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天恨大師姐了嗎?
祁今從來沒有那麽難受過。
上一次離魂也不過對她來說影響不大, 不過是睡了一覺, 吃了蘇明枕煉的苦了吧唧的丹藥月餘罷了。
雖然都是莫名其妙,但這次難受得她說不出話來。
剛想開口,又哇地吐了一口血。
她模糊的視線落在自己膝上放着的那本符箓□□, 還能分出一縷神來想完蛋了, □□被她這麽一口血弄髒了,絕版就這麽……
這點紮根在本性地胡思亂想此刻還是被一波一波的疼痛給打散,變成大口的喘息。
她靠着封長雨,封長雨抱住她差點滾落窗棂的身軀,眉頭緊皺, 在給她輸送靈力,企圖修複她身體的異狀。
祁今被一股股的暖意浸染, 但越是暖,也越痛。
她的手企圖去拉封長雨的袖擺,但始終沒什麽力氣,還沒拉到,又垂了下來。
“師姐,你別弄了,太……太痛了。”
像是又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又有另一股力量在死死壓制。
【祁今:系統是你嗎?】
她能感覺到系統的波動。
只不過這個系統不太行,簡直是系統屆的垃圾。
不過配她這個吊車尾也差不多。
【系統:你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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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今在意識裏聲音都被影響,和平時中氣十足相比簡直孱弱無比。
【祁今:你好兇啊。】
【祁今:我還以為你死了。】
【祁今:不過我要死了你會死嗎?明明一開始說我不會死的,可這也太痛了……】
似乎是正常開說話會開口冒血,祁今在意識裏開始喋喋不休。
她的系統顯然也不是什麽脾氣好的貨色, 還有點暴躁。
【系統:你問題怎麽這麽多,能不能等我忙完了再。】
【祁今:你忙什麽,我身體裏不會寄生了怪物吧。】
她突然覺得她為了兩千萬來玩這個游戲也太大膽了,兩千萬和這種痛比起來真的……
不提也罷。
一陣陣的。
封長雨也不顧自己的功力被吸去了幾成,也壓根沒注意到自己鬓邊的頭發都白了幾根,慌張地抱着自己這個奇怪的師妹,不管自身現在的不适,出了臨風閣直接回到了一汀煙雨。
如果祁今體內真的有那一塊鬼印,若是鬼印未蘇醒,也沒什麽異狀。
如今她這般模樣,那塊鬼印肯定已經被喚醒。
鬼族聖印相傳與天同壽,鬼族曾經也是統治神州的霸主。
鬼印帶着無窮的力量,但也只有歷屆鬼主能夠操控。
而三界之戰道派打敗妖鬼,使得鬼族不得不退居極南之地,終年不見天日。
而為了壓制聖印,其中一塊放在玉清闕玉虛峰,布滿陣法,非玉清闕之人靠近不得。
在祁今發生異狀的同時,封長雨能感知到鬼印蘇醒的氣息。
鬼印之間能相互關聯,只要擁有一塊已經被喚醒的鬼印,便可以大致得出剩下的位置。
此時受血脈影響,她抱着祁今,幾乎要被對方身體裏的冒出的鬼氣給壓制住。
她的眼眸變成了翠色,面紗落下,左臉上赫然是一個黑色的印記,只不過似乎被人強行烙上了別的東西,變成了一朵桃花。
就是這朵黑色的桃花,使得封長雨原本清麗的容貌一分為二,左臉帶着三分黑邪之氣,右臉如同少女般純粹,同樣的美貌,左右卻因為一個印記而改變了氣質。
與此同時,已經随着道盟之人下了玉清闕的一位靛青道袍的修士消失在隊伍裏,他一轉身,身上的道袍逐漸灰化,變成了黑紅色的長裙,那張臉還未徹底變回來,像是面具一般。
她手中的那塊黑石滾燙無比,冥冥之中的氣息依舊直指玉清闕。
“原……來……如……此。”
女子聲線,偏偏像是多年未說過話一般,斷斷續續。
她黑紅的長裙上流轉着不詳的氣息,偏偏那張臉還是平凡男修士的模樣,倒顯得不倫不類,唯獨那雙翠眸,澄澈得跟纏繞在她身上的渾濁鬼氣截然相反。
明明走在街市,卻像是沒人看得到她一般。
女人擡首,遙遙望着遠方巍峨的道派。
想到那個被摸了屁股咋咋唬唬的女弟子,低頭嗤了一聲。
“月門……弟子,不過如此。”
……
玉虛峰上,冷秋姿對着幾乎沒看不出痕跡的陣法出神。
緊随其後的陽門辰門主司落地,喊了聲師姐。
封芝在最後頭,師姐二字她說不出口,只是沖冷秋姿點了點。
冷秋姿也不在意,他們曾經一同被闕主教導,同吃同住,一塊長大。
只不過歲月變遷,千百年如同白駒過隙,即便還在玉清闕,也很難像當年那般聚首。
嘴上說着要老死玉清闕的看似清閑,還為以後操碎了心。
口口聲聲說學夠了,只想喝酒度日的,幾乎日夜在鑽研陣法。
而被弟子認為躺在閑庭館裏頤養天年的,翻閱典籍,在研制治好大師姐沉疴的丹藥。
首徒冷秋姿難得出現在玉清闕,四處奔走,斬惡鬼妖邪無數,冷酷殺伐得不像個修道之人。
“輕舟,你看看此陣是否有動過的痕跡。”
冷秋姿手放在身後,眉頭緊促地看着眼前陣法,她并不精通此法,只是裏面存放近千年的鬼印雖然還在,但釋放的鬼氣太過強烈,不難想到鬼印雖然沒被人拿走,但也已經被喚醒。
應主司相貌英俊,上修課也愛開玩笑,是弟子票選的最喜愛的師長榜首。
此刻收斂了那副笑眯眯的模樣,凝重地點了點頭。
“雖然乍看無痕,但裏面小股陣法末節的确能發現移動的痕跡。”
“這不是當年寧師妹同你研究過的陣法,如果能破,此人修為必定在你和寧師妹之上。”
寧師妹是闕主收的弟子,排行第四。
前任星門主司,寧霜流,在醫道和陣法上見解獨到,就是脾氣有些古怪。
三界之戰後便留書一封消失不見,這個陣法到底應該如何結陣,也是她在信裏留給應輕舟的。
“也不一定,”應輕舟搖頭,“當年這個陣法是我和霜流按照《天星秘鑒》上的殘陣所整合出新,《天星秘鑒》是數術之大成,但世上有陣,便一定有破陣法,能解開此陣的除了修為在我和霜流功力之上,要麽便是擁有破陣法器無缺。”
“況且此人也沒破陣,只是找到了陣法空門。”
“但前提是對方必須是玉清闕弟子。”
封芝提了一句。
“闕主當年所設禁制即便是妖鬼主都無法能遮掩,那一定是闕內弟子……”
江無波話未說完,但在場之人也都明白。
闕內有鬼族之人。
封芝看了冷秋姿一眼,她知道封長雨是人鬼之子,只不過冷秋姿選擇保密,二位師兄自是不知。
“如今鬼印雖未被人盜走,想必那人也知道一動鬼印便會引出玉清闕的大陣,動靜極大,才選擇喚醒那塊鬼印。”
“而鬼印一旦被喚醒,要再次封印太過困難,我們合力都不一定能壓制。”說到這裏,冷秋姿的神色越發冷,“能持有剩下鬼印的必是新的鬼主,鬼主出世,意味着極陰之地的封印也形同虛設,鬼印對鬼族有莫大的吸引力,那接下來……”
“玄機島的預言果然沒錯,”冷秋姿嘆了口氣,“我喚你們來,除了探勘陣法之事,還有弟子的游歷,能提前就提前罷。”
“山雨欲來,每個弟子都必須有膽識面對。”
……
話音剛落,冷秋姿收到了封長雨的傳音。
“師父,師妹一直在嘔血,我觀她體內似有兩股氣勁在對抗……”
冷秋姿嗯了一聲。
“我随後就到。”
她的神色依舊是那副巋然不動的模樣,打了招呼邊先行而去。
應輕舟和江無波雖然對鬼印被喚醒而感到緊張,只不過修道時間一長,心态都還不錯,知道事已至此,後續要做的事情也不少。
這時候苦中作樂,“真想念大師姐當年那副模樣啊。”
“是啊……現在一天到晚冷冰冰的,再不是當年帶我們招貓逗狗樣子,還挺懷念的……”
封芝沒有插話,即便冷秋姿那張臉難以看出點東西來,她還是能察覺對方的心緒變化。
她緊随其後,去了月門。
祁今還沒昏過去。
她覺得自己有種回光返照的感覺,雖然也不知道回光返照是什麽感覺。
但這種內髒被萬蟲啃咬的感覺誰受得了。
她臉上留着冷汗,渾身沒有力氣,偏偏還暈不過去,一雙眼半閉不閉,眼神渙散。
這個時候若不是說話都很痛,她還想質問一下封長雨明明能走路,為什麽還要坐輪椅。
她被騙得好苦。
她眼睫顫着,像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在揮翅。
哪怕封長雨此前還覺得祁今太過嬌氣,此時也感覺于心不忍。
畢竟祁今一直以來都像個懵懂的小姑娘,走哪都很開心。
冷秋姿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封長雨坐在塌邊,書筝在邊上走來走去。
估計是已經緊張到聯系了驚羽島主。
“師父。”
封長雨轉頭,起身退開。
冷秋姿注意到封長雨鬓邊零星的白發,“你怎麽會現在開始早衰?你的修為……”
她偏頭看向床上躺着的祁今,祁今周身的黑氣若隐若現,不靠近都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
“早晚的事,不差這一些。”
封長雨看向榻上面容蒼白的姑娘,看着冷秋姿取出一塊澄澈的晶石,消散于掌心,靈氣鑽進了祁今的身體。
當年的故友送幺女過來,為的就是要冷秋姿幫忙照看。
祁今體內的半塊鬼印還未蘇醒,但終究有那麽一天。
還沒踏入一汀煙雨,冷秋姿就發現了這股氣息。
這一天,還是來了。
鬼印的力量太過強大,而且和鬼族貪婪的本性別無二致,若是方法不當,修為會一再折損。
“師妹體內,是鬼印麽?”
冷秋姿發現祁今體內有一股力量在和鬼氣對抗,以至于鬼印沒辦法吞噬祁今的意識。
只不過祁今的鬼印随着的歲數漸長,似乎也在吸納更多修為。
當世能做到封印鬼印的也只有闕主……但闕主當年重傷,閉關一直未出。
包括驚羽的鬼印,也是闕主傳功給冷秋姿前往封印的。
但即便冷秋姿身上舊傷未愈,祁今身上鬼印散發出的鬼氣牽動了前任鬼主在她身上留下傷,她探查之後起身的時候眼前一黑,被人扶了一下。
封芝不知什麽時候來的。
她神色複雜地看着冷秋姿,目光又落到封長雨身上。
冷秋姿總喜歡瞞着人做事,活像要一個人擔起天大的事一樣。
封長雨是她當年一意孤行要收的,瞞住了其他人,但封芝知道。
現在她又目睹這個二徒弟身上纏繞的鬼氣,顯然很難封印,冷秋姿沒這個能力,也不知道當年鬼印是怎麽跑到祁今身上的,現在旁人都無法解決,只有看天意了。
“她把女兒托付給你,你就要豁命去救?”
封芝咬字總帶着纏綿之氣,這句話卻沒平日裏的慵懶。
封長雨垂首,恍若未聞。
祁今已經合眼,看上去和睡着了一般,只不過面色蒼白。
“長雨,你去休息,這裏我來照看便可。”
冷秋姿開口。
封長雨望了祁今一眼,轉身向外而去。
開門的時候正好書筝領着一只仙鶴過來。
那只仙鶴看着就不凡,只不過還穿着一件衣服,顯得不倫不類。
“冷主司。”
書筝望向冷秋姿。
冷秋姿接過仙鶴身上的傳音符,仙島太過遙遠,普通傳音之術根本無法抵達。
那枚銅錢樣的傳音符一落她手就冒出一個女人的聲音——
“聽說我那臭丫頭快不行了?”
站在一邊的封芝冷笑,凜祁的聲音化成灰她也聽得出。
還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