,怎無人願意觀看。
公良逸道:“引起公憤。”
老者道:“哦?你這小子知道?”
“略有耳聞。”公良逸笑道。
幾百年前,此地不叫雨翼,是喚作‘亭落原’,相傳,此地最為有名就是海棠樹。
當時,整個亭落原都是海棠樹,一片火紅,後而,不知因何緣故,海棠樹衰敗,全部消散。
“海棠樹不是自然的枯萎,一位天神不喜紅,偶然一次見了這紅豔的海棠花,便用了法子,使所有人厭惡它們,讓它們消敗,這園子是當時最令人喜愛的海棠園,只可惜啊,再也無人願來欣賞它們了,海棠們化為無形,有人時,它們才會露出來。”老者平靜道,不等二人發問,就道:“我乃海棠樹的花神。”
“說出來,我也不怕你們做什麽。”老者似乎看透了屠钰想發問,便再次道。
見花神這麽直爽,兩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
“今夜,由我們來賞。”屠钰莞爾一笑。
花簇錦攢,落花無言,人皆無言,靜默觀賞。
……
離開了花花花,二人便往回走。
“師兄,你說看不慣的東西,就要毀掉嗎?”屠钰提問道。
“這個不一定,看情況而定,要是所有人把看不慣的東西都毀了,包括人,那豈不是天下大亂?那個毀花的天神,最後還不是貶為仙了?”
“哦不,是整個神界都貶了,成了仙界,當然,不是因為那個毀花者而貶。”公良逸道。
屠钰不答。
作者有話要說: 心情複雜(自行腦補顏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