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大師姐今天崩人設了麽?
封長雨的傷養了不少時日, 祁今也一直留在玉清闕。
蘇明枕的死給祁今帶來的變化肉眼可見。
她沒以前那麽愛說話了。
鬼王的出現導致各道派都警惕無比, 祁今也沒閑着,一天到晚在月門的校場練功。
又過了幾日的,路遠星他們一行人也回來了。
祁今難得現了幾分笑意, 去星門的膳堂待到很晚才回來。
夜半的玉清闕很是冷清, 四門的門徽插入雲峰,缥缈無比。
祁今背着她的重劍下了雲橋往門內走。
路過校場的時候還有弟子趁着月色在揮劍,瞧見她喊了一聲恭敬的祁師姐。
游歷回來之後祁今在闕內的名號又響亮了不少,倒不是因為她那萬年吊車尾,反而是因為她和封長雨在金池和鬼王糾纏斬鬼将的事。
驚倒了不少人。
雖然她本人還是那副随和的模樣, 但不少人還是覺得祁今變得有幾分冷。
她的冷不像封長雨那種天生的疏離,而是令人望而生畏。
也可能是在玉清闕裏她成日裏背着那把冷肅重劍的緣故。
內門弟子幾個紮堆還地練劍, 祁今嗯了一聲。
在要走過的時候被喊住,其中一位問了句:“您能指點指點我們的劍法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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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今沒想到自己還有今天。
“我?”
她指了指自己。
心想我可是吊車尾。
大約是她的表情太過詫異,那幾個弟子也有些尴尬。
“金池的那一戰我們都知道了,祁師姐的實力很強……所以外面……”
“那是你們大師姐,不是我。”
祁今推得一幹二淨。
但沒人相信。
畢竟封長雨還在養傷,哪怕祁今一直被封長雨保護,能沖出新鬼王的戰圈也令人訝異了。
她之前的實力玉清闕的弟子也有目共睹。
只不過驚訝的人也很少。
祁今驚羽後人的身份讓她的一切反常都變得不那麽引人注意,看向她的目光帶着一如既往的欣羨和嫉妒的大有人在。
只不過嘲諷少了。
祁今推脫不得,只能硬着頭皮提點了幾句。
而高臺上,冷秋姿憑欄遠眺,正好瞧見祁今在指點內門弟子。
她的手上拿着一個酒壺,明月臺是月門最高的建築, 仿佛可以伸手觸月。
這樣一個冷寂的夜晚,她看着自己的二弟子,在長夜裏嘆了口氣。
祁今的少年心性已經磨去了不少,游歷結束之後也沒像之前說的那樣要回驚羽。
她開始沉默,也開始認真地修行月門的功法,偶爾在比試裏露個面,也沒有要留在玉清闕去競争個什麽事職的意思。
這樣一個全闕緊張的氛圍裏,祁今不急不緩,像是把一天磨成了幾天過。
夜風吹得冷秋姿的裙擺獵獵飛起,她喝了一口酒壺裏的寄春風,幽幽地看了一眼隔了幾個山頭的星門閑庭館的方向,然後轉身往一汀煙雨而去。
封長雨明日便要閉關了。
而那近天十三絕需要叮囑的地方太多。
……
祁今原本就是想打發打發那幾個內門弟子,但礙于都是同門,也不能太敷衍。
沒想到最後反倒是她自己較真。
不過她的招式的招式都沒封長雨耍得好看,也可能是因為劍的緣故,但看師弟師妹們眼裏都要爆出星星,又無奈地再次演示。
等回到一汀煙雨二更都過了。
她每次回自己的院子都會經過封長雨的屋子,這麽晚了,對方的屋裏還亮着燈。
在她經過的時候,幽幽地傳來一句——
“師妹還未就寝?”
祁今走到窗前,“被幾個內門弟子叫住切磋了一下。”
窗戶被人推開,一陣香氣飄了出來。
這個味道祁今太熟悉了,封長雨常年要熏這種味道,之前在外頭她就說遲早有一天要被鼻子裏的追上。
“切磋?”
封長雨就躺在窗下的榻上,看上去剛沐浴完,頭發都濕漉漉的。
祁今嗯了一聲。
她的目光在對方的寝房看了一圈,“師父來過?”
“你明日就要閉關了?”
封長雨點頭。
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初冬的風就帶着冷冽,吹掉了院子裏的桃花瓣。
封長雨看着祁今,目光落到對方蹙起的眉。
回來之後祁今總是這番表情。
她養傷的日子對方也不是沒來探望過,畢竟都住在一汀煙雨,總會見到。
祁今很忙,闕內找她切磋的弟子也很多。
她不接不好,接了又很麻煩。
後來幹脆躲在月門的校場不出去了。
之前一天到晚表情很多的臉也不再生動,而且身材越發清瘦,夜風吹得她的袖擺揚起,祁今抿了抿嘴,道了一聲不要太辛苦。
像是師姐妹之間最普通的關慰。
說完她便要走,封長雨突然喊了一聲無今。
祁今轉頭,撞進封長雨那雙澄澈的眼眸。
她明白對方要說什麽。
“別說。”
祁今的聲音有些沙啞。
她畏懼這種感情,之前還沒開始就已經消逝的情感給她的重創讓她徹夜難眠。
如今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我要說。”
封長雨有些執拗。
她在外一向是穩重的大師姐形象,但祁今知道,這個人壓根就沒長大,只不過是太多的擔子壓在肩頭,讓她不得不擺出這麽一副面孔。
很多方面一竅不通,很多事物她壓根沒見過。
純淨無垢,但又被兜了一頭的黑色墨水。
“別說。”
祁今再次拒絕,她轉過身要走的時候,封長雨的聲音還是不可抑制地傳到了她耳裏——
“等到一切結束,師妹可否同我游遍大江南北?”
祁今沒回頭,也沒停下。
“我等你放下她。”
封長雨又言。
祁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幾乎是落荒而逃。
封長雨是真心還是假意她清清楚楚。
也就是因為這種太過清楚的滋味讓她如鲠在喉,不知道以何顏面去面對。
一汀煙雨冷寂無比。
祁今穿行在終年不敗的桃花林裏,月白的身影漸行漸遠。
封長雨趴在窗棂上看着她的背影,看到東方既白,看到時辰已到。
……
封長雨閉關之後,祁今又在玉清闕待了些許日子,山下人間的鬼族蠢蠢欲動,她也時常帶着弟子下山完成師門派下的任務。
漸漸地也沒人再喊她七斤。
比她晚入門的喊她祁師姐,同輩的和師長們也喊她無今。
又是一年春三月。
一汀煙雨的桃花開得很盛,祁今收拾好東西,踩着一地的花瓣去找冷秋姿請辭。
她要下山。
她的師父站在秋色閣的明月臺不知道在眺望什麽,聽到祁今的來意也不訝異,只道了一句——
“拔劍。”
祁今颔首,身後重劍握于手中,看向冷秋姿。
她對自己的天賦也很驚訝,冷秋姿修煉的月影青芝共有十二式,內門弟子也在練,只不過每往上一層,需要的靈氣便翻倍,所以最後變成了聚集靈氣需要極大的經歷。
消耗也很大。
當初在外游歷的時候祁今見過封長雨出過第六式。
威力便震天撼地,破壞力太強,可能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後面也換了別的招式。
以往冷秋姿也不是沒指點過她,交手的時候還是有所收斂。
但今日不用以往,劍招一出,祁今便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瞬間劍光铮铮,劍氣掃過之處池水翻湧,連池裏的錦鯉都被祁今震上岸。
白衣師者劍不留情,祁今也沒有收斂,身上的修袍被劍氣劃了道道痕跡,回旋之間身姿飄逸,重劍劈下,長亭傾頹。
她的劍氣帶着深海的寒氣,冷秋姿自然明白這把劍的材料源自哪裏。
祁今天賦根本不遜于封長雨,但收束之間還是有鬼氣散發出來。
祁今只覺得那日金池回來,她的功力就又竄了好幾層,像是有人可以交給她一般。
而且這股力量沒讓她排斥,如同她自己的一般。
轟的一聲,她退後幾丈,差點被這股氣勁震得嘔血。
擡眼一看,幾丈外的冷秋姿也沒好到哪裏去。
她的師父一向白衣勝雪,衣袍上卻沾上了不少塵土。
“很好。”
冷秋姿露出一個笑,祁今被吓得差點跪倒在地,好在她的重劍撐着。
“你的功力又提升了不少。”
祁今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反話。
她收回重劍,看了一眼自己破爛的修袍,覺得若不是您放水我可能早就血流滿地了。
“但鬼印還是要自己學會壓制。”
冷秋姿收回長劍。
祁今鮮少看到冷秋姿用自己的劍,以往在校場的時候她也是拿弟子的劍指點,現在才發現她的劍穗是一個琴樣的荷包,看上去有些年歲了,有些舊。
莫不是那位封芝主司做的吧。
換做以前的她自己,可能就問了。
但她自己經歷了一遭傷心事,也沒了八卦的心情,乖巧地點頭。
又聽冷秋姿叮囑了幾句才下山。
她出了月門,回望了一眼高聳的月輪,轉身踩着雲橋下去了。
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跟着辰門副司做任務回來季晚風,還打了個招呼。
季晚風還是那副樣子,看到祁今笑得看得見牙齒肉。
祁今的目光在領頭的人身上掃了一眼,對方沖她颔首,她也回禮。
是賀其浩。
辰門挺有名的人物,據說當年也是風雲人物。
來自邊陲小鎮,但也算是富家子弟了,看着就很氣派。
相貌俊朗,是闕內女弟子票選的最佳道侶男性排行榜萬年第一。
但祁今不太喜歡他。
這個人長得好看是好看,星目劍眉,就是唇珠生得圓潤,單看比女子還柔媚。
可賀其浩大體看着就高大俊朗,這點唇珠的矛盾又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祁師妹一個人下山做任務?”
賀其浩的聲音也挺好聽,祁今嗯了一聲,“不做任務,我就是下山。”
“哦?”
祁今覺得答浪跡江湖挺奇怪的,随口說了句:“我回老家。”
她老家是哪裏的大多數人都知道。
“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祁今變了不少,同行過的季晚風也清楚無比。
再看到這樣的笑容居然有些感動,淚眼汪汪的。
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露出這種表情祁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拳打在對方後背,“正常點。”
打完她才發現旁邊還這麽多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賀其浩還是笑着,“祁師妹還是這麽活潑。”
祁今尴尬地呵呵了幾聲。
揮了揮手走了。
季晚風反手摸了摸後背被揍的地方,嘀咕了一句祁師姐下手真重。
賀其浩盯着那個窈窕的背影看了片刻,轉身踏入了闕門。
這個人身上有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