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大師姐今天崩人設了麽?
封長雨一時不知道做出什麽反應, 待回過神來, 那人已經不見了。
深巷依舊有人提燈來往,那個角落卻已然昏暗無人。
她驀地想起當初祁今的那一句問話——
“師姐你有姊妹麽?”
祁今真的能看到過去,或者未來麽?
但不可避免的, 或者說根本無須懷疑, 她見到的那個人,必然和她有關系。
……
封長雨一夜未眠,她甚至打算回去的時候去問一問當年和丹娘有關的人。
祁今毫不知情,她第二日同季晚風他們去了正宿和正宿同輩的弟子切磋了一番。
這種切磋也沒要分出個勝負,點到為止。
她原本都沒想上的, 就想打發打發時間随便看看。
誰能想到她師父的名字響徹各道派,秋弦更殺的弟子自然備受矚目。
據說封長雨是參加過一屆道盟交流會的, 她那會是真真表裏如一的年輕,也沒收斂,和蘇明枕二人在交流會上把其他道派的弟子壓得喘不過氣來。
盡管後幾天泥石流般放水,但名聲還是傳了出去。
祁今坐在臺下吃小零嘴想着嘴巴動動看看熱鬧就成了,誰知道不知道誰自報家門,沒穿玉清闕的修袍都被指認無數次,搞得她殺了什麽人一般。
路遠星被正宿的醫道弟子拖走看什麽天材地寶去了,季晚風還在鑽研陣法,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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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今覺得和自己一樣上不了臺面,吃好喝好混過這一日便不錯了。
偏偏最後正宿的首徒不知道被誰打了小報告,得知祁今是封長雨的師妹。
站在臺上長劍一指,說要和她切磋切磋。
被人指了個正着的祁今正在吃糖炒栗子, 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還好鄭芊靈低遞了一個水囊給她。
誰知道這是酒水,還有點辣,燒得慌。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鄭芊靈才反應過來這是她師弟季晚風的酒囊,以往辰門季比筆試前季晚風都會喝幾口。
據說還有防禿功能。
辰門弟子一年到頭為破解陣法狂掉頭發,和星門弟子達成了關愛青絲聯盟,你出材料,我煉丹。
盛況空前。
祁今沒想到傳聞中星辰防禿水居然堪比寄春風,一時無語凝噎。
臺上的人有些不耐煩,“玉清闕弟子如此膽小?”
最煩人叨叨叨了。
催命啊。
祁今眯了眯眼,非常不雅地打了個嗝,站起來的時候還有些踉跄。
鄭芊靈扶了她一把,看了一眼來者不善的正宿弟子,道:“這個人分明就是針對你來的。”
不光玉清闕,每年道盟各派都有弟子參加游歷。
年輕一輩的浩浩蕩蕩地下山,各色修袍游蕩在城鎮,結交好友,切磋交流,斬殺妖鬼都很正常。
偶爾路過道盟的某派交流交流也無傷大雅。
但也要看自願與否。
祁今也明白。
畢竟這位長得就很兇的前輩就差沒寫着她跟封長雨有仇了。
祁今摸了摸眼角因為嗆酒而冒出來的眼淚。
小聲說:“我打不過她。”
鄭芊靈:你哪裏小聲了。
周圍聽到祁今這句話的都有些輕蔑。
“不戰而逃,玉清闕弟子不過如此。”
祁今站了起來,她把懷裏還熱乎的糖炒栗子塞給了鄭芊靈,摸了摸嘴角的板栗屑,“你會不認得我?上次道盟交流會我師弟不是輸給你了麽?”
“你這人怎麽這麽小心眼。”
祁今說的是上次交流會她因為被摸屁股而氣憤離場,溫玄清代替他的事。
據說對上這個正宿首徒溫一色敗了。
溫玄清說起來的還挺郁悶,那時候祁今離魂醒來,還有些怏怏的。
“若我不是半妖便好了,不然肯定不會輸。”
祁今摸了摸兔子師弟的腦袋。
覺得男主也不好當。
人家男主都是特殊功體雙修什麽的修為噌噌噌上去,到溫玄清這裏還因為體質被人克。
“這有什麽的,指不定哪天你修行妖族的功法到一定地步,還怕她麽?”
祁今安慰人的話都很好聽,具有“當時聽了醍醐灌頂,事後一想漏洞百出”的特點。
這個時候她想起這茬,覺得自己有點烏鴉嘴,沒想到溫玄清還真的要回歸妖籍了。
被她罵小心眼的溫一色臉都黑了。
她長得本來就不是好相處的那一款,講話的時候下巴擡起,一臉的瞧不起人。
加上眼睛又大,眼尾一挑,很容易讓人覺得她在翻白眼。
“少廢話,戰不戰。”
祁今避無可避,沒想到自己還有為了師門門面而應戰的一天,後悔今日出門沒叫封長雨。
不過一想到她最近那柔弱無比的形象,覺得還是算了。
大庭廣衆下暈倒更丢臉,好歹她當年還贏過。
“戰戰戰,拉我一把。”
祁今摸了摸鼻子,厚顏無恥地朝溫一色伸出手,示意她把自己拉上臺。
下面看熱鬧的:“……”
鄭芊靈捂住臉,覺得自己還不如去城外溜達看看有沒有落單的妖鬼可以練練手的。
溫一色看着自己眼前那雙手,手的主人一臉戲谑,毫無羞恥之心,和當年一招敗她的封長雨天壤之別。
走後門來的吧這個人。
“是啊。”
祁今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對方在想什麽,她被一臉菜色的溫一色拉上臺,“點到為止啊,別搞什麽因為我大師姐做的事報仇不得要毀我容什麽的橋段,我和她不是很熟。”
若不是忘了錄音符的畫法,鄭芊靈很想祁今這句話錄下來。
不愧是死皮賴臉祁無今。
溫一色:“廢話那麽多。”
她的長劍就背在身後,正宿弟子好像都是這般,好像随時随地都可以友情切磋一樣。
劍氣一掃,祁今手一揚,重劍持手,擋下了這一招。
“我沒我師姐厲害,你別那麽用力啊。”
祁今的話一向很多,一行人都習慣了她的嘴貧,但她不說話獨自一人的時候又還是有名門正派的的風骨在的。
只要她不說話。
現在劍氣橫掃,清脆的劍鋒碰撞裏,祁今的表現又沒有半點她之前在玉清闕的扶不上牆。
雖然臉上還笑眯眯,眉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那柄看着就不符合她身材的重劍在她手上猶如鴻毛,招招是快,活像火燒屁股要趕緊下臺收拾細軟逃跑似的。
一場純粹的劍修較量,左右不是為了殺人,祁今在劍光中的身影也多半是退。
倒顯得溫一色咄咄逼人了。
不少因為祁今剛剛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而瞧不起她的其他弟子也不由自主地看向這邊。
溫一色雖然和祁今不是平輩,也是正宿年輕一輩比較有名的人。
當年道盟交流會敗給封長雨便醉心于劍術,只不過從那屆之後封長雨再也沒出席過道盟交流。
上次去玉清闕,對方連臉都沒露。
這是個面子問題。
況且封長雨常年戴着面紗,女修士之間都傳她不是奇醜無比就是美若天仙。
總摻雜着一二分豔羨和嫉妒。
她起勁兇猛,劍意帶着不善,也沒想祁今那麽難纏。
祁今很久沒活動筋骨,她初入玉清闕的時候還是個矜矜業業的好弟子,雖然夾着一兩分懈怠和自欺欺人的自己不是本地人。
但一天到晚就沒什麽事,也沒什麽好值得她分心的。
日積月累的修為都喂了鬼印,現在吐出來,剛開始還有些不習慣,日子一長,她也摸出了竅門,甚至可以利用鬼印的力量,反殺鬼族。
只不過這種場合還是算了,修為比她高還是能察覺到她身上似有若無的鬼氣。
這個人好煩。
眼看天色都要黑了,溫一色還糾纏不清,祁今一劍橫空劈向對方,她的重劍帶着深海的寒氣,還沒近身便使人猶如沉入海底。
不過她及時收鋒,反倒故作姿态地後退一步,哎呀一聲。
捂住的那手臂布料被撿起劃破,她朝溫一色拱手,道了聲:“多謝留情。”
她急着要走,畢竟約好了天黑要和封長雨去金池看攤戲,下臺的時候完全沒上臺那種爛泥感,直接飛縱一身,落到了地上。
“輸了輸了,芊靈我先走了,糖炒栗子都給你了。”
夕陽早已西下,钴藍的天色飛過一群大雁,溫一色拳頭緊握,看向祁今。
祁今火急火燎地結束,最後一招前還看了一眼西南方向。
沖那邊眨了眨眼。
現在她已經走到了那邊,那個八角亭前站着一個人,穿着黛藍色的紗裙,看着像個尋常富家小姐。
但壓根不妨礙溫一色認出封長雨。
交過手,氣息總是難以忘懷。
祁今走到那人身邊,沒蒙面紗的封長雨站得太遠,溫一色也看不清楚,但也能感覺到封長雨的柔和。
跟當初切磋時一身的冷厲截然相反。
那個嘴巴又煩又賤的月門二弟子不知道說了什麽,封長雨有些無奈地搖頭。
正宿的弟子喊了溫一色一聲師姐。
不明白為什麽師姐贏了還臉色這麽難看。
溫一色勉強地笑了笑。
道盟新一輩的佼佼者屈指可數,但玉清闕始終占了大半。
各有所長,道也無第一之說。
她和封長雨歲數差不多,祁今就像當年她和封長雨切磋的年紀。
氣盛無比。
她不明白為什麽祁今還要收手,明明最後半招她就要贏了。
真是令人不爽。
玉清闕的弟子真是如出一轍。
祁今完全不在乎那個溫一色怎麽想她。
她沒想到封長雨居然出門了。
最後一招前,她就察覺到了封長雨的氣息。
也許是鬼印的關系,她對封長雨的氣息更敏感,對方在還未進入正宿之前,她就察覺到了。
餘光掃到的時候,對方已經站到了八角亭下,一副隔着人海觀戰的模樣。
氣定神閑,令人不快。
“為什麽收鋒?”
封長雨來的時候切磋都快結束了,盡管錯過了太多,但并不妨礙她看出祁今的能力。
她也明白祁今之前為什麽那個樣子。
鬼印即便是沉眠,也依舊有鬼族本性的掠奪性。
包括力量。
祁今能收回也是個奇跡了。
驚羽後人,天賦不差,加上祁今腦子也不會不靈光。
“感覺我贏她會哭出來。”
祁今撓了撓頭,“那個姐姐太執着勝負了,你當年給她的陰影太深了吧。”
封長雨點頭,“當年的确是我不夠謙遜,沒給她面子。”
祁今:……
你現在也不夠謙遜呢。
暮色四合,街上的人還是很多。
祁今看着來往的人,也注意到了這些目光。
她抿了抿嘴,覺得還是算了。
……
金池的傩戲也不是每日都有,只是恰逢月神祭前後而已。
路上的人估計也都是去看傩戲的。
祁今還是沒忍住,拽住一點沒受影響一般的封長雨——
“你還是帶上面紗吧,不然對我太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