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照舊。

“還是沒有執業證?”果然,此人又提起開不了的那一壺。

于內心深處,餘白承認他說得沒錯,自己雖是法律系科班出身,也早就過了司法考試,但入行多年做的一直都是非訴業務,雖然案頭功課十分漂亮,日常工作與其說是律師,還不如說更像是個高級白領。面子上終歸過不去,她冷冷陳述事實:“我考了紐約州的bar。”

唐寧聽聞,絲毫沒有被反将一軍的尴尬,只是笑道:“那幹嗎還回來?那玩意在這兒又不管用。”

餘白一時無語,心想我回不回來跟你有一毛錢關系麽?她不屑與他鬥嘴,專心看着臺上,吳東元與林飛揚正在向證婚人致謝,兩人站在一處,如一對璧人。

唐寧當然不會放過她,湊過來指着臺上問:“因為他?”

餘白心裏重重一墜,想要罵他胡說八道,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唐寧卻不罷休,又在她耳邊道:“那今晚還需不需要我效勞?”

餘白似是挨了一記耳光,起身猛推他一把,低着頭跑出了宴會廳。????

2.

“我胡說的,是我不對。”唐寧跟在她身後追出來。

餘白根本不理,直往外走,邊走邊拿出手機,想要給一起做伴郎的同僚發條信息,告假回去休息,可左右想了幾個理由似乎又都不妥,字一個個打出來又一個個删掉。

今晚,旁人都可以走,唯獨她不行。這伴郎的任務是她自己接下的,為的便是斷了自己對吳東元那點似有若無的念想,要是中途脫逃,效果可能比一開始就不來還要壞。

她于是慢下腳步,在門廳挑出的屋檐下站了片刻。室外夜色已濃,草坪上的鮮花裝飾被收拾得七七八八,看起來有幾分寥落。

唐寧見她已然平靜,便道:“我車停在地庫,你住哪兒?我送你。”

餘白卻轉頭看看他,反問:“誰說我要走了?我就出來透口氣,一會兒還要跟着去敬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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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寧有些意外,愣了愣才嗤笑一聲,點頭道:“行,那我等你。”

“等我做什麽?你要走就走啊。”餘白又道。

“我也得等着敬酒,我代表我爺爺來的。”唐寧回答。

餘白無有異議,至于他究竟是新娘還是新郎那邊的關系,她根本懶得問。“那就進去吧。”她只說了這麽一句,便返身走回宴會廳。

時間扣得剛好,臺上的節目已然結束,林飛揚換了龍鳳滿繡的褂裙,吳東元還是原本那身西裝。餘白遠遠看見他,仍舊是多年前初見時的模樣,一時間連她自己都驚訝,竟然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她走過去加入伴郎團,同僚大約看見她與唐寧一起回來,起哄說這麽久不見一定是有豔遇?她只是笑答:“吃飽了準備給老板擋酒啊。”吳東元就在幾步之外,不知是無心,還是聽到她的聲音,朝這邊看了一眼。餘白便又覺得呼吸一緊,這毛病她已多年沒有犯過,今日又再這樣,簡直叫她想要痛罵自己。所幸吳東元已調開目光,一瞬便似是收斂了周遭所有的鋒芒。

來賓中有人位高權重,還有的年紀大輩分高,不能太過耽擱。時間不算太晚,新人已經開始敬酒。到底是有些年資的人,餘白跟在後面,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不該說的一概藏在最深的地方。

多數賓客都有分寸,唯獨最後新人同學朋友那幾桌難纏一些。而餘白在伴郎團中偏又最顯眼,一來二去便喝了許多,到後來反倒是吳東元出手替她解圍。

餘白堅持不要,說替新郎擋酒,本就是為人傧相應盡的義務,哪裏有反過來的道理?

那群人替她喝彩,大贊女俠豪爽。

她卻又玩笑,說:“你們都別跟我客氣,我年底獎金多少且看今日的表現了。”

一句話叫大家都跟着笑起來,至于吳東元是何種反應,她不知道,也不敢看。

留到的最後的幾乎都是BK的同僚,又一同向新人敬酒,對吳東元道:“老板一定要幸福!”

餘白說着這句話,有點想吐。

吳東元看她面色不好,過來問她:“你要不要緊?我叫車送你。”

“不用,”她笑答,避開他的目光,恰好看見唐寧還在老地方站着,便朝那裏虛一指道,“我男朋友也來了,一會兒跟他的車回去。”

“餘白的男朋友?”旁邊有人聽到,立時來了興致,都朝那邊張望。

餘白本想蒙混過去,偏唐寧那家夥耳風過人,也不知聽到多少,身高腿長眨眼就到了跟前,名片都已經發了幾張。

一時自我介紹:“都是同行,至呈事務所的唐寧。”

一時又點頭訴苦:“是啊,兩地分居,不容易,不容易。”

餘白在旁聽着,愈加想吐。

婚禮之後,吳東元與林飛揚便要去機場開始兩人的蜜月之行,于是鬧洞房之類的陋習自然也就沒有了。一群人在酒店門口目送新人上車離去,後擋風玻璃上貼着的Just Married字樣在路燈下反射出光芒,老遠都還能看見。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你喜歡的人卻不喜歡你。”唐寧在一邊感嘆。

餘白心中刺痛,面子上卻不理會,徑自去向同事道別,然後轉身朝酒店大堂走去。

“我又不是說你。”唐寧追上她。

餘白已經排進等候出租車的隊伍,他拉她出來,捉着她雙手,走向通往地庫的電梯,一邊走一邊為左右好奇的路人表演:“喝多了就趕緊回家吧,乖……”。

餘白忽覺諷刺,不知此時如果自己大叫“救命,我不認識他”,堅持唐寧是個在酒吧“撿屍體”的流氓,周圍的人會比較相信誰?他倆較勁多年,這倒是個證明彼此反應與辯才的絕佳機會,只可惜今夜的她已經說了太多,做了太多,幾乎花去了全部力氣,從喉嚨到胸口都是痛的。她不想開口講話,一句也不想。

電梯門一關,便只剩他們兩個。兩人相對,呼吸的聲音都聽得見,其實更近的距離也曾有過,不知為什麽此刻的氣氛卻有些尴尬。餘白以為唐寧總會說幾句怪話,或者又像曾經那樣貼上來動手動腳,結果卻是沒有。只是短暫的幾秒,對她來說卻有些難熬。所幸電梯下行不過兩層,叮一聲門又開了。

餘白跟着唐寧走進停車場,直到他停下腳步,拉開一輛黑色大衆的後排車門。

“坐後面吧,要是難受就睡一會兒。”他對她道。

餘白不置可否,只看着眼前這車,大約長遠沒有洗過,引擎蓋上蒙的灰塵簡直可以寫字,與他過去的風格實在相差太多。“換車啦?”直到坐進車內,她才随口一問。

“目标不能太明顯。”唐寧笑答。

餘白點點頭,工作抑或是撩妹,唐寧換車究竟出于何種目的,她其實并不關心。車子發動,一路轉出地庫去,她看着車窗外無有盡頭的黃色減速标記,又有些想吐,唐寧轉身遞過一瓶水。她口中幹渴,但只喝了一點,便睡了過去,因為疲倦多過因為酒醉,一天前剛剛搭國際航班回來,時差尚未倒好,已經一夜又一日沒有睡過。

從此地到她暫住的酒店開車不過十來分鐘,這一路的亂夢卻似是要把過去幾年的經歷全部重來一遍。迷蒙中,她又回到研三那一年,正在食堂裏吃馄饨,唐寧突然坐到她面前,試圖說服她放棄BK的面試機會,跟他一起去法院實習。

她不禁好奇,那時如果接受了唐寧的意見,現在她又會是怎樣?

她這人從小一心向學,沒早戀過,也沒暗戀過男同學,甚至連明星都沒追過,從不知道自己理想中的異性究竟長什麽樣,甚至可以說根本不曾意識到自己還有理想中的異性形象,直到她看到吳東元。

而吳東元便是她當年初入BK面試時遇的那個貴人。那時的她也算有一些社會經驗,大四的時候已經實習過,在BK也過了筆試以及人事部的初選,接下去便是最後的一關,有機會見到今後要跟的老板。

她記得那天自己早早到達BK所在的辦公樓,當時還是在舊城的CBD,但內裏的裝飾與雇員的做派已經叫她嘆為觀止。前臺的女職員領她到面談室,隔着落地玻璃,她便看見有個男人坐在桌邊,垂眼正在寫字。她看不真切,只覺他肩背的輪廓是一種她從未在別處見過的沉穩利落。她在門上輕叩,只等那一聲“請進”。但門卻從裏面開了,她擡頭看見他的臉,便是呼吸一緊。當時并不确定這奇怪的反應究竟是因為他的長相,還是因為他是将要決定她命運的人,抑或是兩者兼有。

他一定也看出她的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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