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餘信和陳麗這兩口子一個罵一個勸的,明顯有熱鬧可看,路過的村民們面帶興奮,挑擔子的、背鋤頭的、背着豬草的,都停下來不走了。
“楊楊,你過來,五舅有話問你!”餘信看見齊郁楊,氣不打一處來。
“你跟楊楊好好說話!你沒見顧家那孩子也在嗎?那可不是一般人,我告訴你,顧老爺子是多大的人物先不說,顧伯母是礦大的教授,身份高着呢。”陳麗掐了餘信一把。
餘信清清嗓子,背着手,自命不凡,“顧思齊在怎麽了?楊楊是我晚輩,他也是我晚輩。長輩教訓晚輩,誰敢有意見?”
陳麗給了他一個大白眼。
這農村出身的男人就是不行,連個人情世故也不懂。唉,當初要不是她陳麗被人甩了,氣昏頭了,說啥也不能嫁給餘信這個農村人啊。連個眉高眼低也不知道。
“五舅,五舅媽。”齊郁楊不緊不慢的走過來。
“哎喲,楊楊長高了,長俊了。”陳麗一臉笑,實實在在誇了齊郁楊好幾句。
“這是思齊吧?個子比你爸還高了,我都不敢認了。”陳麗對着顧思齊,就更客氣了,客氣得簡直過了頭,客氣中透着谄媚。
“你好。”顧思齊彬彬有禮。
劉文蒙、劉茵茵和盛千帆也和陳麗打了招呼,“你好。”
對于餘信,卻像沒看見一樣,連聲舅舅也沒叫。
餘信憋了一肚子氣。
這幾個城裏娃真沒禮貌,見了長輩都不知道主動問好嗎。
“楊楊,你最近表現不好,五舅要好好說說你。”餘信擺出了在學校訓小學生的架勢。
他當了幾年老師,訓學生還是很有經驗的。
他架勢擺出來了,齊郁楊不買賬,“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沒做錯事,不用你教訓;退一步說,就算我真做錯了什麽事,我有爸有媽,自然有我爸媽來說我,輪不着你。”
餘信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惱羞成怒伸出拳頭,惡狠狠的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村裏的劉三羊挑着擔子路過,勸餘信,“有話好好說,打啥哩。”
餘信板着臉,“做舅舅的教訓外甥女,你管得着嗎?”
“你還來勁了。”劉文蒙怪叫一聲,伸手卷袖子,“想打架是吧?來,我陪你打。”
顧思齊兩手交叉,骨節咯咯作響,“練了兩個學期拳擊,這回總算派上用場了。”
兩人擺好拳擊姿勢,一臉挑釁,“來吧!”
餘信一個啰嗦,“別,別亂來……”
他也不知道這倆人是真會拳腳還是假會拳腳,心裏發毛。
這倆人太年輕,血氣方剛的,下手可沒準兒,要是真會拳腳,那可就糟糕了。
陳麗看情況不對,忙過來做和事佬,“思齊,別這樣,自己人這是幹啥呢?”着急的拉了齊郁楊一把,“楊楊,你五舅他就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啊。你快跟……跟你朋友說說,讓他們別當真。”
陳麗身上有濃濃的脂粉味。
她的化妝品一定是劣質的,這脂粉味很濃,但不好聞,有點嗆鼻子。
齊郁楊不喜歡這股味道,厭惡的把她推開,大聲問餘信,“五舅,你怎麽還是老脾氣啊,一見面就要和年輕人切磋切磋?好吧,既然五舅一定要這樣,我們就舍命陪君子了。五舅你要來文的還是要來武的?來文的,咱們就一個正方一個反方,現場舉行辯論賽。要來武的,顧思齊劉文蒙就陪你練練拳腳。你放心,他倆練過拳擊,身手還行,你不用怕他倆太菜了,打着沒勁!”
齊郁楊這話快把餘信給氣死了。
切磋?誰要找這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輕切磋?他這做舅舅的是要教訓外甥女啊,切磋個屁。
“哎,來文的還是來武的?”劉文蒙大大咧咧的問。
他天性活潑,齊郁楊說話行事合他口味,他已經興奮得兩眼放光了。
“‘這裏我強調一下,在鬥争中一定要堅持文鬥,不用武鬥,因為武鬥只能觸及人的身體,不能觸及人的靈魂。只有堅持文鬥,不用武鬥,擺事實,講道理,以理服人,才能鬥出水平,才能以理服人’”盛千帆的笑着背了一段書,“餘老師,我看咱們還是文鬥吧,好嗎?”
“好好好,文鬥,文鬥。”陳麗生怕他們打起來,忙不疊的同意了。
齊郁楊笑問餘信,“五舅,要不咱們回家文鬥吧?”
她是把準了餘信的脈,知道餘信狂妄自大,自以為是,所以故意這麽問的。
餘信果然上當了,怒氣沖沖的道:“就在這裏鬥!讓鄉親們都看看,我做舅舅的是怎麽教訓外甥女的!”
“一言為定。”齊郁楊一樂。
這會兒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了,齊郁楊就是想要圍觀的村民足夠多,讓餘信好好的當衆丢回臉。
幾個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在村口的大柳樹下帶孫子,說閑話,這裏有蔭涼,曬不着,齊郁楊等人就來這兒了。
“咱們今天的辯論題目是:齊郁楊是應該被批評的。正方是餘信老師和陳麗老師,反方是齊郁楊同學、顧思齊同學、劉文蒙同學、劉茵茵同學、盛千帆同學。”齊郁楊讓雙方面對面坐下,大聲宣布。
“這好玩兒哎,真有意思。”劉茵茵樂的不行。
盛千帆也笑,“我還沒參加過辯論賽呢。楊楊弄得還挺正式的。”
齊郁楊招呼圍觀的村民,“舅舅,叔叔,阿姨,你們全是評委。誰有理誰沒理,你們給評評。”
村民本來就是圍觀看熱鬧的,現在一下子升級成評委了,樂的嘿嘿笑,“俺們一定好好評理,好好評理。”
家裏有孩子的婆娘媳婦飛跑着回家叫孩子了,“快,村口有啥吵架比賽,你去開開眼界。”
“啥吵架比賽?”“吵架還有比賽呢?”孩子們一聽就來勁了,大孩子飛快的往村口跑,小孩子在後氣喘籲籲的追。
餘清蘅、餘清芬和鐵蛋也來了。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了,餘信忽然沒了自信,臉紅脖子粗的嚷嚷,“你們五個人,我們兩個人,這叫啥辯論賽?”
齊郁楊眼尖,看見餘清蘅他們也來了,笑着指了指,“你方的三辯、四辯、五辯也到場了。”
齊郁楊指揮着餘清蘅他們坐下,“正方反方人都齊了,辯論賽開始。五舅,你剛才指責我不對,現在請你具體陳述一下,我哪裏不對了。”
圍觀的村民很多,從老頭兒老太太到大爺大媽、大姑娘小媳婦兒,以至于中學生小學生,什麽人都有,村民們指指點點的,餘信有點心慌。
“你,你不孝順!”餘信慌了一會兒,找了頂大帽子要往齊郁楊腦袋上扣,“你和你姥爺、你姥作對,身為晚輩,你不孝順!”
“對,你不孝順老人。”餘清芬和鐵蛋的叫聲一個比一個高。
齊郁楊擡手打斷他們,“行了,別叫喚了,有理不在聲音高。”
她喝住餘清芬和鐵蛋,冷靜的問着餘信,“請問五舅,什麽叫孝順。”
這下子餘信可得意了,“你連啥叫孝順都不知道,真無知。五舅告訴你吧,孝順是傳統美德,就是盡心盡力奉養父母、順從父母!”
齊郁楊諷刺的看着他。
餘義一個激靈,“你用這眼神看着我作啥?”
齊郁楊冷靜的質問:“五舅是在煤礦解放路小學教書吧?五舅媽是同一個學校吧?解放路小學的老師十天前就放暑假了,五舅五舅媽在城裏不上班,閑着沒事幹,怎麽直到今天才回餘家村啊?五舅,五舅媽是城裏人,她不知道農村什麽時候忙什麽時候閑,你從小在農村長大的,你也不知道嗎?現在是農忙季節,家家戶戶忙着下地,你怎麽放了暑假也不知道回家幫幫忙,在姥爺、姥姥面前盡盡孝呢?五舅,如果你對姥爺、姥姥都沒有盡孝,怎麽有臉來苛求我?我和姥爺、姥姥可是隔輩人了。”
餘信吱吱唔唔,“我,我,我有事,沒來得及……”
陳麗沉下臉,“楊楊,你咋這麽不懂事呢?我和你五舅在城裏有自己的家,家裏要洗要涮,活兒多着呢,哪能一放暑假就回餘家村?”
陳麗讨厭農村,她可不能讓這場辯論賽輸了,弄得她以後一放暑假就要回餘家村,那可坑死她了。
“行,你家有家務活兒要幹,回不來。那你們按時交錢了嗎,給家裏做貢獻了嗎?”齊郁楊不留情面。
“哈哈哈。”圍觀的村民一開始是小聲笑,這時是放聲笑了。
餘家的事誰不知道啊,五個兒子沒一個有出息的,餘老頭餘老太有錢,可花的是出門閨女的錢,也不嫌丢人。
餘信惱了,臉上青筋直跳,“我往家裏做沒做貢獻,要你管?”
齊郁楊禮貌的微笑着,言辭犀利,“五舅,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你自己行得正坐得端,你才有資格站在道德制高點來教訓我。現在你自己做的就不對,既不往家裏交錢,放暑假又不及時回家,在姥爺、姥姥面前既不出錢,又不出力。你自己都不孝順你的親生父母,倒有臉指責我不孝順姥爺、姥姥了?”
村民們一片哄笑聲。
餘信的臉火辣辣的。
他是真沒想到,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而已,咋會這麽難對付。
齊郁楊慢條斯理,“綜上所述,你的第一個陳述根本站不穩腳根,你的論據,支持不了你的論點。五舅,有些話我本來是不想跟你說的,因為你這個人比較沒良心,跟你說了也沒啥用。可是今天既然你找上我了,我就勉為其難的說一說吧,聽不聽在你。”
“五舅,你做為我姥爺、姥姥的小兒子,做為一個在城裏有公職、掙高工資的人,你既不往家裏交錢,又不為家裏出力,導致了我姥爺、姥姥無人贍養的困難局面。我姥爺、姥姥為了擺脫這種困難局面,只好昧着良心向我媽要錢,向已經出門的閨女要錢。我姥爺、姥姥不知道農村的閨女不繼承娘家家業也不管贍養娘家父母嗎?我姥爺、姥姥不知道伸手向出門閨女要錢很丢人嗎?他們二老已經活了六七十歲了,怎麽可能不知道這麽簡單的道理。可有什麽辦法呢?五舅你不往家裏交錢,二老手頭緊沒錢用,明知不對,也只好向我媽開口了。唉,老人也真是可憐啊。”
“五舅,你也別在這裏教訓我,別指責我不孝了。你做個人吧,不要娶了媳婦兒忘了娘,就顧着過自己的小日子,對你的親生父母不聞不問、拒不贍養,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