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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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以為這個女孩只是有點靈力的平庸之輩,現在看來,不全然如此。
今川義元擡了擡眼皮,觀察着馳騁于戰場,被她帶來的家臣的英姿。如今三河已定,待他西征尾張後,整個東海道就被徹底納入他麾下。
為此,他需要賢才。
只是她是否織田信長派來的細作,尚需留意。
鶴丸國永看了他一眼。
因為審神者的囑咐,加州清光雖然能迅速制伏今川氏真,卻沒那麽做。只是在保護自身的情況下阻止對方,然後将被妖怪附身的今川氏真引入了審神者準備好的陣法裏。
“五方布陣,式神扶翼。”
“東方青帝,南方赤帝,西方白帝,北方黑帝,中央黃帝,北鬥三臺,天文五星,妖魔封結。”
桔梗印上鎖鏈拔地而起,将被妖化的今川氏真牢牢地束縛在陣眼中。他被帶有淨化能力的純粹靈力逼迫,痛苦地跪倒掙紮。
“少主……”陣法外的侍女一臉擔憂。
時爻沒受影響。等她施展完淨化的術後,籠罩在今川氏真身上的黑氣消失,他妖化的臉也在漸漸地恢複正常。
桔梗印上的鎖鏈與結界一同煙消雲散。
少女悄悄舒了口氣。
“主君很擅長淨化的法術嗎?”待事情暫告一段後,鶴丸國永看着被侍女和家臣扶起的今川氏真,若有所思地問了句。
“相反,”時爻否認,“淨化是我最不擅長的術法。能成功真的是太好了。”
“賭運氣嗎……?主君的這個說法還真是吓到我了。”
時爻偏頭看向了他。
白發金眸的付喪神明朗輕松的語調一如往常,神色也看不出什麽異樣。
察覺到審神者過于昭然的目光,鶴丸國永收回了望向今川的視線,回過頭來,疑惑地問:“怎麽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
“……”
“鶴丸君?”
“嘛,還是回本丸再說吧。我現在說出來也無濟于事。”
“主人,義元公好像找你有事喲~!”
加州清光插話道。
>>>
世間流血漂橹,妖邪作祟、人鬼共生。
自古陰陽師就有着備受尊崇的地位。今川義元雖然有過質詢,但少女祛除惡鬼的景象歷歷在目。
待嫡子氏真無礙後,他便緩和了語氣,和顏悅色地吩咐侍女好好招待陰陽師及其家臣,并表示等他征戰歸來,定要大擺筵席,以示感謝。
簡單來說就是想拉攏主人。
——但是,征戰回來再感謝已經來不及了吧。
前提是,歷史沒有改變的話。
知道西征結果的加州清光和其他人都沒有表露出來,但他回想起義元公意氣風發的姿态卻也不禁唏噓。
與審神者在護城水堀附近互道晚安後,加州清光與鶴丸國永回去時同行。
路上加州清光突然想起了不久前鶴丸與審神者的對話,了然地道:“鶴丸剛才問了主人‘淨化術’,是幫一期問的吧?但是,他會不會領情呢……畢竟粟田口派發生了那樣的事情……”
“誰知道呢,”鶴丸國永微微垂眸,他語調漫不經心,臉上不見往常的微笑,“但是,一期身上的‘恙’拖下去會發生怎樣的事,我們誰都無法預料。如果到了不得不斬殺他的那一天,在這個本丸能動手的人……”
“反正我下不了手。”
“別一臉‘就靠你了啊’的表情啊喂!我也不可能動手吧!”
加州清光深呼吸了一口氣,黑發男子澄澈的紅眸裏倒映着水光與月色。他收斂了炸毛的表情,無奈低聲。
“‘恙’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中間時爻用的咒語出自陰陽師電影W
18.作者差點到黑泥
5月11日,義元公親率本隊出陣前夕。今川義元于今川館裏連下了兩道軍令。
一是命人砍了戶部新左衛門的首級。
此人乃今川義元安插到織田信長近旁細作,今川義元得了戶部新左衛門私通敵寇的信件,心生疑窦;
二乃傳喚山口左馬助教繼與其子九郎二郎教吉,令其切腹。
山口父子本來是信長公的家臣,統領鳴海地區,見今川義元大勢所趨,便投靠了義元公,還帶來了尾張的情報。
近日駿府流言四起。都說“山口左馬助是假裝投靠今川家,久等義元公攻入尾張時,與信長公裏應外合,前後夾擊”。
時爻抱着狐之助姍姍來遲,這時檢使剛剛驗完屍體。草席和死衣上還留着殷紅的鮮血沒來得及處理。
今川義元親自監斬。
“我曾以為教繼是我值得信賴的盟友。”義元公搖頭嘆氣,一臉凝重地擱下了酒盞。
正坐在義元公左側的時爻摸着狐貍毛不予評判。
桶狹間之戰前夕,信長公曾設下兩道離間計。殺的就是義元公的心腹。
目前為止,一切都還與歷史一樣。
“義元公找我來所為何事?難道氏真少主又……”
“犬子一切尚好,我已讓藥師來看過了,只說要多加休息。”
義元公從榻榻米上緩緩起身:“其實我另有所托。”
他屏退左右,目光落在了在他眼裏等同妖怪的狐之助身上。
時爻想了想伸手按住了狐之助的耳朵。
“……”
>>>
“綜上所述,就拜托你們跟去戰場了哦。”
時爻雙手合十細心囑托:“不需要立軍功,随便打打,渾水摸魚一下,注意監視時間溯行軍的動向就好。”
“說什麽随便打打,保護歷史的我們參與到歷史中來,真的沒問題嗎?”加州清光沒有要反對審神者的打算,只是有些擔心和疑惑。
“這件事暫且不提。我和加州都離開了,主君要怎麽辦?”鶴丸國永也質詢。
“我的話沒關系,你們先出發。遲兩天我會和松平将軍一起跟上來。”時爻解釋,“有狐之助在,而且,今川館中的瘴氣讓我很在意。”
既然審神者已經做出決定,鶴丸國永也不再阻止——她的能力恐怕沒那麽簡單,以前一期一振揮刀砍傷他的那次,理由是否真如三日月所說也有待商榷。
嘛,主君的話,總會有辦法的。
随軍前加州清光揉了揉狐之助的腦袋叮囑:“主人就拜托你了喲~!”
“是!就交給我吧。”
狐之助晃了晃毛茸茸的尾巴。
5月12日,義元本隊從駿府出發,到達藤枝。刀劍男子在審神者的命令下随同。
“狐之助和加州君變得很要好了呀。”
今川軍井然有序地離開後,今川館又恢複了往日的寧靜。義元公雖是武家子弟,但喜好公卿貴族的風雅生活,在他治理下的駿府又有“小京都”的美名。
他穿直衣、戴立烏帽子、塗黑齒、描蟬眉、抹脂粉、召開詩會,甚至是脔童。
被勇猛着稱的三河武士嘲笑是“女武士”。
但也內外兼并,文武兩全。
時爻往回走時,高興地對狐之助道。
“是。因為加州閣下保護了審神者大人。”
跟在審神者腳邊的狐之助耷拉下腦袋:“而且……”
“而且……?”
“審神者大人……”
“唔?”
“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可以哦,”少女回頭俯視停留在原地的狐之助,目露困惑,“怎麽了,小狐貍。”
“……審神者大人,怎樣看待刀劍男子?”狐之助乖巧地凝視着主人,它不自覺地用上了尖銳的言辭,語氣裏更多的卻是疑惑。
“他們……傷害過審神者大人吧。”
“——傷害了,沒有過錯的主人。”
“……”
審神者似乎意外它會問這樣的話,愣了下沉默。
“但就算如此,您依舊溫柔地、毫無芥蒂地去對待他們。”狐之助歪着頭,“我很喜歡這樣的審神者大人。但是,審神者大人其實沒有這麽做的理由,站在大人的立場上,就算有所回敬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在狐之助眼裏,是這麽回事嗎?”她像是才知道的樣子,口吻裏有絲不确定和遲疑。
“不光是在我看來,”狐之助辯解,“在大家眼裏——加州閣下、鶴丸閣下,甚至是三日月閣下他們眼中,想必都是這麽一回事吧。”
“……或許吧。”審神者轉回身繼續前進。狐之助跟了上去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少女換上了義元公吩咐送來的唐草紋樣振袖。淺茶色的長發挽成了可愛的丸子頭,戴上了櫻色簪花,臉上的狐貍面具不再突兀,反而使她看上去多了幾分不可捉摸。
一如走在京都街巷的貴女。而不是施法布陣,斬妖除魔的陰陽師。
——話說……也不是陰陽師,而是審神者來着。
“他們也有他們的理由在裏面,或是為了親人、或是為了同伴,亦或者只求自保,我不知道,也并不在意,”少女平靜舒緩的聲音輕柔地繼續,“只是,本丸以前的事情,我雖然不清楚,但窺一斑而知全豹。我想,錯不在他們,否則政府也不會甩鍋給我了,不是嗎?”
她低頭望着狐之助輕笑。小狐貍心虛地游離視線。
“世間已經有很多痛苦和磨難,我沒有改變現狀的雄心壯志,只希望身邊的人能被溫柔對待。”
“但是,這樣的話……!”這樣的話,對審神者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
“您難道一點都不在意自己受到那些傷害嗎?”
“……诶?”時爻茫然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反問,“啊……那種程度的事,算是傷害嗎?”
狐之助:???
審神者大人你是不是對“傷害”這個詞有什麽誤解!?
對她的襲擊也好,不認可也罷。
“說到底——都無關緊要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在思考,泥萌會不會說時爻聖母_(:зゝ∠)_
……我去隔壁坑到黑泥×
19.還有這種操作
今川館瘴氣凝聚的中心位于二之丸。因為離她住的地方不遠——不如說其實就在她隔壁,所以時爻很快就察覺到妖氣旋渦的“風眼”就在附近。
“請問,隔壁房間的主人是誰?”
聽到問話的侍女臉上浮現出了遲疑的神色。
“是……白童子大人的房間。”
“……”
“主公非常喜歡白童子大人。”
侍女垂下眸輕輕補充。
今川義元向往着京都裏風雅華麗的貴族生活,有圈養脔童的惡習。
駿河百姓普遍會将相貌尚可的男童送入臨濟寺接受寺廟僧侶的調/教與打扮,以求攀上高枝做鳳凰。
白童子就是這一時風頭無兩的新人。來今川館不過半月,卻讓義元公對他百依百順,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閑聽完八卦的時爻心情微妙。等加州清光他們出發後,她從侍女那裏借來了武器,又取下了略有遮擋視線的面具,才去了白童子的房間。
——雖然就住在隔壁,但在今川館暫住的這兩日,她沒有一次望見過白童子的身影。
敲門聲落,紙門被一陣妖風刮開。她手将被風撥亂的碎發捋到耳後。
“怎麽,終于來打招呼了嗎?陰陽師。”
一道幹淨剔透的稚嫩嗓音突兀響起。
房間的正中站着一名男童,模樣清秀,赤足,穿着寬松的白色狩衣,有着雪白的長發和一雙空洞漠然的淺紫色眼睛。
時爻悄無聲息地舒了口氣。
“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因為我小孩子的外表所以掉以輕心嗎?”白童子淡淡地斥責。
“不是那樣,只是你和我認識的一個小孩子同名。見到面之前我還以為會是他,吓了一跳。”
“哦?”
“你就是在今川館裏制造瘴氣的妖怪吧。”
時爻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今川館。”白童子坦然,“——作為據點來說,我很中意。”
“狐之助,今川館後來怎樣了?”她偏頭詢問腳邊的狐貍式神。
“是。桶狹間之戰後,今川館并沒有消失,而是由義元公長子今川氏真繼承。直到今川氏遭到武田氏滅亡,才宣告終結。”狐之助檢索完資料後,鄭重其事地回答。
白童子沉默地看着少女帶來的式神。
那只狐貍妖怪是怎麽回事?從沒見過那樣的能力。
“如你聽見的那樣。”審神者擡起手拉弓如滿月,“我們要進行妖怪退治了哦。”
“依靠你的那些同伴嗎?”白童子盯着她身後的某個地方,面無表情,“給我帶來了不少麻煩啊。”
“诶?”
“審神者大人——!”
伴随着震耳欲聾的哐當聲,狂風大作,地面木片四散。
“結界·守。唔……!”
她伸手阻止了刀刃沉重的一擊。
脆弱的結界還能支撐兩次攻擊。
少女緊盯着面前身形高大、披散着長發,面目猙獰如惡鬼的敵大太刀,堅定地道:“不是同伴,是敵人。”
玻璃皲裂似的聲音清脆刺耳。
裂紋迅速吞沒薄弱的屏障,符咒于靈火中點燃。明火照亮了少女凜然銳利的紅褐色眼眸。
她低聲“落雷”,靈符化作灰燼消散。伴随着轟隆雷聲,一道閃電在天清日白中從天而降。
吃痛的敵大太刀肌肉繃緊怒吼。用言靈縛住溯行軍,結界徹底崩潰時,她于光華萬千裏抱起狐之助沖出房間。
拉上紙門,貼上封印。
審神者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脫離帶水。
伴随着地動山搖的沖撞聲,障子門上的封印符咒卻紋絲不動。
看呆了的狐之助:還有這種操作.JPG。
“溯行軍就交給白童子解決……啊,不好,封印撐不了太久。”審神者雙手合十,“狐之助,你多拿點白紙和朱砂來。我們把房間貼滿封印好啦。”
“是……但是,把妖怪封印在房間裏面,不會出什麽問題嗎?”
“囑咐其他人不要撕下符紙就可以了吧。”
時爻不以為然:“就算白童子有同夥,普通的妖怪也沒辦法解開封印。”
審神者大人難道說……其實很厲害?
狐之助擡頭望着審神者猜測。
“我守在這裏。狐之助趕快去拿東西吧,”時爻提醒,“我們還要追上加州君他們呢。”
>>>
5月18日,義元公于沓挂進行軍議。
真無聊啊。
加州清光百無聊賴地躺在扇面屋頂上,仰望着陰沉又灰暗的雲層出神。今晚月亮沒有出現呀。
前線已經傳來軍報,先鋒部隊已經侵入了尾張地區。他和鶴丸也與三日月他們合流了。
因為桶狹間之戰的時間很近了,他們商讨後,由小狐丸和燭臺切負責織田軍,他們則等待明天的決戰。
迄今為止,溯行軍還沒有大規模的行動。偶爾出現的幾體敵方刀,也在今川軍察覺之前,就被他們處理了。
頭頂傳來瓦片被踩動的細微聲音。加州清光撐着屋頂起身,他稍稍回頭,出現在屋檐上的是美麗如當空皓月的付喪神。
雲破月而出。
“三日月……”
加州清光微怔。
“我坐在這裏也可以嗎?”
“可以喲。”加州清光點點頭,旁邊傳來了衣料窸窣的聲音,待三日月宗近坐下後,他才接着問,“你不是說要早睡對身體好嗎?怎麽還在外面?”
“唔,偶爾賞月也不壞。”三日月宗近含糊地否認了,他微微一笑說,“明天就是織田信長于桶狹間戰勝今川義元的日子。任務馬上就能結束了,為什麽加州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任務結束,就要回本丸了吧。”
“是喲。”
“那……”
加州清光突然停止了話音。
他慵懶的紅眸裏起伏着矛盾的情緒,半晌道:“吶,三日月是怎樣看待的?”
“嗯?”
“——現在的主人……三日月覺得怎麽樣?”
“是呢,或許是個可愛的主君吧。”
“這根本不叫回答吧……”
“哈哈哈,抱歉抱歉,”三日月宗近平靜地解釋,“審神者是怎樣的人,加州還是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比較好。畢竟,我所知道的審神者,也只是她的一部分。以管窺天,以蠡測海,皆不可取。”
前院不知為何變得熱鬧了起來。燈火輝煌,氣氛熱烈。
“你們在這裏啊。找了你們半天了。”路過的鶴丸國永若有所覺地擡起了頭,語氣明快,“松平将軍帶審神者回來了,要去迎接嗎?”
加州清光眸光陡然明亮。
作者有話要說: 白童子:大家好,我是奈落的分/身,專業技能搞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才出場就被封印了。我覺得接下來我不能和犬夜叉劇組的人一起愉快的搞事了。
20.喜聞樂見誤會梗
桶狹間之戰前夜,時爻在松平将軍的護送下,與今川軍彙合。
——值得一提的是,松平元康就是行軍前夕睡覺掉下床摔傷了腿的義元公麾下大将。
按照本來的歷史,松平元康是與井伊直盛一同作為先鋒軍突襲敵軍。狐之助說,歷史雖然稍有改變,但目前的改變還在歷史能修正的範圍裏,讓審神者不用太擔心。
至于松平元康摔傷的理由,單純是受到瘴氣影響,有點倒黴而已。
畢竟瘴氣很容易侵入精神,甚至讓人出現幻覺。
松平元康一到就被義元公迎入了軍營。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此乃行軍作戰要領。他們原定今晚将糧草運入大高城,卻遇大潮,便讓終于歸隊的松平元康明日一早帶上千餘人出城。
待運糧完成便直接進攻丸根砦。具體細節尚需推敲。
攻占尾張一事事關重大,就算義元公有意拉攏對外稱“陰陽師”的時爻,此事也不敢馬虎。
今川軍中軍議內容她尚不知曉,但她可以問狐之助呀!——百科全書狐之助,有問必答,言無不盡,行軍旅游必備。
在義元公于主帥營帳中繼續軍議時,在離主帥房間不算太遠的屋頂上,肩負保護歷史的審神者與付喪神們也召開了一場會議。
不過,為什麽要在屋頂上?
時爻神游了一下。
等狐之助将已知情報公布後,白發金眸的付喪神思索了一會兒,擡頭望向了她征詢道:“織田軍那邊有小狐丸和光仔盯着。松平元康那邊也不是重頭。決戰主君應該不用出面,明天留個人保護主君,其餘人跟随今川軍去桶狹間如何?”
時爻轉頭看向了隊長清光。
被衆人盯住的加州清光為難了。
放主人一個人留守沓挂城他不放心,但是,讓把主人丢過一次的鶴丸留下來更糟糕吧!
他又是隊長不能不上。那麽只有——
“那麽,加州留下來保護主君吧。”在加州清光将目光轉向三日月,還沒來得及開口時,三日月宗近了然地開了口,音色溫潤如清泉,“溯行軍交給我們就好,沒有比主君的安危更為重要之事,這也是隊長的職責所在吧。更何況……”
藍色狩衣的付喪神話音微不可查地一頓,他眼眸溫和卻看不清透,溫柔地凝視着審神者,漫不經心:“由加州來保護主君,主君也會放心的多。”
“……”
狐之助:哼唧審神者大人才不需要保護呢她超強。
“那就拜托加州君了,”在衆人稍作沉默時,時爻主動打破了沉寂,神游物外的加州清光一時忘了回應,她就又問了一遍喚回了他的思緒,“可以嗎?”
“诶、啊,嗯!”加州清光從微愣中回過神來,趕緊道,“當然可以喲。保護主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吧!那麽明天三日月與鶴丸随義元公出陣,到達桶狹間附近時記得留意溯行軍的動向。狐之助,把桶狹間的地圖調出來。”
“是,請看這裏——”
狐之助剛将虛拟光幕打開,還沒來得及解說。屋檐下便傳來了喧嘩的腳步聲,在同伴的提醒下注意到了屋檐上衆人的士兵擡起頭,松了口氣才說道:“陰陽師大人,終于找到您了!義元公有請,請快些過去吧!”
“唔诶?”時爻一時倒是想不到義元公能有什麽事情找她。
托腮坐在屋檐上的少女愣了一下,慢吞吞地起身并說:“那我過去一趟,剩下的事情你們決定就好啦。”
反正她也只是旁聽的,派不上什麽用場。
“那我也……”
“狐之助就留在這裏吧。”
狐之助剛一擡頭就被審神者制止了:“不是還要負責提供地圖和情報嗎?這是只有狐之助才辦得到的事情呀。”
“是!”狐之助黑珍珠似的眼睛裏倒映出銀輝下少女俏皮溫和的微笑,乖乖點頭。
等審神者跳下屋檐走後,它才遲鈍地呢喃:“咦總覺得自己被審神者大人忽悠了,是我的錯覺嗎?”
“噗,大概不是錯覺喲。”鶴丸國永低笑了一聲轉開目光,屋檐下早已望不見主君的身影,付喪神金色眼瞳裏流露出一絲心不在焉,轉瞬即逝。
他聲音明快地道:“哎呀呀,看來我們都拿這位好事的主君沒辦法呢。不過這種小的驚吓也挺有趣啊。”
>>>
生物都有一種趨利避害的本能,人類也不例外。
所以希望通曉未來,預測前途。
桶狹間之戰,
今川軍兩萬餘人。
織田軍不足五千。
如此懸殊的實力對比下,自信如義元公,卻也忍不住求問吉兇禍福。
即使不用占蔔,她也知道明日一役結果。在義元公眼裏他的壯志淩雲、雄才偉略才剛剛施展開手腳。在來自未來的他們眼中,已成定數。
未來不會改變。不,她不會讓它改變,這是她作為審神者的職責。
所以,雖然有點抱歉……
時爻裝模作樣:“可以借義元公貼身物品一用嗎?”
“貼身物?好吧,既然陰陽師想要……”今川義元裝作為難的樣子,半推半就地當着少女的面開始解開衣帶。
“不不不!你等下!”時爻起身上前匆匆按住他的手。
“主公!探子來報——”正巧這時士兵推門而入。
他看着衣衫半褪被壓制在榻榻米上的自家主公,又望了望握着主公手腕氣勢淩然的少女。
“對不起打擾了!”
時爻:她不是,她沒有!
“你回來!”她伸出手垂死掙紮。然而重新關上了門的士兵早就不知道溜到哪裏去了。
你說她怎麽就這麽嘴欠呢?
少女松手,後退,捂住臉。
好想死。
義元公茫然地望着她:“你不是想要……”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随時攜帶過的東西,比如手絹啊、簪花啊、戒指之類的。”時爻有氣無力地解釋,“佩刀也行。”
少女最後一句話讓今川義元眼前一亮,他胸有成竹地道:“我有一物,華美精致,銳不可當,雖是無銘刀,但刀匠也不是泛泛之輩,作為占蔔的媒介想必不錯。陰陽師随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喜聞樂見開門誤會劇情get√
時爻:不不不你等等這個劇情哪裏不對吧!套路上說不是該有個男神級別的人物出場麽,這個40多歲的大叔是怎麽一回事啊!?
#今天的時爻突然想辭去女主之位了#
21.醜拒
占蔔問卦,求吉不求兇。
雄才偉略如李斯,也不會當着秦王的面指出他哪裏做得不對。
所以在義元公問她明日丸根和鹫津一役運勢如何時,時爻看着刀座上二尺六寸的無銘太刀,煞有其事地道:“此乃‘獲取天下之刀’。”
這可不算騙人。
後世提起今川義元,除了他在桶狹間的大意戰敗與織田信長的雄韬偉略,值得一提的還有他手裏的名刀“宗三左文字”。
宗三左文字原是太刀,左衛門尉安吉所作。桶狹間一戰後為織田信長所獲,他将刀身由原來的二尺六寸磨短至二尺二寸一分,改成了打刀。
其主多名揚于戰亂中,所以宗三左文字又有“獲取天下之刀”的美譽。
時爻對刀其實不了解,在成為審神者之前,她認為刀和其他武器沒什麽不同。因為在她眼裏是司空見慣的物品,她也沒有去理解的打算。
但是,既然已經成為了審神者,肩負保護歷史的職責,那麽,希望和大家好好相處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拜托狐之助将本丸刀劍的資料準備好給她。所以對于他們以前主人的事也知道一點了。
或許是看在審神者認真的态度上,在進入今川館後,狐之助主動提及了義元公持有的太刀宗三左文字。
它乖巧地望着她說:“以前本丸裏也是有宗三閣下的,因為一些事情,現在已經……”
“如果審神者大人有機會見到宗三閣下的本體,可以試着接觸一下。或許能解決本丸裏無法鍛刀的情況。”
獲取刀劍的方法裏最簡單的就是鍛造,但是,本丸的鍛煉所裏卻沒辦法生成新的刀劍。
即使用玉鋼等資源鍛造出刀身,也無法感覺出裏面寄宿着“靈體”。也就是說,在鍛煉所中被鍛造出的刀劍,真的就只是一把刀,能打包放在市面上賣的那種,根本不可能召喚出用于戰鬥的付喪神。
因為這個原因,來到本丸後,時爻只在狐之助的新手教程下鍛造了兩把刀劍,後就再也沒有進入過鍛煉所了。
狐之助已經将這個情況反映給了時之政府,調查結果還沒有出來。
時爻倒不是很在意鍛造不出新的刀劍的事情,她剛剛上任,時之政府發布的任務也不多,本丸目前的戰力已經夠用了。但狐之助似乎有些焦急。
“只有審神者大人親自鍛造的刀劍,才會絕對地忠于主人!”
“這種事……”她愣了一會兒,想起什麽後輕輕地笑了一下,含糊地應了聲,“誰知道呢。”
>>>
“主公馬上就要出發了。”
侍女将碗筷放在卓袱臺上,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退出房間,而是用一雙明亮有朝氣的眼睛期待地望着時爻,滿臉寫着 “你不去送送嗎?真的不去送嗎?你确定你不去送送主公?”
時爻:“……”
她語氣平淡地“哦”了一聲,拿起筷子。
“主公一去大高城,安定後才會來接我們。在這之前請陰陽師大人稍作等待。”
時爻咬着筷子,動作一頓。這種事不用特意告訴她也可以吧。
“主公送來了和果子與羊羹。說陰陽師大人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等他大勝而歸定會重賞。”
唔,因為她昨天說他能獲得天下,義元公看起來很高興。
“主公正室空懸……”
等等,這個話題不太對!
“我昨晚幫義元公占蔔一挂,今日丸根和鹫津一役定能大獲全勝。”時爻若無其事地打斷了她,“聽說松平和井伊将軍天未亮就出發了,現在應該已經進入兩砦了。”
今川義元預定今日進入大高城,與大高城隔河相望的就是丸根、鹫津兩座城池。戰略意義上非比尋常。
侍女不太明白她在說什麽,聽得一愣一愣的。
時爻漫不經意地道:“送來的糕點你喜歡就拿走吧。甜的東西吃多了會膩。”
而且不好吃。還是兔丸屋的糕點最可口。
反應過來自己誤會了的侍女臉頰陡然緋紅。盡管義元公位高權重,但既然是陰陽師,也沒有巴結主公的必要。
她慌張道歉,起身離開。
時爻無奈地嘆了口氣。
門外傳來了極輕的爽朗低笑。她偏頭看去,白發白衣的付喪神緩慢步入,走至了她對面,一臉高興地說:“喲,主君似乎很困擾啊。”
“鶴丸君……”她怔了一下,“有什麽事嗎?”
“馬上就要出發了,來向主君打聲招呼。”鶴丸國永回答,“但是,來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傳聞。”
他說這話時神情認真,時爻不禁端正态度面對付喪神,稍稍歪着頭等他繼續。
“聽說主君把義元公的衣服扒了,真是吓我一跳,主君原來喜歡那種類型的!”
鶴丸國永驚訝地說。
“誰喜歡啦!!”
時爻簡直風評被害!她氣鼓鼓地瞪着面前的付喪神道:“你是來找茬的嗎!?”
“呀呀抱歉。”鶴丸國永笑着說,“果然是誤會?但是加州好像誤解了,需不需要我去解釋一下?”
“到底是怎樣才會誤會呀!”時爻難以置信。
頓了頓,她面無表情地補充:“非要說的話,我喜歡臉長得好看的。”
“嗯,很好理解的要求呢,”鶴丸國永恍然大悟,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主君覺得我長得怎麽樣?”
時爻:你怕是個傻子。
“不怎麽樣。”
“這可真是吓到我了。我原本還以為自己還算好看,畢竟以前是皇家禦物。”察覺到門外的腳步聲,他偏轉視線,望見了姍姍來遲的三日月宗近與加州清光,他裝作不經意地問,“那麽,主君更喜歡加州還是三日月?”
門口兩人身形一頓。
“我……”審神者的聲音輕輕軟軟的一如既往。
三日月宗近留意到加州清光的表情,不動聲色地提醒:“主君。”
“咦?”少女偏頭,“你們也來啦。”
打完招呼,她突然反應過來,看向了鶴丸國永:“你早就看見了吧!”
“嗯,有沒有被我吓一跳?”鶴丸國永爽快地承認了。
時爻嘆了口氣。
“哈哈哈。鶴丸和主君似乎在讨論什麽很有趣的話題,是什麽呢?可以讓我這樣的老爺爺也參與進來嗎?”三日月宗近裝作沒聽到剛才的話,笑眯眯地詢問。
“別鬧了,三日月,鶴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