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今天恨大師姐了嗎?

溫玄清是目送祁今走的。

站在他身邊的玉翎扯了扯溫玄清的衣袖,“玄清哥哥,為什麽祁師姐看上去這麽痛苦?”

少年人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

因為二師姐好像很讨厭修課。

因為二師姐很怕大師姐?

因為二師姐和大師姐不太對付?

他想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因為大師姐看到二師姐和你們蘇副司在一塊了。”

玉翎其實不太明白這有什麽的。

她對蘇明枕的印象很好,不少弟子都喜歡她,所以祁師姐和蘇副司在一塊又有什麽關系?

溫玄清看着玉翎懵懂的神色,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還是不要讓她明白這種複雜的女人之間的關系了。

祁今回月門躺了幾個時辰。

蘇明枕那顆凝神醒腦丸功效非常,導致她一直睡不着,還特別精神,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

書筝好幾次進屋,都能發現自家主人姿勢換了。

“怎麽了?”

祁今掀了掀眼皮,嘆了口氣,喚了一聲悠長的書筝的名,“你說我裝病可以逃過修課麽?”

書筝邊給阿旺喂東西,一邊道:“冷主司不是讓您重修了好幾門修課,再這樣不去,可能還要無限期地延長呢。”

祁今更痛苦了。

她鑽進被窩裏滾了兩圈,最後不情不願地下榻,拎着她的書袋往外頭走。

屋內的書筝關上阿旺的籠子,也嘆了口氣。

她聽從島主的吩咐跟着祁今來到玉清闕,自然也是把祁今的情況看在眼裏的。

驚羽是三大仙島之一,仙島之人的資質向來來不凡,連她這個仆人,哪怕天資愚鈍,修為也和玉清闕的嫡傳弟子相差無幾。

不過玉清闕畢竟是當世第一修道門派,弟子資質不凡,書筝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有些修士的修為還是很難探知清楚。

更讓她覺得難以精準感知的是封長雨。

入住一汀煙雨,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

封長雨通身氣質非凡,相較于一般弟子就尤為特別,即便現在不良于行,周身的氣息也比其他弟子來得的可怖。

修為到一定高度,便很難被察覺身上的氣息。

祁今的感知能力還比常人更低,這一點書筝一直傳訊給島主,但島主似乎一點也不緊張,一直放任自己女兒的這般問題。

但感知能力低,并不代表第六感失效。

祁今還是遲到了,她站在修堂門口,有些尴尬地看着一屋的弟子,修袍的顏色不同,這種場面對她來司空見慣,不過這次還有一個和她相同修袍的。

她師弟坐在角落裏。

臺上那個也和她相同的修袍,只不過看上去華貴無比,一點也沒其他師長的仙風道骨,反而珠光寶氣,活像是來參加什麽宴席的。

封長雨早在祁今還走到拐角的時候就聽出了師妹的腳步聲,此刻放下的書頁,輕描淡寫地看了祁今一眼。

祁今歪了歪頭,露出一個谄媚的笑。

“師姐……不,師長,我方才走錯修堂了。”

這個拙劣的借口讓底下一群人都嘁了一聲。

不少人都認識祁今,畢竟月比季比和年末測試是全闕觀看,祁今蟬聯的倒數實在令人深刻,想不記得都難。

臺上戴着面紗的女子嗯了一聲。

祁今沖了進來,就往自己師弟那邊跑。

月門人丁凋零,即便滿座也沒人坐到月白修袍的弟子邊上。

溫玄清聽到祁今松了口氣,然後看着對方從那個怪裏怪氣的書袋裏掏出了竹簡。

書課很多長篇大論都得寫在竹簡上,比寫在紙張上難多了。

不過祁今之前三天兩頭被罰,已經習慣了,只不過這堂課封長雨在介紹各種基礎符咒,她只能撐着臉認真聽。

這些符咒她都爛熟于心,也不知道為什麽師父為什麽讓她重學一遍。

她身邊的少年人倒是聽得仔細,拿着筆反複描畫,他一派認真,邊上他的師姐已經瞌睡連天。

祁今腦子還清醒無比,現在是身體的下意識反應讓她發困。

在心裏罵了蘇明枕無數遍,覺得此人的丹藥簡直假冒僞劣,沒有直擊靈魂的功效。

“祁無今。”

封長雨的聲音傳入耳中,但祁今還沒反應過來。

溫玄清筆頭戳了一下祁今。

祁今啊了一聲,擡眼便對上封長雨的眼神。

“鎮鬼符,摘畫一遍。”

祁今愣了。

溫玄清也愣了。

他之前還粗略地翻了翻《符箓術》,也沒瞧見這個符啊。

這堂課都是嫡傳弟子,也不乏摸魚的,聽到這個符咒都瞬間清醒。

以往師長即便點名讓人摘畫,也不過是一些普普通通的爆破傳音水火符,鎮妖符倒是有,但鎮鬼符是哪的?

嘩嘩的翻書聲。

祁今揉了揉眼睛,幹脆利落地搖頭,“我不會。”

周圍一片同情眼神,但也有人發問——

“師長,《符箓術》裏沒有鎮鬼符啊?”

封長雨颔首,“這麽肯定?”

好幾個點頭的。

“确實沒有。”

一片噓聲。

祁今氣不打一處來,覺得封長雨就是故意整她。

她正想坐下,卻見封長雨手一揚,憑空畫出了一道符,修士畫符,朱砂點筆,黃紙為底,這是最古老的做法。

不過修道之人逐漸增多,符箓也到處都有,看人修為發揮功效,不少還有成堆批發的,也沒這麽麻煩。

以往這堂課的師長演示也都是一些小符,堂下的弟子自己試試就差不多了,難度高一些的,都是各門自己回去的由主司傳授。

這一道鎮鬼符僅僅是演示而已,但随着封長雨淩空手指的起落帶來的氣勁已經讓不少弟子覺得難受。

活像天地靈氣都要彙聚于此符,裹挾着強大的威壓鎮壓猖鬼。

旁人都在驚嘆于封長雨僅僅演示起落間帶起的靈氣,而祁今卻還在琢磨為何封長雨的面紗紋絲不動。

“看明白了麽?”

一片茫然。

顯然這個問題有些超出了這幫弟子的儲備。

“祁無今你呢?”

祁今搖頭。

“這只是基礎鎮鬼符,”封長雨似乎是笑了,她眉眼彎起的時候一散方才摘畫的肅穆,猶如三月清風,“也是我和其他師長相商的決定。”

“三界之争千年将過,玄機島島主曾預言鬼族将卷土重來,若是那日真的到來,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界的中流砥柱。”

三界之争誰都知道,也是盛京小兒睡前故事。

不少人幼時也聽過,闕主梧薮和弟子還有不少修士和妖鬼兩界的兇險一戰。

幾百年前入玉清闕的弟子還有些可能是為了成為闕主或者現在各門主司這樣的人物而修道,但在座的不少都是為了長生或者其他目的而來。

前人的浴血早變成《道論》裏普通的一頁,成為月比季比甚至年末測試紙卷裏令人抓耳撓腮或者随意提筆的一道題。

過去的便是過去了,只是感嘆一句三界和平不易,現在封長雨陡然提起,一室的緘默。

“請各位下學後去用點心,屆時各門還是重新下發改寫後的《符箓術》。”

封長雨的目光掃了一室垂頭的弟子,最後垂眼,目光落在她自己剛才畫的鎮鬼符上。

妖鬼始終不同。

鬼族自古以來比妖更血腥,與生俱來的弑殺好戰,使得鎮壓此物的符箓都更加複雜。

僅僅是一個鎮普通鬼族的符咒都繁複無比,需要修士花不少修為,更別提能鎮壓鬼族之主的符咒。

無符可鎮。

只有鬼族聖印方可自鎮。

但鬼族聖印千年前的三界之争便已一分為三,鬼族得一,玉清闕得一,仙島得一。

沉寂千年,蠢蠢欲動,想必也是因為聖印。

她憎惡鬼族,希望這肮髒的一族早日消失于天地間。

溫玄清原本在回憶方才那個鎮鬼符,目光始終落在封長雨身上,陡然注意到對方那雙帶着憎惡的眼神,吓得迅速低頭。

封長雨長睫微顫,目光落到在和溫玄清說話的祁今身上,片刻後又收了回去。

……

溫玄清還有一節箭課,這堂修課結束的時候對他二師姐禮貌地道——

“師姐,你若是沒事了,就可以把紙卷還我麽?”

祁今拿着溫玄清畫的那個鎮鬼符,覺得這小子不愧是男主,看一眼居然就背下來了,她現在只記得一半。

她靈光一閃,問了句:“你說那個鎮妖符貼你身上你會顯形麽?”

溫玄清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沒去捂住祁今的嘴,惱羞成怒地吼:“二師姐!”

少年人脖子連帶耳根都紅了,祁今伸手摸了摸少年人鬓邊卷卷的頭發,“好啦好啦不開玩笑了,你快走罷,不過蘇明枕的課遲到也沒事,她也不會為難人的。”

一聽就是老油條才會說出的話。

溫玄清越發覺得祁今就是個仗着家世混日子的貨色。

但又因為同出一門,他還是覺得真有要和鬼族幹架的那天,她二師姐要是真的能回家避難也不錯,又小聲地勸了一句——

“二師姐你還是收收心罷。”

“收心?”

祁今不明所以,跟着溫玄清往外走,“我的心好好的,倒是你,就不要收心了,下學了記得去找玉翎玩啊,你們上的課不一樣,但也可以分享分享好讓玉翎妹妹早日晉升成嫡傳弟子……”

又來了。

溫玄清有點無奈,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二師姐對他和玉翎的事那麽感興趣。

“而且玉翎那麽可愛,穿星門的嫡傳弟子修袍肯定很好看,我可以給她改改樣式,月門的修袍和星門的修袍你們穿起來一定很般配……”

祁今碎碎念了一路,跟着溫玄清一起走過回廊,到了箭課的校場,她還沒反應過來。

“般配?那我和你的豈不是更般配?”

校場外剛和封長雨談完箭身注咒術的蘇明枕聽到了祁今的聲音,笑吟吟地轉身看向來人——

“我的修課七斤師妹你好像不用重新上罷?難道是特地來見我的?”

祁今的聲音戛然而止。

溫玄清卻下意識地去看他大師姐的反應。

封長雨依舊坐在木椅上,她好像沒什麽反應,但那雙眼好像還含着笑意。

只不過未達眼底,落在逐漸走向祁今的蘇明枕身上,又如同冷寂的刀光。

祁今看到了蘇明枕後面的封長雨,又擡頭去看蘇明枕。

對方一臉笑意,和早晨分開沒什麽兩樣。

就是目光鑿鑿,被凝望的人覺得有些不自在。

蘇明枕就是喜歡開她玩笑。

祁今翻了個白眼,相當絕情地回道——

“說的是我師弟和玉翎妹妹,與你何幹。”

“是是是,”蘇明枕含笑應道,她那點破鑼嗓子祁今習慣了沒有半點不适,反倒是溫玄清有點不舒服。

“既然來了,幹脆等我這邊結束我們一起去吃點好吃的?”

祁今有點猶豫。

“不必了,我等會還有話同我師妹說。”

封長雨的聲音傳來,伴随着木椅輪子滾在沙子上的粗粝聲。

“我師妹”三個字咬得有點重,蘇明枕當然聽得出,她不以為意,嗯了一聲,沖祁今眨眨眼——

“那今晚還來我榻上玩麽?”

作者有話要說:  溫玄清:看破,不說破,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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