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神明

且不說她如何得知,就說她出于何目的,來毛遂自薦。

若是說複仇,又為何自己不動手?豈不是更美哉,更有快意?

如此想來,明深心中更加防備,蹙額問道:“他就在你眼前,你勾勾手指頭的事情,何必同我浪費表情?”

聞言,女鬼嘻嘻一笑,道:“我是你的神明啊,前來幫襯你的。”

明深不以為然,冷哼一聲:“神明?你一個鬼,跟我談神明?傳出去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此言一出,屠钰都為他感到擔憂。

他不僅不發憷,而且還很是嚣張氣焰。

要知道明深可是個凡人,對方是個女鬼,論打起來,明深全然處于下風。

繞是如此,他居還絲毫不膽卻,不顧慮一下後果。

“怎麽?鬼不可當神明?”女鬼森森道。

距她幾步的明深騰空而起,被黑氣纏繞着,縮緊着。

霎時,明深臉上忽青忽紫,視線逐漸模糊。

屠钰很是無奈,該不會明深就是這樣死的吧?那豈不是太……

果真是人不猖狂,就不會作死。

明深緊緊抓住黑氣,緊蹙眉頭,眼看就要兩眼發黑,口吐白沫。

黑氣倏地松開,明深有些狼狽的落地,他猛咳了一陣,歇了會兒氣,才緩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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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神明,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女鬼道。

明深站直身子,一言不發的看着黑霧中的女鬼。

“怎麽樣?我助你殺了明驕甯。”女鬼道。

“您不覺得自食其力,比較實在?”明深揉了揉手腕。

他斷然不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孤魂野鬼,也心知不可魯莽,畢竟一人一鬼,懸殊過大。

女鬼道:“實在并非代表所向披靡,明日過後,你會回來找我的,我等你。”

話落,黑霧乍然消散。

明深不知所雲,眼皮一沉,倒地睡了過去。

天蒙蒙亮時,明深感到有人搖晃着自己,睜開眼來,就見一待從:“少爺,趕路了。”

他點點頭,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虛呼一口氣。

想想夜裏的怪遇,明深留了個心眼,忐忑不安的啓了程。

直至垠艮山的山道,兩邊茂密的樹木簌簌響,鳥鳴聲長啼不止,暖陽透過隙縫折射進來,映照着臉龐。

忽而,一侍從策馬奔騰過來,停在了明驕甯面前,道:“老爺,刺客已除。”

明驕甯笑着點了點頭,扯了扯缰繩,籲的一聲,對着一旁同樣騎着馬的明深道:“人還是多多在泥地裏打滾,才能懂得技巧,是吧?”

明深錯愕,沒想到還沒出手,埋伏的人就被明驕甯殲滅,當真應了那女鬼的話,明驕甯就是只老狐貍,而自己好比一只爪子都沒長齊的小狐貍仔子。

明驕甯的這番話,實則就像對自己說的一樣,沒有多少經驗,還自以為天衣無縫,可以一手遮天。

殊不知,他評價明祎的話,也相當于評價自己,畢竟他倆都是剛出爐的毛頭小子,未曾想過明驕甯這些年的爬滾。

随即,他很快收回那陣錯愕,畢恭畢敬道:“父親教誨的是。”

明驕甯望向遠方,道:“安分守己不好麽?”

語休,他扭頭看了看明深。

恰好兩人的視線碰撞上,那眼中包含着的是波瀾不驚,多年爬滾出來的機謀,還有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城府。

不等明深回答,明驕甯揮了揮馬鞭,長奔而去。

衆人連連策馬追上,明深愣愣的看着明驕甯遠去的背影。

話已挑得那麽明白,再聽不懂這弦外之音,怕是……

屠钰想:“明驕甯怕是對明深的小動作,很是了解透測,只是一直在給這個唯一的兒子息黥補劓的機會,換來的是,明深依舊的埋伏,想來,明深極有可能會回去找那個女鬼了,那麽明驕甯是否又有所得知?”

不知出于何目的,明深回頭往荒廟的方向看了看,随後,策馬跟上。

利欲熏心的人,難以回頭,付出的代價恐怕要得更多。

一路尾随回到了明府,明深徑直回到房中,一切照舊。

他等啊等,等了幾日,都沒等來烏琨。

明深略為煩躁,想了想,估摸明驕甯近日并無閑時管自己,便出了府,上了垠艮山。

在垠艮山繞着走,在一道淺谷中,瞧見了一堆腐爛得屍體,惡臭味蔓延着。

明深蒼白的笑了笑,喃喃道:“烏琨,你也走了嗎……”

他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荒廟中,已是夜幕低垂。

黑暗中的荒廟,欲加詭異至極,明深一把推開門,道:“如你所言,我來了。”

話依舊那麽不客氣。

“既然來了,就是向我請求支援了。”女鬼遽然出現,嘻嘻道。

微弱的月光恰好映照在她的臉上,蒼白而陰森的面容,那雙慘淡的瞳孔泛白着,活像個吊死鬼。

“是,敢問如何才能讓明驕甯永無翻身之日?”明深道,眼底盡是落寞。

可能他自己都覺得可笑,最後還不是來請求一個女鬼。

女鬼道:“簡單,我給予你法術,自然可成。”

話說得倒好聽,什麽法術,實則是鬼力,被注了鬼力的人,若是掌握不好,必将散命,而借力者,有心害受力者,那麽受力者在劫難逃。

橫豎都是死。

屠钰想:“他定是答應了,畢竟烏琨都為他死了,他身邊的人都因他而死,他大約也是被鬼力反噬死了的。”

果不其然,明深毫不猶豫的應了。

無論如何,他還是想推翻明驕甯。

回到明府,便撞上了十四姨娘。

“事已過這麽久,東西可還我了吧?”十四姨娘忿忿道,她可沒忘了肚兜好在明深手上,生怕明深死也拉上自己做墊背。

明深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姨娘說什麽呢?”

十四姨娘咬牙:“少裝了,從我這拿走的東西呢?!”

她氣沖沖的指了指胸脯。

明深瞄了一眼,笑道:“哦,那個啊,我送人了,如若不介意,姨娘可去找人讨要回來。”

屠钰簡直扶額,不經想起那件命運多舛的肚兜——哪裏被他送人了,分明早已被明深當抹布擦桌子了。

擦了也就算了,還扔在山旮旯裏去了,都不知随風飄揚多久了,上哪找回來?

就算找回來了,也是慘不忍睹。

“你!”十四姨娘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明深笑道:“還有事兒?沒有的話,我就先走了。”

說着,走了幾步,又回頭道:“對了,姨娘真的想要回來的話,就去街口的勾欄裏找那看守門的小王,記得找他要哈。”

甩得一把好鍋,那勾欄的小王昨晚剛嗝屁。

就算找過去,也是死無對證。

話完,明深不再看身後暴跳如雷的十四姨娘。

屠钰無奈想着:“他這是全然不顧了啊,料定了十四姨娘不敢去跟明驕甯告狀,才如此嚣張,而十四姨娘定不會善罷甘休。”

明深路過大堂門口時,被一侍從喚住:“少爺,老爺有事找你,正在大堂候着呢。”

“哦,行。”明深道,轉身就進入了大堂,對着明驕甯作了個揖。

“來了?”明驕甯端坐于正位上,一只手摩挲着扳指,漫不經心的擡眼看着明深。

明驕甯的雙眼極為犀利,猶如刀鋒般,叫人心生膽卻,明深的雙眼相對來說,比較溫和。

但兩人的秉性皆為不擇手段,倒也是父子了。

“父親喚兒子前來,所為何事?”明深道。

随即,擡眼掃了一下,餘光撇見一潔白無瑕的瓷瓶,正放置在明驕甯手邊的桌子上。

明深一怔,這瓷瓶過于印象深刻,過于放在心尖,過于珍貴存放——明祎的骨灰瓶!

他依然記得,自己把這個瓷瓶藏在了地窖中,包了好幾層布,還在底部墊了軟墊子,生怕碎了——這可是他唯一的念想了。

未曾想到會落在明驕甯手上,他壓住慌亂,低頭不語。

明驕甯笑了笑,擡手敲了敲瓷瓶,道:“這瓷瓶有點特別。”

“何以見得?不過是個普通的瓶子罷了。”明深淡淡道。

可莫名的,屠钰居能感受到他的心在顫抖,藏在袖中的手冒着冷汗。

這人真是口是心非。

“明深啊,你可是我唯一的兒子,晾在你是我唯一的血脈,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寬恕你,包容你,可你……實在是太讓為父失望了,為父盼着你能吃吃挫,就能浪子回頭,如今……想來是不可能的了。”明驕甯似嘆非嘆道。

見明深不答,明驕甯接着道:“在明祎死後,我帶着你前往淮遼的時候,你猜怎麽着?”

明深依舊不答,但屠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快得要跳出嗓子來了,一時,也分不清他是在害怕自己的性命不保,還是在擔心骨灰的下場。

“屍體被盜了,那個盜屍賊修為不錯,才讓他得了逞,你有這個幫手,确實省了不少事,不過呢,在垠艮山的時候,你設下的埋伏,領頭的也是他,你說這人是有機會,有更好的出路,怎麽偏偏跟了你呢?”

“還請父親有話直說。”明深終是忍不住道。

他不想從明驕甯口中得知烏琨的死訊,明祎的死雖是自己造成的,但也令自己郁郁寡歡了不少,若是再來個烏琨,他不敢想。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有點……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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