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打刀機動

端坐在對面的巫女目不轉睛地看着藥研。

草叢裏蟲聲蟋蟀, 庭園裏的添水灌滿水傾倒下來, 竹筒敲擊在石頭上, 發出了清雅如弦音的響動。

“神木大人。”藥研藤四郎略微地偏轉視線, 不太自在地提醒。

“啊, 失禮了。”神木曦子似夢初覺地低下頭, “因為太久沒見到……不, 沒什麽。”

漂浮着翠綠茶梗的茶水中映照着她模糊的身影,漣漪層層。

“請問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她若無其事地道。

“……什麽時候看不見的?”時爻問。她想不到既要溫和, 又要問清楚一切的方法。只要追根究底,勢必觸及他人“傷口”——這件事她還是知道的。與其小刀慢磨, 不如開門見山。

神木曦子一怔, 她笑了下, 眼中卻沒有笑意。

“誰知道呢。”巫女眼神飄忽地回答, “回過神來的時候, 已經看不到了。”忘記是哪一天,她一如既往地處理完文書, 外出透氣, 卻和擡手敲門的短刀撞個正着時,她忽然發現,她看不見了。

如果不是短刀連忙致歉, 她可能還意識不到就在門前的付喪神。

“他們怎麽樣了?”神木曦子踟蹰許久,還是問出了口。即使她已經不再是審神者,即使與他們有關的記憶已經變得模糊,她還是想知道他們的消息。

“你……”不知道嗎?

時爻看了看狐之助,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生硬地轉開了話題:“來的時候,我在結界外遇見了兩只犬鬼。那是你的式神嗎?”

神木曦子疑惑于對方的避而不談,她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頭:“……是。但,如你所知,我已經沒有能役使式神的靈力,那兩只犬鬼全因我誤用術式,得以現世。雖然我離職後,時之政府為失去靈力的我,在神社周圍布下了結界,犬鬼才不能對我做什麽。只是,我也沒有收服它們的本領。”

說到這裏,巫女鄭重其事地叩首拜服:“希望你能替我收服它們,不能再讓犬鬼肆虐。如果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停止了話音,自嘲嗤笑:“我想沒有吧。”

“我已經将它們封印在了這枚玉珏中。就交由你看護吧。”時爻将封印了犬鬼的白玉交付神木曦子,她輕輕地眨了眨眼,學着曦子口吻,狡黠地道,“這就是我希望你幫忙的事。不能讓犬鬼作惡,不是嗎?”

神社擁有淨化妖怪瘴氣的力量,将本就是神木曦子式神的犬鬼交還給她再合适不過。

時爻最後還是決定隐瞞亥五被繼任者摧毀的事情。

她向螢丸過去的審神者道別後往外走去,在即将走到門口時,時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回過頭:“說起來,最近有人橫跨天一神的通路,想要進入陰界,今天應該就是通往陰界的道路開啓的日子。我原本以為會是曦子小姐……”現在看來,應該是其他術士。

“你說‘天一神’!?難道是——!”神木曦子驚駭地張了張口,臉色驟變,映襯着室內明月,像是一捧皚皚白雪,她低聲,“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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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發軍服的少年手持短刀通過縱橫交錯的屋脊迅速趕往前方。

“1878年2月13日,在東京靜崗附近發現了特異點,時間溯行軍出現。”趴在藥研肩頭的狐之助緊緊地扒着他略顯堅硬的軍服面料,以免被甩下去,它擡起頭提醒,“就是前面了!”

伴随着尖利破空聲乍響的是直逼眼睑的一枚苦無,藥研敏捷跳起後撤,擡起刀格擋,短兵交接爆發出了短促而有力的尖銳聲音。從屋脊下深巷裏傳來熟悉的一聲“糟了!”,狐之助趁機跳下藥研肩頭逃往安全地方,藥研蓄力躍起,手中短刀刺穿敵苦無顱骨,因為慣性半跪地面穩住身形。

“藥研……!”壓切長谷部下意識上前,察覺背後溯行軍的突襲,他返身說着“壓斬!”将敵打刀的武器連同身軀一起斬斷。溯行軍化作黑霧從眼前消失,藥研從屋檐上跳下與他背對。

人跡罕至的深巷中,月白霜清,照耀着溯行軍身上甲胄如同霜雪。

“長谷部,情況怎麽樣了?”藥研警惕的同時直截了當地詢問。

“這是我的臺詞。我在房間裏面聽到外面傳來了奇怪聲音,發現是妖怪作祟,就讓五虎退留守道場追了出來,沒想到被這群不知從哪兒冒出的溯行軍攔下了。”壓切長谷部回答着與藥研不約而同地沖出,手起刀落,将蓄勢進攻的溯行軍斬殺。

溯行軍不過三體,解決完眼前敵人後,壓切長谷部收刀回鞘立即道:“你剛才到哪裏去了?主公呢?”

“陪大将出去辦了點事……”話還沒說完,藥研就看見長谷部微垂着頭身邊出現了明顯的低氣壓,好像還在碎碎念着什麽,藥研一頭黑線,連忙道,“不,你不用失落,是我擅自跟上去的。”

長谷部重新打起精神,眼神一亮,一副醒悟過來的模樣——不過藥研完全不想知道他頓悟了什麽,他面不改色地繼續:“大将和螢丸過去的審神者在一起,她們去找天一神所在的通路了,處理完這邊的事我們就過去吧。”

“恐怕還不行。”屋檐上的狐之助眺望着遠方波橘雲詭的厚重雲層,咽了咽唾沫,“……又有新的時間溯行軍出現了!”

纏裹璀璨金光的雲彩翻滾,像是浩瀚撕裂的雲層漩渦裏浮現湧出了如血夕陽,時間隧道豁然開朗。鱗次栉比的屋脊上,數十體時間溯行軍與他們遙相對峙。

這個數量——!!

藥研和壓切長谷部皆神情凝重,握緊刀柄,調整着因為緊張略微急促的呼吸,謹慎地轉變架勢戒備敵軍。

“小心。”壓切長谷部緊盯着敵人的動向低聲。

站在高處的敵大太刀如一座巨大而緘默的銅像,他朝他們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溯行軍如螞蟻出巢,朝四面八方散開。

那個方向是——!

藥研藤四郎直接追出。

“等一下!藥研!”壓切長谷部詫異出聲,剛追出去就被從牆頭跳下的敵短刀攔住了去路,他留意着藥研的身影,利落地解決完敵刀匆忙跟上。

#要不是他是機動第一打就被甩掉了#

“我們先回主公身邊——”

“有幾體刀往大将所在的方向去了,快跟上!”

藥研頭也不回地道。壓切長谷部一愣,他脫口而出“……這種事情早點告訴我啊!”一下子沖了出去。

藥研:“……”

#突然對打刀機動有了新的認識#

……

東京近郊,武田觀柳宅邸。

寬敞蔥郁的庭園裏橫七豎八地倒着一片浪人。被過去的“劊子手拔刀齋”、打架專家還有付喪神們上門踢館,不幸敗北也是理所當然。

“嘿!”螢丸從花壇跳下,用大太刀的刀背敲暈了背對着他東張西望的浪人。

因為審神者的囑咐,再加上他們身份的特殊,前來幫忙的付喪神都沒有用全力。螢丸更是把利欲熏心的富商宅院當做了游樂場,他拖着和他差不多高的大太刀上蹿下跳,伴随着“咚”“嘿”“锵”的聲音,浪人們一排排倒下,就像是在打地鼠——唯一區別是游樂場的地鼠只能一個個地敲,螢丸是一片片地打。

“咦,那個是……”他站在花壇前,擡起手擋住了從別墅折射出的耀眼燈光,仔細地盯着遠方雲層,做出了類似敬禮的動作,螢丸一邊用刀柄将偷襲的浪人戳倒在地,矮身躲開,一邊嘀咕,“會飛的……頭?”

“救命啊啊啊啊——!!”

原本逃走的一個浪人一邊大叫着一邊跑回來,衆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他,浪人涕泗滂沱地跑上前就想抱住離他最近的鶴丸國永。鶴丸被吓了一跳,他後跳躲開趕緊道:“有話好好說,怎麽了?”

“有、有妖怪!”浪人喘了口氣,沖口而出。

“哈?”相樂左之助嘲笑,他将斬馬刀扛在肩上,不屑一顧,“你不會是被吓傻了吧?我說——你想溜安安靜靜地滾出去就是了。放心吧,我們不會追……”

“真的有妖怪啊!”男人大喊着打斷了相樂左之助的嘲諷,他跪坐在地上,抱着頭,滿臉驚駭,戰戰兢兢地重複着,“我、我看見了。那個女人……她的嘴巴裂到了耳根。她沖我笑,問我她漂亮嗎,我沒敢回答就跑回來了。”

“我漂亮嗎?”

“對!就像是這樣問——”

男人話音戛然而止,他後知後覺肩頭沉重,女人靠在他的後背,烏黑的長發纏繞在他的頸窩上,像是蜘蛛的網。

浪人瞠目結舌,喉嚨裏像是堵着塊石頭,發不出半點聲音。

緋村劍心愣了下剛要上前,鶴丸國永已經一刀砍下。

“啊啊啊啊——”被砍掉頭顱的女人卻沒有立即死去,她痛苦地在地上匍匐,血流如注,裹着長發的頭顱在地上翻滾,過了會兒才停止呻/吟。

相樂左之助:有妖怪有妖怪有妖怪有妖怪……

“左之助,你沒事……?”緋村劍心話音未落就見相樂左之助直挺挺地倒下去了。他微怔蹲下身探了探左之助的氣息,發現左之助只是被吓暈了,緋村劍心松了口氣,擡起頭,“你們還要打嗎?”

只聽得“嘩啦啦”一片,浪人們紛紛棄甲曳兵,舉手投降。

有人搓了搓手,點頭哈腰:“各位武士先生這邊請,我們老大,不,武田觀柳就在三樓的房間裏,我來為你帶路。”

“不不,我來。”

“我我我!”

“是老子先的,你給我躲開!”

說着浪人們你推我擠,又要打起來。

“請不要吵架啊,這裏可以聽聽在下的意見嗎?”緋村劍心苦笑,他朝最先開口那人欠了欠身,“帶路的事就拜托閣下了。”

鶴丸國永看了看千子村正收刀回鞘道:“營救高荷小姐的事情就麻煩你了。我們有點擔心主君,先回一步,抱歉。”

“我也很擔心道場。薰和時殿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緋村劍心點點頭,“回見。”

“那我們……”剩下的浪人們面面相觑,難以望其項背,有人動了跟上鶴丸等人的心思,邁出腳。

沒等他們開口,鶴丸國永便制止:“你們還是聯合起來比較好哦,就算是妖怪,面對團結一致的群體,也會有所顧忌。嘛,對付互相猜忌、各自紛飛的人,又另當別論了。跟着我們只會更危險。”

浪人們遲疑時,他們已經往外走去。有一茬沒一茬的地說着。

“fufufu,妖刀退治妖怪,意外合适呢。”

“那是什麽?冷笑話?”

“鶴丸,對付妖怪也要用刀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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