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現在該怎麽辦?”

只這一番話,餘白便想起了他是誰——這幾日網絡頭條的男主之一,在社交網站發文控訴著名導演兼制片人李瀚潛規則他的那位。

文章敘述的事件發生在三年前某電影節頒獎禮之後的夜裏,地點是兩人住的酒店房間,葉奇當時沒有報警,也就是說幾乎已不可能有物證留下。但互聯網時代就是這點好,通過回溯兩位當事人曾經發布的照片和文字,所有吃瓜群衆都可以過一把當偵探的瘾。有人認為李瀚在那方面的名聲一向不好,這事肯定就是真的。也有人覺得,李瀚在電影圈頗有名氣,而葉奇只是十八線小演員,三年前主演過李瀚執導的一部文藝片,後來就再沒有什麽擺得上臺面的作品,時隔三年又提起舊事,八成當時是你情我願,後來沒能繼續撈着更多好處,才想起來翻舊賬的。兩種猜測似乎都有其道理,于是便各占派別,将這件事炒到空前的熱度。

在餘白看來,這案子若真由唐寧接下,倒是十分搭調。不管是本科還研究生時期,刑法236條始終是所有法律系男生的最愛,尤其是唐寧。想當年動筆寫畢業論文之前,此人甚至還在一群男生中間與人争過一個選題——《論男性是否能夠成為強奸罪的犯罪對象》。後來也許是被導師說服,又或者挨了他家兩位法律界大拿的批評,最終成文的并不是這個題目,而是《試論刑事辯護的幾種思路》。那篇文章餘白看過,寫得倒是真不錯,其中有幾條思路确實是挺清奇的。不過,如他這般得天獨厚的條件,想要不好反倒不容易。

然而回到此時,唐寧卻開口對葉奇道:“之前跟您打過招呼,我這裏的工作安排已經滿負荷,這個案子又要在B市開庭,實在是沒有辦法接下來。”

“唐律師,我是慕名而來,如果是費用的問題……”葉奇有些急了,看得出來為這官司十分焦慮。

“葉先生先別着急,”唐寧出言撫慰,“事情經過我們已經初步了解,今天約您過來就是因為有些思路想跟您溝通一下,如果您之後要采取應對措施,可以作為參考。”

葉奇稍稍安定,點頭等着唐寧說下去。

“那就先說結論吧,”唐寧于是笑道,“你在社交網站發文的行為不構成诽謗罪,如果是我的話會做無罪辯護。”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三年,我當時沒有報警,現在手頭也沒有任何證據……”葉奇不信,網上對這事的說法很多,今天也不是他第一次找律師咨詢,對事情的嚴重性已經有了一點了解。

“您別忘了,”唐寧打斷他,“現在不是您告他猥亵,是他自訴您诽謗,如果您不準備反訴,就根本沒有必要去證明當年那件事真的發生過。”

“可我發的那篇文章轉發已經幾千次,他們現在就是告我網絡傳謠,如果沒法證明我說的是真的,不是造謠,這案子不是輸定了嗎?”

餘白看見帥哥着急,有點于心不忍,脫口便說:“不會的……”所幸唐寧一個眼色過來,她才意識到此人是真不打算接這案子,所以也不方便打這樣的保票,于是只得換了種方式道:“出于刑法的歉抑性原則,刑事自訴對舉證要求很高,您完全不用這麽悲觀。”

她說完便閉了嘴,将主場還給唐寧,卻不想唐寧并不回答葉奇的問題,轉而向她道:“餘律師,你給葉先生解釋一下。”

餘白本來只是看戲的态度,聽到這一句突如其來的“元芳,你怎麽看?”,簡直無語了。她早知唐寧這人最愛出人意表,卻也沒想到會突然來這麽一手,只能怪自己多嘴。所幸方才在旁邊閑着,将葉奇的先後發的幾則短文都看了一遍,對唐寧所謂的思路已猜到了八九分,斷不會出醜遂了他的心意。

“葉先生發文帶有#When she says no的話題标簽,并且@了警察局的官方號。”她平鋪直述,首先明确了這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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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奇點頭。When she says no是個從國外傳來的反性騷擾運動,呼籲所有性侵犯的受害者挺身而出說出自己的經歷,前段時間在社交網站上一直飄在熱點位置。

餘白停了停,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下去:“在《刑法修正案九》後,猥亵罪的對象不再局限于婦女兒童,您發文的舉動可以視作通過網絡形式向司法偵查機關檢控。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名譽權案件若幹問題的解釋》中明确指出,因檢舉、控告他人的違法違紀行為,被檢控人以侵害其名譽權為由向法院提起訴訟的,法院不予受理。”

“但現在李瀚提起自訴,法院已經受理了,而且我是發在公共網站上的,這樣也可以嗎?” 葉奇聽得似懂非懂,唐寧那邊卻已是隐隐帶着笑意。

餘白只當沒看見,心想這法院若是真的拒絕受理,說不定對李瀚倒是件好事,另行提起民事訴訟即可,現在這樣看似厲害,實則騎虎難下,真是昏招。若是敗訴,理由其實只是不夠刑訴标準,但吃瓜群衆的才不會管那麽多,到時候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她于是又問葉奇:“現在網絡傳謠被追求刑事責任的标準是轉發五百次,發那篇文章之前,你發在社交網站上的文字或者圖片一般有多少轉發量?

“幾次吧,不到十次。”葉奇回答。

“那就行了,”餘白總結,“诽謗犯罪行為的主觀方面必須是直接故意,而你根本沒有傳謠的主觀故意,也不能預料到傳播的結果。如果李瀚方面認為你的行為存在過失,并且言論有不實之處,可以另行提起名譽侵權的民事訴訟,但那個就是經濟賠償的事了,跟坐牢完全沒有關系。”

話說到後來,葉奇漸漸放下心,說起話來也是另一種口氣,比如他也并不是那麽害怕去坐牢,作為一個演員,進去幾年也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餘白聽着只是點頭,面子上并沒表現出什麽來,低頭看了眼手表,時間過去大約四十分鐘。她知道業內的規矩,咨詢計費從四十五分鐘起,便存心不給唐寧掙錢的機會,四十分鐘出頭就把要說的都說完,起身送葉奇出去。唐寧自然知道她的用心,卻也沒吭聲,只看着她笑。

葉奇走了之後,辦公室內又只剩下他們兩個。

唐寧靠在桌邊看着餘白,笑道:“不錯,功夫沒丢。”

“你也不錯啊,”餘白便也将馬屁奉還,“都有娛樂圈的人慕名而來了。”

在她面前,唐寧也不謙虛,勾唇笑了,帶着些許得色。

“可是為什麽不接這案子?網絡頭條哎!難道你現在生意真這麽好?”餘白追問。

“生意一般,吃不飽餓不死罷了。”唐寧實話實說。

“那為什麽不接?”餘白又問。

唐寧似是頓了頓,方才笑答:“我不想當網紅。”

“要是那位李導花一億請你呢?”她利誘。

“李導的一億我倒還真不敢收。”他回答,大義凜然,油鹽不進。

“為什麽不敢?”餘白揶揄,“因為正義?”

唐寧卻俯身湊近了她,在她耳畔輕聲道:“我怕他倒取我兩億。”

餘白失笑,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我看是我剛才說的那些你沒法駁倒吧?”她又激他。

“刑事自訴的難度擺在那裏,輸贏不好說。但從法理上,反過來一樣可以推倒你。”唐寧答得嚣張,一雙眼睛帶着些笑看着她。

兩人離得很近,呼吸相聞。餘白自然聽出他話裏吃她豆腐,卻難得不覺得生氣,看着唐寧也似是比平時順眼了許多。她只當是姐今兒高興,不與你計較,心想也難怪眼前這家夥一心要做刑事辯護,其中确有些快感是其他案子不能給的,正如她此刻,哪怕根本沒有上庭,只是咨詢罷了。????

那天晚上,唐寧請餘白吃飯,卻不只是他們兩個,而是把他在至呈的整個團隊都帶上了。

“餘白餘律師,我研究生同學。”唐寧替她介紹,又指着在座的幾位,“這位是趙文月姐姐,還有邵傑,陳銳,周曉薩。”

衆人笑着向餘白打招呼,似乎都已經很清楚這頓飯的目的——引見團隊的新成員。這倒叫餘白有些惶恐,她對至呈的狀況尚不了解,也根本沒有答應過唐寧什麽。可當着這麽多人,她不好直說駁了唐寧的面子,只得敷衍過去,打算晚點再找他算賬。

唐寧口中的趙文月便是白天在至呈見過的那個秘書,四十來歲,目測脾氣不大好,卻十分幹練。邵傑與陳銳也是律師,三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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