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紀堯帶她去了一家吳山路一間餐廳, 餐廳不大不小, 能容納的客人不會很多, 但無論是外觀還是內在結構都格外精致,設計風格不同于普通餐廳,看着格外高級。

現在時間還沒到飯點, 餐廳裏人不多,他們進去後服務生好像認識紀堯, 禮貌的微笑着帶着他們穿過餐廳徑直往裏面走。

紀堯似乎常來這裏, 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并沒有看服務員的指引。

他們走到裏面一張餐桌前坐下,這裏風景比外面更好, 位置也更隐秘,諾大的空間只擺了這麽一張桌子,僅用來招待貴客。

“你經常來這裏嗎?”

紀堯點了點頭,說:“我是這裏的老板。”

孟晚晚恍然大悟, 難怪一路進來都不見那些穿着制服的服務生對他們多加側目,她自己就不必說了,可按理說像紀堯這樣的明星平常人總會多看兩眼。

原來是自家老板,難怪不敢看了。

她肚子餓, 紀堯讓她随便點, 她也不推辭,就照着菜單上樣子最好看的菜式點了幾道。

等着上菜的時候, 孟晚晚百無聊賴,對着眼前這麽大大活人玩手機似乎有些不太禮貌, 她清了清嗓子,準備跟他聊天。

“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劇組?”

紀堯說:“待會兒吃完飯送你回去,今晚就走。”

“就待半天?你也不嫌麻煩,說吧,到底回來做什麽的?是不是有妖怪找你麻煩了?”

孟晚晚用手撐着下巴,微微歪着頭看着紀堯,眼裏有幾分好奇,還有幾分護犢子的情緒。

她那眼神仿佛在說,告訴我哪個妖怪欺負你了,我去給你報仇!

紀堯繃着的表情忽然松了松,他看着孟晚晚,搖了搖頭,低低地說:“沒有妖怪找我麻煩,我只是突然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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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突然一窒。

孟晚晚先是以為自己聽錯了,可紀堯吐字清晰,就像他念臺詞那樣,每一個發音都恰到好處,情緒也很到位,可剛剛那句話的分量,分明比他念臺詞的時候還要重上幾分。

貓妖說,它想見她。

可是一個妖怪竟然想見捉妖的人,從來沒有這樣的道理。

她不自覺地垂下眼睛,好避過他的目光,可不到一會兒她又擡起頭,雖然有幾分猶豫,卻毫不掩飾地直直地看進紀堯的眼睛裏。

她在探究,那句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為什麽想見我?”

“想見就是想見,沒有為什麽。”

紀堯語氣低沉,卻沒有回避她的眼神,反正他說話向來都很直接,記得剛入行的時候,他脾氣臭說話硬,怼過不少不知好歹的記者,那時候媒體都說他情商低,在娛樂圈肯定混不下去。

後來他紅了,還是一樣“情商低”,只憑自己脾氣說話辦事,可後來那些人卻不這麽說他了,反而美其名曰“快人快語”,再也不提情商低的事兒了。

那些人表面在誇,其實紀堯心裏知道,不管他今天地位如何,不好聽的話就是不好聽,改變不了本質。

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也曾恍惚過,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只半成品的野獸,所以說話才那麽不近人情,對誰都漫不經心,即便對這個世界,也毫無歸屬感。

所以他說什麽,做什麽,有什麽後果,都不在意。

唯獨這一次,這一句話,他說了跟往日一樣坦誠的話,可他知道自己是在意的。

盡管表面雲淡風輕,可他發現自己在暗暗期待她的回應。

即便是只野獸,也是會有在意的東西的。

他看到孟晚晚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偏偏這時候服務生端菜上來了,他們都很有默契地安靜下來。

這家餐廳菜色很是精致,不亞于她吃過的五星級餐廳,每一盤菜分量不多,但她很不客氣地點了不少菜,積少成多,吃飽是沒問題了。

孟晚晚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她還保留了從前的習慣,師父教的,食不言寝不語。

正餐吃完了,服務生又送來一塊小巧精致的蛋糕,大概就巴掌那麽大,上面覆蓋着一層金箔似的表皮,在燈光下熠熠發光,還點綴着幾顆草莓,看上去很是誘人。

孟晚晚拿起勺子正要挖蛋糕,突然想起什麽,有些呆萌的問他:“怎麽只有一塊?”

言下之意是,這一塊這麽小,她自己吃都不夠,怎麽分給他吃?

好為難。

旁邊的服務生還沒走,她正要回答,卻無意中看到紀堯的臉色,服務生鬼使神差般地明白過來,帶着幾分歉意回答道:“抱歉,孟小姐,這是我們甜點師特意送的,他今天只做了這麽一塊。”

噢,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服務生看她沒再追問,也松了口氣,安靜的退了下去。

孟晚晚有些左右為難,這麽一塊蛋糕,小小的,散發着清甜的香氣,她感覺自己吃幾口差不多就沒了。

樂菲說她現在是女明星,不是吃播博主,不能像以前一樣由着性子胡吃海喝,還專門給她請了營養師幫她搭配營養餐,吃的都是些粗糧,甜食那是碰都不讓她碰的。

她很饞,想一個人獨吞了,可她又莫名的想跟紀堯分享這塊小蛋糕,想讓他也嘗嘗這份甜。

很矛盾。

“沒關系,你自己吃,我不跟你搶。”紀堯看出她在想什麽。

孟晚晚蹙眉思考了一下,用小勺子細心地将蛋糕一分為二,分完她還比了比,确認大小都差不多之後,又輕輕地将盤子推到紀堯面前。

“你先吃。”

紀堯原本并不在意,可聽到她脆生生的一句話,忽然感覺心底一陣奇怪的酸澀。

孟晚晚穿着一件鵝黃色的露肩小裙子,餐廳裏暖黃色的燈光襯得她皮膚更加柔白,她笑得眉眼彎彎,眼裏仿佛閃着細碎的星星,忽然讓他冰冷的心髒溫柔得一塌糊塗。

她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紮着兩個麻花棒一甩一甩的小丫頭了,他見過她捉妖時候的樣子,技法純熟,一絲不亂,也不會再因為背不出咒術而被師父責罰了。

可她還是像幼時的小姑娘一樣,拿到了好吃的東西,會在夜裏偷偷拿來與他分享。

“噓,師父已經睡着了,你快點吃,要是被發現了,不要出賣我噢~”

她總是孜孜不倦地重複這句話,好像忘記自己上回來已經說過了,少年聽過幾遍,早就會背了。

那時的孟晚晚于他而言,是個不知姓名的夜間精靈,總是在夜間翩然而至,小小的手心攤開,都是五顏六色的糖果。

于他而言,她是整個灰暗人生中全部的希望,是極致痛苦中不可多得的解藥,和唯一的糖。

雖然少,也想盡力去抓住。

紀堯吃飯總是吃得很快,很有男人的灑脫氣,可吃起這塊小得可憐的蛋糕時卻異常的慢,足足花了五分鐘之久。

吃完,他又将盤子推回孟晚晚那邊,她像是得了寶物一般,笑眯眯地吃了起來,也沒管這勺子是紀堯用過的。

吃完飯,紀堯又送她回劇組。

“這車是你的?我好像沒見你開過。”

紀堯轉動方向盤,駛入另一個街道,“這是劉一鳴的車,上午是他來機場接我的。”

“哦,那他人呢?”

“我要來找你,怎麽會讓他跟着?”紀堯補充道,“我讓他先回公司了。”

孟晚晚忍不住偏過頭去看他。

他說話的時候永遠一副坦然的表情,她問什麽,他就答什麽,原本是最樸實的陳述句,卻被他說出幾分不羁的味道來。

導航顯示還有兩分鐘就到財大西門了,孟晚晚提前給樂菲打了個電話,她在西門等她。

“謝謝你剛剛請我吃飯。”孟晚晚低着頭想了想,又說,“下次你變成貓的時候,如果再有野貓欺負你,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

紀堯失笑,“所以那一次你為什麽袖手旁觀?”

“因為我知道它們不是你的對手,”她一字一句認真說,“你好歹是貓妖,是貓祖宗呀!”

“多謝誇獎。”

他就當是誇獎吧。

說謝謝,是因為今天是孟晚晚的生日,她真實的生日。

沒人知道,因為在這個世界裏,她的生日在資料上寫的是3月9號,要不是今天恰好吃了一塊蛋糕,她甚至自己都要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紀堯算是不經意間給她過了個生日,當然值得說聲謝謝。

“如果你今天過生日,最想收到怎樣的生日禮物?”紀堯漫不經心地問。

孟晚晚瞪大了眼睛,差點吓一跳,他該不會是有讀心術吧?怎麽這麽巧提到生日的事?

“幹嘛這麽問?”

“我随便問問,你随便答。”

他們已經到了西門那排梧桐樹下,樂菲站在門口,已經看到他們了,她很有分寸,只是遠遠站在那裏沖孟晚晚招了招手,并沒有過來。

紀堯将車子停好,解開安全帶,轉身向後座像是要拿什麽東西。

“哦,”也許是自己多心了,孟晚晚不假思索地說,“我最想要的東西,你知道的啊,就戴你身上呢!”

紀堯身子微微一僵,不出片刻他又恢複正常,轉身回來,手裏空空如也。

孟晚晚覺得奇怪,正要轉頭去看,眼前卻忽然一黑,紀堯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 幹嘛?”她不知他此舉是為何,略顯不安地扭動着,聲音出奇的軟。

捂在眼睛上的掌心有些幹燥,還有點屬于男人的粗粝感,孟晚晚不自覺地不停眨眼,濃密的睫毛在他的手心刷來刷去,有些癢,他卻沒挪開。

距離太近了,紀堯幾乎欺身壓在她身上,魂鎖不經意間從他的衣領裏跳了出來,在她鎖骨上彈了一下,又被紀堯按住,放回衣領裏。

她今天穿着露肩的裙子,肩頭圓潤,鎖骨小巧精致,她有些不自在地咬了咬唇,沁出一片嫩紅,與剛剛那塊蛋糕上的草莓顏色極其相近。

說不出的甜美。

她有些粗心,嘴角還殘留着一點淡色的奶油都沒發覺。

紀堯呼吸加重,突出的喉頭滾了滾,勉強按捺下來,伸出左手輕輕幫她拂去那抹痕跡,這才放開遮在她眼睛上的手。

她小聲開口:“你在幹嘛呀…… ”

心慌得不行。

孟晚晚睜開眼睛,目光有些迷離,看也不看他,紅着臉打開車門跑了出去。

紀堯沉默地看着她跑開幾步,卻突然停下來,又跑回來,臉上紅暈還在,語氣卻格外嚴肅。

“這次跟我搭戲的男演員叫姜洋,你認識他吧?”

紀堯神色不變:“認識。”

孟晚晚點點頭,将那天姜洋在車裏說的話都告訴了紀堯。

“他不一定會做什麽,但你以後做事要更小心,”孟晚晚指了指魂鎖,“這個千萬不能再從你身上掉出來了。”

說完,紀堯目送她離開。

這天回去,孟晚晚特意量了量體溫,正常,無任何發燒跡象。

她躺在床上很久沒有睡着,似乎懵懵懂懂的明白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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