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二師姐今日會回來麽?

這種相似感很快就被祁今抹掉了。

蘇明枕怎麽可能會還活着。

她在玉清闕的靈識玉牌都已經碎裂, 祁今也不是沒去看過。

這麽多平輩弟子裏, 就她的不再閃爍光芒,讓人看一眼就眼眶酸澀。

祁今咬了咬牙,想讓仙鶴找個地方讓她好好休息。

但傷太重, 加上意識渙散, 被強行逼出鬼印帶來的傷愈合的速度很慢,而且還在往外滲血。

眼前越來越模糊。

模糊中她也沒辦法囑咐仙鶴帶她回玉清闕。

最後徹底失去了意識。

……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睜開眼看到的便是奢華無比的帳頂。

正要起來,又被人按了下去。

耳邊傳來一道聽着便輕浮的女聲,“離家數年不曾回頭的叛逆丫頭終于醒來了~”

尾音長籲短嘆, 像是要把那點哀怨唱出來似的。

祁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撇頭便道:“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若不是沒什麽力氣, 她這句話可能是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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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姐別說了。”

溫柔的男聲靠近,端過來一碗藥。

人也坐到了祁今的榻邊。

“就是就是。”

祁今一邊附和一邊咳嗽,接過她爹端過來碗,這個碗的風格和房間如出一轍,驚羽風,高貴奢華沒內涵。

接過一口噴了出來,“這麽苦!”

拿着一把扇子裝風雅的島主後退一步避開了親女的這口藥,“哪裏苦了,你爹親自給你熬的,充滿愛的甜蜜。”

祁今要吐了。

哪怕很多年沒有回驚羽,她對這裏的一切還是太過深刻。

畢竟爹像娘,娘像後娘。

“很苦也忍一忍, ”淺色長發的美人爹符筠眼窩有些深,鼻梁高挺,一副棱角分明的樣兒,但不知為何身上有一股弱氣,柔化了他五官帶來的銳利。

“這是深海藍蛟鱗熬成的藥,你的功體有些碎散之勢,喝了會好過一些,等會再吃幾顆脆棗便不苦了。”

符筠說話的聲音太過溫柔,祁今遇見過有交集的男子裏壓根沒有他爹這種類型的。

但感受還是非常舒服的。

祁凜看着這個叛逆親女乖乖喝藥的樣子嘆了口氣。

“等會你大哥二哥便回來了,最近先在驚羽待着,別出去了。”

祁今:“我不。”

祁凜冷笑一聲,“由不得你。”

她難得有這樣的時刻,拂袖而去的時候連屋裏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

符筠拍了拍小女兒的肩,“沒事,她只是氣你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這句話頗有些責怪的意思,祁今抽了抽嘴角,覺得自己壓根沒被安慰到。

問題是她是怎麽到的驚羽。

“我……”

“先休息。”

祁今被按回了被窩,最後只能盯着窗外的一株桃花瞧。

正式乍暖還寒的時候,外頭春意正濃。

驚羽與世隔絕,數千年來都鮮少有人離島。

即便是島主的子嗣,也都是偶爾出去,終究還是要回來的。

但祁今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她會被仙鶴帶回驚羽。

那個時候她連開口的力氣都沒了,仙鶴哪怕再識趣,也不會送她到這裏。

畢竟也不是驚羽養的那些怪模怪樣的仙鶴。

玉清闕散養的鶴而已,這些年一直幫她送貨。

驚羽的入口極其隐秘,而且陣法繁複,幾乎有百來道防護,即便是這樣,入口也只有在特殊日子才開,尋常人連地方都在找不到。

這些年祁今沒回來,其實多半是忘了要怎麽回來。

再加上她還是覺得跟驚羽的人不太親近,也就斷了這個念頭。

越想越頭痛,她甚至覺得身上的傷口也痛了起來,最後只是側頭看着外面發呆。

玉清闕即便是修道之所,但也在人間,始終帶着一二分的喧嚣。

而驚羽則完全不同,風都沒有塵嚣,完全與世隔絕。

傍晚的時候祁今的大哥和二哥過來了。

驚羽的服飾比較豔麗,祁凜便一天到晚一襲紅裝,只不過她眉眼比較鋒利,沒有半分弱氣,襯得跟在她邊上的符筠溫婉柔弱。

祁今的大哥祁酉謙倒沒她二哥那麽花枝招展,一身绀色的長袍,只不過滾邊綴着黃色的紋樣。

她二哥就是個粉紅少年郎模樣。

從踏進屋開始就哀嚎了一聲小妹,撲倒榻邊已經一張臉淚痕明顯。

祁今抽了抽嘴角,“你別演了。”

祁酉和:“小妹你真愛開玩笑。”

祁酉謙咳了一聲,“你別搖小妹了,她還有傷在身。”

粉袍少年郎哦了一聲,又抓住了祁今的手,“小妹怎麽舍得回來了?是外面的男人沒驚羽的漂亮還是你感情受挫所以心灰意冷回家舔傷?”

他聲音清朗,如果語速不那麽快,內容不那麽賤,祁今可能會被稍微感動到。

她拍掉對方的手,“是,小妹我被人殘忍拒絕,心如刀割,又和情敵大戰一場,千瘡百孔。”

她還伸手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

“是哪個眼瞎的居然敢拒絕我貌美如花的妹妹!可惡!”祁酉和握住祁今的雙手,那雙和祁凜一模一樣的桃花眼凝視着祁今,“哥哥替你出氣!要麽把他綁回來直接成親,看生米煮成熟飯他從不從!”

倒了杯茶準備喝的大哥一陣咳嗽。

祁今:“娘當年就是這麽搶的爹麽?”

祁酉和點了點頭,又馬上搖頭,“妹妹不要亂講,被娘聽到了我們又要被罵了。”

祁今:“看來是真的。”

祁酉和:“反正不是我說的。”

祁今:“大哥說的。”

祁酉和:“對,大哥說的。”

大哥祁酉謙:“……”

頭好痛,一個活寶日子就很痛苦了,現在兩個一唱一和還了得。

“二哥,”祁今吐出一口氣,“我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蒼白着一張臉,顯然是受創極深,剛才一陣鬧氣色還稍微好了些,總比那時候暈倒在仙島通道裏那副血跡斑斑的模樣好。

祁酉和把玩着小妹的手,覺得當年大哥送小妹去玉清闕的時候還是肉手,現在居然跟皮包骨一樣。

“前天夜裏。”

是仙島通道的守衛發現的。

那個時辰祁凜早已入睡,祁酉和跟他大哥剛把娘丢給他們處理的要務大發完,祁酉謙先去睡了。

喝了點酒的祁酉和清醒得很,索性在院子裏練劍,沒想到守衛急匆匆地來到島主府禀報了這件事,祁酉和瞬間清醒,匆匆地趕往那邊。

看到的就是一身染血的妹妹。

那一夜島主府燈火通明。

祁今的傷太重了,她自己當初以為沒事,仗着有體內那股外挂似的力量這麽多年來都不太在意小傷。

結果鬼印一朝被奪,那些沉疴也随着浮上來,讓她痛苦難當。

“只有我一個人?”

祁今問。

“是。”

祁酉和撥弄着祁今手腕上的镯子,驚羽深海的冰石打造的镯子摸着就一股寒意,套在祁今的手腕上越發顯得她手腕細瘦。

少年郎模樣的二哥看着妹妹和當年走時沒什麽變化的手腕粗細,有點心疼。

祁今滿腹疑問。

“你不是有東西要給小妹麽?”

坐在桌前的祁酉謙道。

“哦哦哦哦對,”祁酉和掏出一個油紙包,遞給祁今,他相貌有些顯小,但那雙桃花眼甚是迷人,“吃塊椰奶凍。”

祁今喔了一聲,正準備拿,那一塊就被祁酉和先拿走了。

祁今:“……”

真的和記憶裏分毫不差的惡劣性格。

下一刻那塊椰奶凍塞進了她的嘴裏。

她的二哥嘻嘻笑了一聲,“逗你玩呢。”

祁今拍了他一掌,結果自己咳嗽了老半天。

“別亂動,”祁酉和把油紙包放在了祁今榻邊的圓桌上,“等你好些了二哥再帶你出去玩。”

祁今嗯了一聲。

又說了會話,兩個人才走。

夜風徐徐,祁酉謙和祁酉和站在島主府的回廊上。

“你撒謊了。”

祁酉謙開口。

島主府內院的制式不太像驚羽的風格,有些像島外人間富貴人家的模樣。

是島主祁凜特地為符筠改的。

“被大哥發現了。”

祁酉和沒有半點被揭穿的不安,坦坦蕩蕩地道:“但的确是小妹一個人。”

他膚色比祁酉謙白了不少,粉袍穿在他身上倒是越發顯得清秀,“那個時候擡頭的眼神,讓我覺得很難過。”

“什麽眼神?”

“像是在看一個很多年沒見到的人。”

祁酉謙笑了笑,“我們的确很多年未見小妹了。”

“不一樣的。”

“那是一個很悲傷的眼神,根本不像是現在的小妹會有的眼神,雖然她的确長大了不少。”

“當年小妹病好之後,我就覺得她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祁酉和低頭,“但性格又沒變。”

站在他邊上的祁酉謙拍了拍二弟的肩,“你不要想太多,小妹在外多年,總會變的。”

“無論她變成什麽樣,驚羽一直是她的家。”

夜涼如水,床上的祁今在夢魇中醒來。

她下了床,披上外袍,向外走去。

步履匆匆,腳步輕盈,根本沒有驚擾任何人。

島主府的地形複雜,最核心的秘密都在島主府的深層。

祁今輕而易舉地破開島主府的陣法,順着石階而下。

在深海裏不被滲透的屏障幽深無比,外面是漆黑的海域。

她每踩過幾階,邊上的油燈便會亮起幾盞。

燈影朦胧,映照出她那張和因為眼神而與以往氣質區別開來的面龐。

驚羽十六地,鬼印埋于此。

這個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少之又少,而祁無今卻不是第一次來了。

燈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而那石臺深處被貼滿符咒的鐵鏈鎖住的那小小的鬼印,像是感受到了另一股熟悉氣息的靠近,而不斷震動。

一盞油燈落地,砰地一聲。

燭火在地上還掙紮了片刻,在即将燃盡的時候,有人彎腰,用碎玻璃片挑起了那點燭火。

她的神色不像白日裏那般無奈,帶着一股看陌生人的警惕看向來人——

“你到底還是為了這塊東西。”

祁凜看着拿一張熟悉的臉孔。

想起了當年她遍尋不見幺女,卻在驚羽十六地找到對方之時的驚恐。

半塊鬼印入體的孩童渾身滾燙,幼小的身軀承受不住鬼印的力量而不斷痙攣。

手卻下意識地攥住她的手指。

“娘,這是我必須要得到的。”

潛在祁今體內數年的系統終于有了片刻的主導,她看着祁凜,像在看一場時光倒流的美夢。

夢裏驚羽還在。

夢裏玉清闕還在。

她當年付出了那麽多的代價,就是為了毀去鬼印。

這股力量攪得人間一片焦土,攪得四大仙島失了其三。

攪得她痛不欲生,所挂念之人屍骨不存。

“那你呢?”

祁凜問,“你真要如批命那般到百年便死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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