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間來不及,下周就開庭了,另一方面是大海撈針。”
“到底有沒有都不一定,”孟越補充,“一般商場、旅館的監控錄像最多保留一個月,萬燕出境的日子距離現在早已經超過這個期限了。”
“那還有沒有什麽別的地方可以去打聽一下?”餘白又問。
唐寧想了想,回答:“他們後來又在別處開過房,但是萬燕記不清具體日期。”
餘白聞言,不禁嘆了口氣。
唐寧也是搖頭,道:“小姑娘腦子糊塗得很,所以我才一直擔心她在提審的時候說一些對自己不利的話。”
“那有沒有考慮過智商鑒定?”餘白突然想到。
“這個已經提過,”唐寧點頭,“但結果也不能抱太大希望。按照她的情況,初中畢業,在外打工,獨立生活,大多是會被認為有完全行為能力的,就算智商偏低,也不是法定的從輕情節。”
“但她剛滿十八周歲,是不是可以考慮辯稱智力發育狀況滞後,導致她對事物的分析和判斷能力都不及同齡人?”餘白建議。
雖然稍顯牽強,但也是個辯護的角度。然而,這個角度,唐寧顯然也已經想到過了。
“我查到一個類似的判例,”他告訴餘白,“是B市一個故意傷害案,法官酌予采納了辯護人的意見。我也會朝哪個方向試一下,如果是其他案子,應該是可以争取從輕的,但毒品案就不一樣了……”
餘白知道他說得沒錯,涉毒的案件重點打擊,從重從嚴,只因為腦子笨一點就從輕處罰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出了服裝市場,一行人往停車的地方走,都沒再說話。小姑娘腦子糊塗的很”,“分析和判斷能力不及同齡人”……餘白又想到那些物證照片,那格格不入的一樣,“正因為方才的對話漸漸突圍而出。
唐寧大約也在想着什麽,走到半路,忽然疾步。
“這是怎麽啦?”孟越跟上去問。
“趕緊回賓館,” 唐寧答,“我想起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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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與此同時,餘白也想到了,是那些單據中的一張彩票。
四人于是上了車,往賓館駛去。還在路上,唐寧便讓曉薩打電話找經辦這案子的法官和檢察官,因為是周末,尚不确定能聯系上哪一方。
“就因為一張彩票?”曉薩卻是将信将疑,“那也可能是萬燕自己買的呀?
“不會的。”餘白突然出聲。
周曉薩轉頭看她,似乎在等她解釋。
餘白尚未答話,坐在前排的唐寧已開口:“因為那是一組號碼的複式投注。”
餘白倒有些意外,他對物證的細節也記得如此清楚。
“難得買一次的人大多搞不清什麽是複式投注,”唐寧繼續說下去,“而且看萬燕的銀行流水,每月工資三千元不到,除了這次去馬來西亞,她的現金進出一直很有節制,可以看得出只有生活開銷,不太會花這麽多錢去買彩票。另外,從她的認知水平出發,大多不會懂得複式投注,那張彩票很有可能就是高瑞龍遺留在她那兒的東西。”
“那就有了,”孟越拍了拍方向盤,“彩票上有銷售點的編號和精确到秒的購買時間,就算銷售點的監控已經被覆蓋,附近道路上的監控一定還有。”
“道路監控能保留多久?”餘白問,一顆心不禁懸起。
“警方的要求,至少三個月內都可以恢複。”孟越回答得很肯定。
回到賓館房間,物證照片便在眼前,果然是有一張彩票,複式投注,紅區十個數,藍區四個,總計一千六百多元,購買時間是一個多月前,銷售點就在服裝市場附近的一個街頭彩票亭。
随後的事情,竟是出奇得順利。
傍晚時,唐寧便去法院見到了萬燕這案子經辦人。那是個中年女法官,姓劉,那天恰在加班。大約這位劉法官也對萬燕有些同情,攜帶海洛因入境沒有疑問,但是要證明她主觀上對走私毒品知情,顯然證據很不充分。于是調取道路監控的許可很快拿到,又因為孟越在警隊的人面頗廣,他們當晚便找到交警監控科看到了那一天那一時刻的畫面。
高清視頻圖像的右下角秒數跳動,一個個子不高,清瘦秀氣的年輕男人從彩票亭內走出來,看其面目,與萬燕描述的高瑞龍有七分相似。男人穿過馬路,往西走去,很快走出了那個畫面範圍。但這樣的監控鏡頭那條路上一路都有,只要繼續查下去,便會有更多的線索,比如他去了哪裏,又見了什麽人。雖然最終結局未蔔,但案子被退回補充偵查,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離開交警隊時,餘白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萬燕這個沒留下任何蹤跡的男朋友真的是讓他們找到了,哪怕線索只是一張彩票,不記名,沒中大獎,只能兌五十塊錢,高瑞龍大約也沒太在意,随手留在萬燕的包裏,可偏偏這麽巧,是如此确鑿的證明。
那晚上天吃上東西已是夜裏将近十點,與其說是晚飯,不如說是宵夜。四個人都已是饑腸辘辘,吃得風卷殘雲。只是唐寧一面吃一面還要想着明天的安排,他這一夜要留在H市,次日一早去見萬燕案子的公訴人。而周曉薩當夜就要趕回A市去,是為了他正在辦的另一個P2P的案子,準備委托人取保候審的材料。
“學姐……”曉薩向餘白開口,仿佛是想搭個便車的意思。
“曉薩你吃完就跟我的車走,我今天也得回A市。”孟越卻是搶了先,說罷又朝唐寧瞟了一眼,眼神中似有深意。
曉薩不明就裏,哦了一聲,埋頭喝粥。
餘白在旁暗自笑了笑,只當作沒看見。她在心中道,這位大叔倒是好心思,莫非還真打算讓他們朝那個方向發展發展?正想着,忽覺桌子下面誰蹭了她的腿一下。她一滞,擡頭看看唐寧,卻是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吃着一碗他最愛的雞湯泡飯,反倒叫餘白覺得是她自己居心不良。
宵夜吃完,孟越帶着曉薩離開,餘白還是跟唐寧去賓館,她的車還停在那裏。
大約是方才孟越給的心理暗示,一路上,餘白都有些不知說什麽好的感覺。她第一次覺得,車裏小小一方空間,一旦靜下來竟會叫人感覺這麽不自在。所幸唐寧說起那件P2P的案子,總算填滿了這空白。
他的委托人名叫蔣钰,是網絡P2P平臺“智投”的一名高管,早先在A市廣播電臺做過財經評論員,也算是小有名氣,可說是那個投資平臺的門面。
早在經偵立案之前,蔣钰就已經找到唐寧咨詢。也難怪她最着急,雖然她并非是平臺的老板,獲利也不是大頭,但絕大多數受害人都是沖着她的名字來的,一旦平臺暴雷,她大約連人身安全都難得保證。
于是,唐寧給她指了條明路。就在咨詢之後第二天,他便帶着蔣钰,以及他連夜準備的數萬字材料,包括自首書,證據目錄,問話筆錄,涉嫌非法吸收公衆存款罪的法律分析,去A市公安局經偵大隊投案自首。開門見山,遞上厚厚一疊法律文書。
就在同一天,經偵也已對“智投”立案,封了辦公場所,拘了差不多整個公司的人。所有高管中,只有蔣钰趕上了投案自首,得到一個40%上下減輕處罰甚至免罰的機會。
餘白聽那描述,也覺得排場可觀,有如警匪片中黑幫大佬的投名狀。而唐寧恍又是她印象中的流氓律師,助纣為虐,幫着惡人逃脫刑罰。
“上次聽你說自己選案子,還以為你只替好人辯護呢。”她笑着揶揄。
唐寧聽她這麽說,便也嘲笑回來:“我看你這些年在BK到底還是荒廢了,身為法律工作者的自我修養都沒有,當事人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我們身為律師可以判斷的嗎?”
餘白無語失笑,這話确是叫他說對了。
唐寧還有話講,繼續道:“法律保護弱者,也保護強者,保護受害人,也保護侵害人,哪怕你違反了法律,你也仍在法律的保護之下,接受法律早已寫明的審判。”
“嗯,這話說得有水平,”餘白誇一句,又損一句,“你爸爸說的吧?”
他倒也不動氣,反笑道:“是我爺爺。”
“行,《律師的自我修養》,你趕緊寫一本,我買來随身收藏,每天拜讀。”餘白繼續誇他,半真半假。
正說着,車已經轉進賓館地庫,找了個位子停下。唐寧先下了車,轉到副駕駛這一邊替她開門。餘白看見自己那輛SUV就在不遠處停着,自知下車道別也就該走了,莫名卻有點失落。是為了這歷險般的一日,還是別的什麽,她自己也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