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加州清光都替主人心累了,他趕緊将話題拉回了正途,“前線傳來先鋒軍已經開始攻擊丸根、鹫津的情報。本隊也馬上就要出發了,三日月和鶴丸是來向主人告辭的。”
确定不是來搞事的……?
她擡頭望着面前意氣飛揚的付喪神們,想起剛來到本丸時她所感受到的冰冷與排斥,忽然就舒了口氣。
還能開玩笑,至少,有往好的地方發展了吧?
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祝諸位武運昌隆。”
時爻微笑輕聲。
不遠處的灌木叢裏,慢吞吞走出的狐之助抖毛甩掉了身上的落葉和草屑。跑入了和室。
“三日月閣下、鶴丸閣下,今川軍馬上就要出發了,該動身了。”
……
今川軍的進攻天未亮就開始了,丸根、鹫津傳來大捷的軍報時,本隊也從沓挂城出發。
三日月與鶴丸負責今川軍,小狐丸與燭臺切提早去了織田軍所在的清洲城,據說已經發現時間溯行軍的動向,但數量不多,暫且不需要支援。
基本等同于NPC的狐之助因為要負責記錄戰局和地圖也跟着去了。
和室中便只剩下不能作為戰力的時爻與要留下來保護她的加州清光。
畢竟是在戰場上,還有時間溯行軍,主人又好像被妖怪盯上了,放她一個人在沓挂城裏他不放心。
能活躍氣氛的都走了。他一時也想不出能說的話,房間裏不免顯得安靜。
加州清光覺得差不多也是時候回去了,就說:“那麽我就先走了,主人。有事記得叫我的名字哦。”
“嗯,”她點頭,“謝謝,加州君。”
他微微蹙眉。
審神者看得出加州清光有些不開心——實際上這幾個人裏,清光算是最好懂的了。
時爻不由得道:“怎麽了?我難道……說錯什麽了?”
“吶,主人之前有叫過我‘清光’吧?”加州清光忽然道,見少女一怔,他又提醒,“就是在駿城的時候,讓我救義元公時,主人對我的稱呼是‘清光’,現在又改回去了。”
“主人對我們不用敬語也可以的。”但是,說是敬語,主人對三日月他們的稱呼也有點奇怪……
加州清光偶然注意到了這種違和。
“唔,這樣,”她茅塞頓開,語氣輕快,“那麽,請多指教,清光。”
面對着審神者面具下輕軟可愛的笑容,加州清光略微一怔,沉默。
“嗯,請多指教。主人,”他望着審神者,微笑着說,“我認為現在的審神者是你,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鶴丸·突然被醜拒·國永2333
22.我不知道我在寫啥
5月18日,傍晚。
在今川軍軍議如火如荼時,織田軍的大本營裏,氛圍卻格外懶散放肆——仿佛他們不是出來打仗,而是率大軍跑來旅游的。
“今川軍将于明日一早行動,運糧入大高城”的線報傳來。
織田信長召集家老們參加軍議,會上卻一言不發,他聽着家老們七嘴八舌的争論,不由得感嘆:“運數終時,智慧之鏡也蒙塵垢。”
今川軍實力數倍于織田軍。
信長公以一句“夜深了,大家都回家休息去吧”結束了軍議。
5月19日,黎明。
當“今川軍進攻丸根、鹫津”的情報傳到清州城時,聽聞此言的織田信長舞起了戲劇“敦盛”。
【人生五十年,與下天之住人相比猶如一場夢境;
一生享盡,豈有不滅之道理。】
說的正是此時情景。
而後,織田信長随便吃了點東西,單騎從清州城飛奔而出。
等信長公趕到善照寺砦時,三千餘人的軍隊已經聚齊。
此時,今川軍本隊約五千餘人。
午後,沓挂城中大雨突至。
時爻記得狐之助說過,織田軍就是借着雨幕奇襲了在桶狹間休息的今川軍,今川軍被打個措手不及,兩軍混戰,以義元公陣亡告終。
前不久才交談過的人馬上就要死去。更為重要的是她熟知這一切卻不能阻止,這是她的責任和立場所不允許的。
雖然已經習慣了死亡的存在,時爻或多或少還是有點遺憾。
聽見庭園裏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時,時爻合上了借來打發時間的書籍。
嗚哇——好無聊,想玩手游。什麽時候能回本丸呀!
她将頭埋在了臂彎裏,這時她敏銳地注意到雨幕裏傳來了铠甲摩擦時的清脆聲響。
義元公戰敗時,沓挂城應該不會淪陷才對啊……
少女狐疑地擡起頭,她剛剛重新戴上被摘下的面具起身。雨聲潺潺,鐵馬金戈。
她往後退了一步,尖叫聲驚碎雨幕時,時爻提起裙擺轉身就跑。
“站住!!”
織田軍的士兵呵斥時爻充耳不聞,只是她并沒有出類拔萃的身體素質,很快就被訓練有素的士兵追上。
糟了——
她倉促回頭,低聲言靈。在結界完全展開之前,打刀明亮鋒利的光穿透狹仄的陰霾,黑色軍服的男子持刀抵擋在了她的面前,制止了敵人迎頭落下的砍刀。冷風穿堂而過,他深紅色的圍巾随風翻飛,鮮豔如血。
“對我的主人動手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想必你們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清光,不可以……!”
“嗨嗨,我知道哦,我們的任務是保護歷史。還請主人稍微等待一下。”
心頭有數的加州清光語氣慵懶,他格擋開敵人的武器,在對方震驚地調整态勢重新攻來前,他将打刀在手心裏調轉了個方向,用刀背面對着敵人。加州清光敏捷地穿行于同時攻擊的數人中,幹淨利落地敲暈了對方。
織田軍裏有人互使眼色,派出兩人阻攔加州清光的同時,另外一人揮刀朝少女沖來。
“主人……!”
眼角餘光留意着身側動靜的加州清光跟着回頭,瞳孔緊縮。
少女下意識後撤。因為敵人是人類之軀,很多法術她都不能使用。不是對人類不起作用,就是會把對方轟成渣。
明光撕碎陰沉空間。吹可斷發的打刀突如而至,架在了偷襲者的脖頸下。
至此,除他之外,沖入和室的襲擊者已經全部倒下。
冷汗順着士兵堅毅的側顏沒入衣襟,他維持着高舉武器的姿勢,無法動彈。
“吶,你這一刀落下去,會發生什麽我就不敢保證了哦?”
黑發紅眸的青年語調裏有種漫不經心。緊貼着他皮膚的,是刀刃。
士兵感到脖頸上傳來了刺痛和血跡流淌的溫熱觸感,正當他以為萬事休矣,要殊死一搏時,後頸一痛,倒在了榻榻米上。
用刀柄打暈敵人後,加州清光拉過少女手腕往後門走:“這裏已經被織田軍攻入了,我們快走吧!”
歷史改變了,為什麽……?
“嗯。”時爻心不在焉地應了聲。被加州清光帶着往外時,她若有所覺地偏轉視線,雨幕裏站着冰冷如鋼鐵構築的兇神惡鬼。
“清光!”
“可惡!溯行軍!?”
話音未落,敵槍已經出現在眼前,如泰山壓頂,氣勢淩然。打刀側面與槍杆摩擦出銳利刺耳的聲音,濕氣撲面,雨聲滔滔。
“唔……”
殷紅鮮血迅速浸透了加州清光肩頭被長/槍劃破的衣料,他留意到潛伏在雨幕裏四面八方的溯行軍,抿緊薄唇。
不妙呀。
“主人會結界之術吧?主人先走,我馬上就會跟上來。”
“那一招移動時不能用啦。”
“诶?這樣嗎……!那,不要離開我身邊哦。”
“呼——我不是只能高居殿堂、紙上談兵的謀士,那種設定不适合我。”
“一起戰鬥吧,清光。”
背靠着他的審神者輕聲。
加州清光微怔,四周的溯行軍一起行動,他想要阻止面前的敵槍卻擡起了手中長/槍,電光石火裏落雷從天而降。
被閃電擊中的溯行軍身形僵直,以此同時,守護的結界展開,承受了敵槍的一次攻擊。
脆弱的結界發出皲裂的清脆聲音時,加州清光手中打刀已經穿透敵槍咽喉。
結界應聲而碎,他留意到審神者使用能力的媒介是符紙,以及走得匆忙她手中符紙所剩不多的細節。
在打開一個缺口後,加州清光剛打算拉過審神者撤退,就被少女握住了手。
“我覺得我們需要戰略性撤退!”
“咦?”
加州清光:……雖然是這樣沒錯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
溯行軍在太刀銳不可當的鋒芒下化作黑霧消散。
在桶狹間發生的戰鬥已告終結,兩軍混戰,隊伍裏已經傳來“今川義元戰死!”的消息。
付喪神們以雨幕為掩飾,将突襲的溯行軍與織田軍隔開,斬殺于桶狹間外丘陵。
将最後一把敵刀破壞後,鶴丸國永尋找着三日月宗近的身影,最後說:“姑且也算是保護歷史了吧。這次意外地輕松啊。”
“嗯,”三日月宗近收回了落于低窪處戰場的視線,“溯行軍在數量上很容易應付。”
“這麽一說,确實……而且刀種上也比較單一,”鶴丸國永話音剛落注意到有人湊近,他偏頭望去,熱情地道,“喲,光仔,回來啦。咦怎麽就你一個人?小狐丸呢?”
三日月宗近也跟着看了過去。
“小狐丸先生說有件事很在意,還需要再調查一番,之後彙合。”燭臺切光忠回答,他環顧四周問,“溯行軍已經全部解決了麽?要不要找個地方避下雨?”
“哈哈哈這樣也好,衣服被雨打濕了行動很不便利呢,”三日月宗近颔首,“在躲雨的時候,燭臺切将你們在清州城調查的詳細情況告訴我們吧。”
狐之助舉手示意:“往密林方向走兩百多米就有可以躲雨的茅屋。”
“那事不宜遲趕快過去!對了,三日月發現什麽了嗎?”已經往密林走去的鶴丸國永不忘問。
“沒什麽,只是,時間溯行軍這次的行動讓我有些在意,”三日月宗近稍稍一頓道,“他們的目的,真的是在桶狹間之戰裏幫助今川軍獲勝嗎?”
……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肩膀上的傷很不好包紮吧?”
“放心放心,這點小傷我能處理啦。”
背後傳來了衣衫褪下時的窸窣聲。時爻托腮打量着周圍的環境,倉皇間他們躲入了用來存放武器的和室。
她記得這裏是……
少女偏轉視線果然在刀座上看見了那把“獲取天下之刀”。
盡管時爻一直認為這是本末倒置了。不是因為得到了這把刀而名揚天下,而是名揚天下的人獲取了這把刀。
“其實我有點奇怪織田軍為什麽要襲擊沓挂城。這在原本的歷史裏是不存在的事件吧。”
進來時她在門上設了個小的障眼法,在法陣的影響下,普通人沒辦法發現這間和室的存在,所以才不時有織田軍路過卻無一人推門而入。
但如果有靈力高強的法師或者妖怪、神明就能輕而易舉地找到這裏。
“對,難道他們是在尋找什麽?還是只是戰略意義上的進攻?”
加州清光将內襯割下簡單地包紮了下傷口,又套上外衣。敏銳察覺到障子門外出乎意料的陰影,他持刀擋在審神者的面前立即出聲:“主人,小心——!”
話音未落障子門被敵刀摧毀成碎片,敵打刀沖入室內揮刀而下,加州清光舉刀格擋時眼角餘光裏映照出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身後的敵短刀。
“主人!”
符咒已經消耗殆盡,更為重要的是,靈力已經所剩無幾,沒辦法再立即展開結界。
少女本能後退,撞在了身後的刀架上,在敵刀襲來時,她抓起手邊的太刀擋了一下。下一刻,解決了面前敵人的加州清光趕到了她的面前,一刀斬斷了敵短刀的脊骨。
黑發男子挺拔的身影在眼中變得模糊,突如其來的眩暈裏她抓住旁邊的刀架想要維持清醒,卻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隐約聽見了加州清光焦急的呼喊,她張了張口想要回答卻發不出聲,視線最終歸于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注解:
日本傳統戲劇敦盛全文:
想來此間并非常駐之所
猶如露珠之于草葉,月影倒懸水中轉瞬即逝
敬告舞花弄月之人 榮華前端必有無常之風引誘
南樓明月之前才隐藏着有為的雲
人生五十年 與下天之住人相比猶如一場夢境
一生享盡 豈有不滅之道理
想來這是早有定數
必是菩提之種即使惋惜也不能改變
現急于上京
見敦盛之首級高懸城門心中憂慮
便從獄門之上盜走
我歸宿之後
願為僧人
常燃無常之火為其祈求冥福
——————
碼字好累QAQ
23.拿錯劇本
可惡!這是什麽啊!
松平元康驚慌失措地滾下馬。
護在駿馬前的武士們在潮鳴電掣的惡鬼前,就如同三歲孩童扔着石子向壯年男人挑戰,不堪一擊如肉泥塌陷。
戰火連天,屍骸遍野。
他奉義元公之命,率軍攻占丸根砦。捷報頻傳,旗開得勝。
有萬夫之勇的松平元康輕而易舉地攻入了丸根砦,一呼百應,所向披靡。
直到,那群惡鬼出現在了戰場上。
白骨森森,骸骨裸/露,周身萦繞着森冷黑氣,眼中紫光如閃電。
“松平大人——!!”
他捂着腹部血流不止的傷口奔逃,身後傳來家臣驚叫時,他咬牙拔刀回身。
銀光閃動,惡鬼如煙霧消散。
出現在面前的是體格高大,有着白色長發,手持太刀的男人。男人稍稍回頭,露出了一只如同寶石的猩紅眼眸,俊美的側顏給人一種野性的美感。像是一只狐貍化作了人身。
妖怪嗎……!?
“松平大人!您沒事吧!”
幸存的家臣圍攏過來,扶住了他。松平元康反應過來剛要道謝,卻見那人足尖一點,消失眼簾。
……
“沒有錯。松平元康,桶狹間之戰後擺脫前主今川義元的控制,外逃占據岡崎城後改名。”
“他的另一個名字在後世影響更為深遠,那就是——江戶幕府第一代征夷大将軍德川家康。”
這才是溯行軍真正的目的。
将目标與時之政府數據庫裏的資料進行比對後,狐之助給出了确切的答複。
至此,混跡戰場的溯行軍已經盡數破壞。歷史得到保護。
救下了松平元康的小狐丸擡頭便望見了不知何時到達戰場的三日月宗近。小狐丸幾個縱步趕到時,三日月宗近恰巧收刀回鞘。
他的面前是漸漸化作黑煙消散的敵太刀。
狐之助站在相對安全的地方,安靜記錄。
“一個人讨伐敵軍,辛苦了。”三日月宗近偏頭看來,微笑道,“這邊也已經解決了。其他人已經先回主君那邊去了,我們也回去吧。”
“——主君應該等很久了。”
“是呢。”小狐丸将太刀收入了刀鞘裏,“主人在等戰績吧。”
>>>
【這裏……夢?
從這裏往外看能望見庭園裏那株開得正盛的櫻花樹。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這裏了。
似曾相識的地方,似乎是本丸的游廊。
“夠了!”
她聽到一聲瓷器摔碎在地面上的清脆聲響。時爻朝着聲音的來源處望去時,發現躲在樓梯口,有着棕色短發的男孩轉身跑了。
是……短刀嗎?她沒在本丸看見過這個孩子,狐之助送來的刀帳上面也沒有記錄。
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二樓,審神者的房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她能在夢境裏行動自如,也不知曉這是誰的夢境。但既然是夢境也就不必考慮那麽多啦。
她踏上樓梯。
障子門打開着,門口是摔碎了的花瓶,碎片散亂在榻榻米和木地板上。
門內站着一個人。
身形瘦削,粉色長發,和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那人似乎才經歷了一場戰鬥,渾身浴血,分不清是他還是敵人的鮮血。
“我不想聽這種無意義的解釋!你是隊長吧!那就把勝利帶給我啊!隊員受傷什麽的怎樣都好吧!”
歇斯底裏的是一名看外表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他拍案而起,清秀的臉上浮現出扭曲憎惡的表情。回應他的是付喪神的一語不發。
“所以我才根本不想接手什麽本丸,”少年惱怒地抓緊了桌上的記錄着戰績的文書,纖弱的紙張被他揉成團,“憑借我的靈力,如果給我一個嶄新的本丸……啧,說到底都是一些背叛了原主的刀,現在也一樣!”
“……”付喪神依舊沉默。
“這次就算了。”似乎是審神者的少年擡起了頭,他的目光冷得像冰,看待付喪神的眼中充滿着陰沉和壓抑。
“再有下次沒我允許提前返回,對了……我就把江雪左文字刀解了怎樣?他是你的大哥吧?”
“——明明是刀卻整天嚷嚷着讨厭戰争,真是的,不知道他的刀匠把他鍛造出來是幹什麽的。”
“刀是武器,宿命就是上陣殺敵。”
“既然是刀就乖乖聽主人的命令啊!別總是擅作主張!”
“是,主人啊。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
輕若無聲的嘆息後,粉色長發的男子輕輕地道。】
睫毛輕顫,她于睡意模糊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充斥在腦袋裏的還是剛才的夢境,壓迫沉悶的氛圍令她心頭仿佛壓着塊石頭,整個人也昏昏沉沉的。
正在這時,她聽到耳畔傳來了一聲:“天下之王的象征?真諷刺呢……難道你認為這樣就能得到我嗎?”
時爻猛然清醒了過來,她擡起眼睑坐起身,差點撞到那人的頭。還好他稍稍退了下,只是低頭看她時,他柔軟的發尾依舊散亂在她臉上。
男子有着一藍一綠異色瞳眸,面容美麗神色倨傲。和服外的袈/裟松垮地落在臂彎上,口中吐出散漫的嘲弄之言。
問:作為妙齡少女的你熟睡醒來望見一陌生男人出現在你床前還嘲笑你該怎麽辦?
答——
“惡靈退散!”
當屋裏傳來叮鈴啷當的打鬥聲響時,加州清光第一個拉開了障子門:“主人!咦?”
他錯愕地看着出現在房間裏有着粉色長發的付喪神,不确定地道:“宗三……左文字?”
眼前的人似乎是宗三左文字,但又與加州清光印象裏的宗三左文字不盡相同。
他印象中的宗三左文字要更加陰郁,也更加消沉些。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愈加厭世和悲觀,遠沒有現在神采奕奕。
“嗯?你認識我?”宗三左文字淡淡地開了口,他瞥了眼加州清光腰間打刀,判斷着,“你似乎也是刀劍本身,也就是說,那邊的小姑娘果然有能喚醒我等的特別力量。”
“因為主人是審神者啊……”
加州清光意識到現在是戰國,也就是說,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還未經歷重新鑄造和多舛命運的宗三左文字,自然也不會有在本丸的記憶。
但畢竟是過去的同伴,在宗三左文字提問時,他還是回答了句。
“但是,未經允許便擅自地将我叫醒,真是不太喜歡呢。”宗三左文字微微垂下眼睑俯視着仍舊坐在被褥上的少女,語氣不快,“你覺得你能夠得到我嗎?”
加州清光聞言愣了一下:……這個宗三似乎哪裏不太對?雖然他以前也是會說這種話的人沒錯啦。
突被質問的時爻也懵了:總覺得自己拿到了什麽《霸道總裁與逃跑新娘》的劇本,嗯,她是那個霸王硬上弓的霸道總裁。
“雖然不知道你是用什麽方法将我喚醒的,但我可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承認你,不如說,趕快把我送回本體裏去吧。”
“我的主人……不在這裏。”
他最後一句話裏潛藏着不易察覺的落寞。
“就算你讓我送你回去……”她一臉為難,“說起來,你怎麽出現的?”
宗三左文字嘆氣:“是你的靈力喚醒了我。”
“但我就碰了下刀。而且,雖然審神者擁有喚醒付喪神的能力,但是這種能力我一次都沒有使用成功過。”
鍛煉所裏由她鍛造出的刀劍,都是沒有靈體存在的空殼。
想起加州清光他們是被成功召喚的例子,時爻不由得問:“清光知道些什麽嗎?審神者是怎樣喚醒付喪神的?”
加州清光是由本丸的第一位主人喚醒的刀。也是所謂的初始刀。
那位審神者是一位嚴于律己,一絲不茍,并且擁有着強大靈力的巫女。
同時也是因為他的錯……
留意到加州清光晦澀莫名的神情,時爻反應過來趕緊道:“抱歉,我是不是提了不該提的事情?不用回答我也可以的,我之後問狐之助就行了。”
“不,沒什麽。”将那段記憶重新封存,加州清光回想着當時的感覺,含糊地描述着,“我只感受到被溫暖的光包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出現在本丸裏了。狐之助去今川館了,它要負責記錄現在的地理狀況,還有觀測歷史變動的情況,要晚兩天才能回來。”
“三日月他們也在外面,要不要叫他們進來也問問看?”
“不,我出去吧。總覺得屋子裏有點悶,剛好透透氣。”
審神者微笑後起身。
“嗯”了一聲的加州清光盯着審神者所在的方向發了會兒呆。直到時爻走到他跟前,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驟然睜大了雙眼後下意識伸手攔住了她。
“主、臉……”他結巴了一下。
“嗯?”少女疑惑地歪了下頭。加州清光走到枕邊去拿面具時她才反應過來。
“主人忘帶面具了。”他将狐貍面具遞還給她提醒。
“啊……謝謝,”時爻接過面具戴上,有口無心地道,“但是,清光一臉詫異的樣子吓了我一跳呢。我長得很可怕嗎?”
戴着狐貍面具的審神者擡起頭來露出了笑容。
他微愣。浮現于他腦海中的是少女清麗漂亮的臉。
很适合笑容。
“才沒有,很可愛哦。”
加州清光語氣溫和。
因為審神者要整理下衣服,加州清光将宗三左文字帶出了她的房間。
這裏是遠離戰場的某個村落,民風淳樸,阡陌交錯。
跟着他出來後,宗三左文字不解地說:“那個面具……需要那麽緊張嗎?”
“審神者的面貌不能被付喪神知曉。這是時之政府的規定,雖然也不是鐵律一般的存在,但是,”加州清光話音微頓,“想要更長時間的與主人維持現在的關系,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吧。”
因為想要維系樞紐,才止步不前。怕更進一步就傷害對方,才固步自封。
“是嗎?奇妙的關系,”宗三左文字微微垂下眼睑,輕聲,“但在我看來,那位主人……似乎對這樣的事情并不在意。”
作者有話要說:
私設太刀版本的宗三和打刀版本的有微妙的不同,因為還沒有經歷過後面的重新鍛造和魔王之手2333
外貌上穿着差不多,但是頭發不是一些長一些短,而是全長發。
衣服穿得更規矩點,沒那麽懶散√
宗三左文字被叫做義元左文字的時候更多,但是這段時期也有宗三左文字這個名字了,所以用哪個都行。
怕你們弄混,我就用宗三啦W
24.論告白的錯誤方式
天碧如洗,沃野千裏。
時爻穿戴整齊拉開障子門時,就望見了守在外面的加州清光。
“宗三左文字呢?”
“他說想在附近逛逛一個人先走了。我先帶主人到燭臺切他們那裏去吧,醫生也在。”
加州說完就往前面帶路了。
“別看宗三那樣說,其實我們刀劍對獲得人身真的很高興哦。”似是為了打破沉悶,在往前院走去時,加州清光想了想說,“鋼鐵之軀的我們,能像現在這樣,自由的行動和歡笑,都是因為審神者的存在。雖然宗三是那樣說的,但也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吧。”
時爻微怔。清光是在……安慰她嗎?
因為宗三稍顯不客氣的言辭?
——明明不是需要特別在意的事情呀。
“那清光呢?”
“诶?”
加州清光不解地回過頭,停住了腳步。
“人類的心,脆弱又自滿。容易受傷,也會去傷害他人。你也會因為人類的所做作為而受傷。”
審神者清淺的聲音于澄澈透明的光線裏聽不分明:“就算這樣,清光還是認為擁有人類的身體很好嗎?”
加州清光愣了一下。浮現于腦海的是本丸的第一位審神者臨死的呓語。
【巫女沾血的面具碎裂掉落,露出了一雙萦繞着血霧的漠然雙眼。
她微微張口,吐出了冰冷得不帶有一絲感情的話語,譏笑着如同詛咒——
“我就知道,人心易背叛,刀亦會弑主,擁有人心之物,最不可信。”】
少女疑惑地望着他。沒有催促。
春風拂面,樹梢鳥聲婉轉。
“嘛,雖然也有不少辛苦的事情,但我覺得,也不全是壞事。”加州清光回過神來,輕笑一聲說,“至少,我能夠以現在的姿态遇到主人,已經足夠幸運了。”
“……謝謝。”
“咦?我沒做什麽能讓主人道謝的事情吧?”
“信任他人是非常難的事情,以前本丸發生的事情我雖然不太清楚,但想必不會是令人愉快的回憶吧。所以,”她話音微頓,微笑着道,“清光能夠認可我,足以讓我滿懷感激。”
“趕、我們趕快過去吧!”第一次面對審神者坦誠到不加掩飾的話語,不知如何面對的加州清光臉頰微紅匆忙轉移了話題。
看着黑發男子逃避似的背影,少女掩唇輕笑,目光柔軟。
太好了,他們還沒有失去信任他人的能力。
那麽,她何時才能……
審神者被面具遮掩的眼眸裏蒙上陰霾。
>>>
到達前院的時候,時爻最先注意到的是在樹下追逐打鬧的二尾貓又和一只狐貍妖怪。
“主人,你醒了。”端着果盤路過走廊的燭臺切光忠望見了審神者,他停下腳步主動問候。
“咦?主君醒來了嗎?”從和室裏後仰出半個身子,手撐在木地板上的鶴丸國永驚訝地道,“這還真是驚喜。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嗯,讓大家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時爻對于自己睡過去了兩天的事情還是有些詫異的,只是很快她便調整好了情緒,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溫和微笑。
“哈哈哈醒來就好,醒來就好。其他事情無需介懷。”坐在廊下喝茶閑聊的三日月宗近笑聲爽朗。
小狐丸觀察着少女戴着面具看不分明的氣色,緩慢起身:“主人在這裏休息下,我去叫醫生來吧。”
“诶?不用這麽麻煩……”
“好啦好啦,主君還是老老實地休息下吧。”擋在門口的鶴丸國永站起了身讓出位置,“之前遇到的巫女一行說你耗光了靈力……”
“這不是太糟糕了!”
一道聲音橫插了進來,打斷了他的話。
咦?
少女循聲望去。
出現在她身旁的是身着黑色和服靛藍色袈/裟的法師——因為有頭發所以應該不是和尚,或是還俗弟子一類。
黑色短發的法師條理分明地解釋:“靈力是天與地的力量,對于修行者來說,就像是生命能量一樣的存在。所以靈力被用盡了,也就是生命力量到達最低值,稍有不慎就會失去性命。”
時爻:……有、有那麽誇張嗎?
“所以,為了讓這種能量永遠地延續下去,”法師走上前來,握住了怔愣中的少女的手,一本正經地詢問,“小姐,能為我生個孩子嗎?”
……
…………???
付喪神們:他們幻聽了?
“你在開什麽玩笑?”加州清光面無表情就插拔刀了。
“這可真是吓到我了,延續靈力……還有這種操作的方法?”
“這一聽就是騙人的吧,鶴丸先生。”
“哈哈哈主君還真是受歡迎啊。”
“這不是開玩笑,我是真心的!”法師義正言辭地糾正和強調。
時爻漠然地抽回了手:“我拒絕。”
“彌勒法師!”
少女清脆有朝氣的聲音從彌勒的身後傳來,彌勒回頭,結巴:“戈、戈薇!?”
“你在幹什麽?”戈薇一臉嫌棄,“如果被珊瑚知道了……”
“她基本上都能猜到吧!”彌勒說得理直氣壯,眼神還是暴露出了一絲心虛。
“你為什麽能在渣的這方面這麽振振有詞呀?”戈薇無奈,她走上前來,朝時爻一笑,歉然道,“抱歉,這人是我的朋友,雖然有時會說出聽起來很可疑的臺詞,但不是壞人。”
“又見面了,阿時。”
>>>
時爻暈倒只是有點靈力消耗過度——在觸碰到宗三左文字的本體時,被他奪走了部分靈力,這讓靈力本就幾近枯竭的少女徹底失去了支撐從而倒下。
雖然宗三左文字應該也只是無意識的,至少從他的表現中來看,他并不想以付喪神的形式現世。
和戈薇交流後,時爻得知他們一行人是個除妖小隊,基本上能通過幫人除妖衣足飯飽。
目前時爻見過的有戈薇、彌勒、寵物雲母、狐妖七寶,還有就是坐在屋頂上的那只犬妖犬夜叉了。
據說還有個漂亮的驅魔師少女,現在正在巡邏村落幫忙。
上次被傻狍子綁去時她沒來得及問戈薇詳細的情況,現在有空了,她看着少女身上的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