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保衛處?很快和我大哥二哥見面?”餘信蒙了。

他拿袖子抹着臉上的汗, “你把話說清楚,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看齊郁楊的目光是厭惡、憎恨的, 又帶着掩飾不住的恐懼和害怕。

這個外甥女不知從什麽時候起變了,變得太麻利太厲害, 簡直吓人。

齊郁楊的笑容太可惡, 餘信突然暴怒,臉上青筋直跳, “你給我說清楚!”

“你自己到保衛處問問, 不就明白了?”齊郁楊輕蔑的道。

餘信氣得挽袖子,“反了你了!你這死丫頭, 跟你媽一樣,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沖齊郁楊揮起老拳。

齊郁楊往旁邊一跳,叫道:“尚大哥尚二哥尚三哥!”

尚愛國和尚利民、尚興家嘩拉拉圍上來, “幹啥, 這是幹啥, 在家屬院就想打人了?”

餘信是個欺軟怕硬的, 沖着齊郁楊這弱女子他敢揮拳頭, 看見高高大大的尚家三兄弟他就慫了,收回拳頭,擠出絲笑容,“沒打人。我當舅舅的哪能對外甥女動手?”

尚家三兄弟怒目看着他, 餘信一步步倒退, 出了院子, 撥腿就跑。

“呸,什麽人呢。”尚興家沖餘信的背影吐唾沫。

“楊楊,我們完成任務了,要走了。”尚愛國笑道。

齊郁楊也笑,“今天請你們下館子。”

尚愛國客氣,“其實我們也沒幹啥。”

齊郁楊道:“不能這麽說。有你們在,我的安全有保證,餘信剛才不就要打我嗎?幸虧有你們們在。客是一定要請的,也不是啥好館子,就是幸福街的國營飯店,那家紅燒肉做的好吃。”

尚利民、尚興家聽到有國營飯店的紅燒肉吃,高興得抓耳撓腮。

尚愛國笑,“楊楊一定要請,我們就不客氣了。”

國營飯店的紅燒肉,他也挺饞的。

肥瘦相間,香甜松軟,入口即化,想起來就讓人流口水啊。

尚愛國他們本來還想再留下來幫幫忙,害怕再有人來搗亂,不過鄰居大劉媳婦等人把餘老太扭送到保衛處,都回來了,“楊楊你放心,有我們在,沒人敢來欺負你。再說了,保衛處在門崗加了人,嚴格排查,可疑的人就進不來。”尚愛國也就放心,帶他兩個弟弟回家了。

臨走前尚愛國表示,“我們今天都在家,你要是有事,随時去叫。”

大劉媳婦和另幾個年輕媳婦留下,幫齊郁楊把家裏收拾了。

大劉媳婦嘆氣,“你這姥姥,真是讓人沒法說。她來一回,你家跟遭了賊似的。”

齊郁楊道:“她比賊可厲害多了。”

“可不是嗎。”大劉媳婦同情的嘆氣,“可憐你媽攤上了這樣的娘家。我娘家媽雖然也不親我,總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可也沒這麽剝削。”

幾個年輕媳婦叽叽喳喳說起各家的情況,“我娘家媽對我比不上我哥,不過也還行。”“我媽有啥好東西都留給我弟,有口好吃的都得藏起來,給她的寶貝兒子。”“我媽還行,一季給我買件新衣裳。”“我媽偏我,我結婚時候把我姥留給她的樟木箱子陪給我了。。”

大劉媳婦笑着指指一個穿鵝黃連衣裙的清秀女子,“田英有福氣,她娘家媽可寶貝她了。”

田英抿嘴笑,“我娘家離得近,只要家裏吃肉了,我媽準得給我送一趟,怕我在食堂吃不好。”

田英結婚才四五個月,她和她愛人楚文江都不會做飯,平時吃食堂,周末下館子。娘家媽說食堂的飯不好吃,但凡家裏做了好菜就要給她送,一送就是滿滿兩飯盒,羨慕死人。

“娘家媽疼閨女的有,不疼閨女的也有,還是疼閨女的多。”幾個人議論了好一會兒。

把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幾個年輕媳婦兒就要走了,齊郁楊打開一個小包,“這些手鏈是南方過來的新款,嫂子們一人挑一個,戴着玩吧。”

“那咋好意思。”小媳婦們哪有不愛美的,見了精巧的、亮晶晶的手蓮,人人眉花眼笑。

客氣推讓了一會兒,最後一人挑了一個,舉着手腕看來看去,愛不釋手。

田英要給齊郁楊錢,“怎麽着也要給個進價,不然你家要賠錢了。”

“對啊,我們按進價給吧,不給錢多不好意思。”其餘的幾個人也要給錢。

齊郁楊不要,“嫂子們是來幫忙的,再說手鏈是我主動給的,我再給嫂子們要錢,我成啥人了。”

“老天爺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啊。”外面傳來女人有腔有調的哭聲。

齊郁楊撇撇嘴,好嘛,這還真是餘家村特産,餘家的女人個個都會啊。

“誰啊。”田英她們都好奇,忙一起出來了。

徐娟子披散着頭發哭進來,見了齊郁楊眼裏冒火,“你個黑心肝爛肚腸的死丫頭,你咋讓保衛處把你哥抓走了?那是你親表哥,餘家的長孫!”

徐娟子嘴裏罵着,就要沖過來打齊郁楊。

大劉媳婦、田英等人都攔着,“幹啥呢,有話不能好好好說。”

齊郁楊一聲冷笑,“嫂子們別攔着,讓她打。哼,保衛處現在只有餘家三個人,她來打我,正好跟那三個做伴去!”

徐娟子手都揚起來了,停在半空,遲疑了半響,到底沒敢打下來。

打了人她也得被抓到保衛處,被抓到保衛處的人跟被抓到派出所的犯人沒啥兩樣,可難受了。

徐娟子掙紮許久,手軟軟的垂了下來。

徐娟子心裏把齊郁楊罵了無數聲。

她硬擠出絲笑,“楊楊,小姑姑、小姑父在嗎?”

徐娟子覺着齊郁楊不好對付,柿子撿軟的捏,打算找餘小妮夫妻倆了。

餘小妮、齊鐵庚好說話,不像齊郁楊似的油鹽不進。

齊郁楊諷刺的笑,“我沒聽錯吧,你真要找我爸我媽?你這會兒知道叫小姑姑、小姑父了,可我怎麽記得,之前就算是在路上遇着了,你和餘樂山都像沒看見一樣,連個招呼也不跟我爸我媽打。”

徐娟子臉紅脖子粗,“誰讓你爸媽投機倒把,給咱廠、給咱工人丢人的。”

齊郁楊針鋒相對,“那現在為啥要找我爸我媽?怎麽,現在不嫌我爸媽投機倒把了?”

徐娟子狼狽的低下頭,“我,我找小姑姑有事……”

齊郁楊哧笑,“所以你雖然看不起我爸媽投機倒把,真有事的時候還會自降身份來找?你還真是能屈能伸啊。”

大劉媳婦、田英和幾個年輕媳婦不由的都笑了。

徐娟子臉上火辣辣的。

大劉媳婦心直口快,“這都啥年頭了,你還拿投機倒把說事。國家都改革開放了,你不懂?再說了,就算人家真是投機倒把,那也是你長輩,你不能連個招呼都不打,斷絕來往吧?”

“餘樂山的工作是誰讓給他的?忘本。”田英啐了一口。

“見過不要臉的,可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幾個年輕媳婦又是笑話,又是罵。

徐娟子被罵得擡不起頭。

罵夠了,笑話夠了,齊郁楊輕蔑的告訴徐娟子,“你找我媽沒用。現在是餘家的人出事了,需要餘家能當家作主的人出面和我談。別看你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你在餘家當家嗎?餘家的事你說了算嗎?你啊,還是趕緊回餘家向當家人彙報吧。”

徐娟子驚訝的瞪大眼睛,“當家人不就是爺爺嗎?你,你想讓爺爺跟你來談?你一個外孫女,這麽大的架子……”

齊郁楊很幹脆,“外孫女怎麽了?現在是你餘家求我,不是我求你,你搞清楚狀況。餘家要是想撈人,找個能當家作主的人來跟我談。餘家要是公事公辦,吃牢飯蹲大獄什麽的都認了,那就不用找我了。”

徐娟子又驚又怕的看了齊郁楊一會兒,哭着跑了。

餘小妮的這個閨女太可怕了,簡直是要吃人啊。

徐娟子去了保衛處兩趟,都沒見着餘樂山的面。不光沒見着面,還聽說餘信來問了問情況就走了,還隐約聽着裏面有打人的聲音,徐娟子唯恐餘樂山挨打,着急忙慌的到學校去找餘信,可學校傳達室的大爺不讓她進去,說餘老師有事請假了,不在學校,徐娟子沒辦法,只好坐公交車回家,找餘老頭讨主意。

平時徐娟子回餘家村都是風風光光的,下了車往家走,一路上見了人就打招呼,今天她可是沒有這個心思,拿紗巾包了頭,一路上見人就躲,跟作賊似的偷偷跑回家。

進了家,取下紗巾,她長長出了口氣。

“娘娘,要糖。”餘樂水的兒子小栓子光着屁股在院裏玩,見到她這個大伯娘,跑過來口齒不清的要糖吃。

“滾一邊兒去。”徐娟子沒好氣的喝道。

小栓子吓得扭頭就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張大嘴哇哇直哭。

餘老頭聽到孩子哭聲從屋裏出來,“小栓子,到太爺這兒來。”

小栓子哭泣着爬起來,扭着小身子撲到餘老頭身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娘壞,打娘娘!”

餘老頭不滿的掃了徐娟子一眼,徐娟子陪笑臉,“爺,我有要緊事。”忙上前兩步,小聲的把今天的事說了,“……奶和樂山、樂水都在廠保衛處,五叔不管,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主意,只好回家找你老人家讨主意。”

餘老頭跺腳,“這個老婆子,說她就是不聽,這回闖禍了!”

徐娟子急得不行,“爺,我怕奶和樂山在裏頭挨打,你趕緊想辦法啊。”

餘老頭讓小栓子到一邊兒玩,皺眉長嘆,“還能有啥辦法?到了這一步,舍出我張老臉,去求求情吧。”

餘家人大都下地幹活了,只有餘清蘅感冒了在養病,餘清芬不服氣餘清蘅能歇着,她也借口不舒服沒幹活。餘老頭把小栓子交待給餘清芬,回裏屋打開櫃子摸索了一會兒,摸着個布包,取出一卷錢拿着,趕緊往城裏去了。

餘清蘅一臉疲倦的出來,“我好像聽到外面有聲音。”

餘清芬抱着小栓子,煩燥生氣,“徐娟子剛回來了,也不知她和爺說了啥,爺和她一起進城了。”

餘清蘅腿一軟,差點沒坐地上。

餘老頭都進城了,那一定是城裏出事了……到底怎麽樣了啊……

餘老頭和徐娟子趕上了最後一班公交車。

到了家屬院,齊家只有齊郁楊一個人在。

不對,也不是說只能齊郁楊一個人,還有一個胖大娘,幾個年輕媳婦,三個小夥子。

胖大娘和三個小夥子都虎視眈眈的盯着餘老頭。

餘老頭一陣不舒服。

這是防着餘家人來鬧,早早的把保镖準備下了?

不光早早的把保镖準備下了,還讓她爸媽躲了,小妮、鐵庚,一個也見不着。

餘老頭無奈的清清嗓子,“楊楊啊,不管咋說我也是你姥爺,血脈親情總是在的。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姥雖然有不對的地方,可她總是你的親姥姥,從小看着你長大,情份還是有的,楊楊你說對吧?”

“對。”齊郁楊笑咪咪的,沒有一點勉強。

餘老頭見齊郁楊這麽痛快,有些吃驚,但也不敢深想,忙接着說道:“那你就去廠裏說說情,讓廠裏把你姥放了。楊楊你放心,只要你姥安安生生回家,姥爺啥都不說了,絕不會秋後算賬。”

齊郁楊都氣笑了。

還秋後算賬呢,你有秋後算賬的能力嗎,你有那個本事嗎。

“姥爺,這些都好說。”齊郁楊答應得別提多大方了。

“那你快去啊。”徐娟子忍不住嚷嚷,“你哥還在保衛處關着呢,你倒消停。”

“楊楊,快去吧。”餘老頭也催。

齊郁楊不慌不忙,“不着急,咱們先談談條件。”

“你有啥條件。”餘老頭心一沉。

齊郁楊笑了笑,取出一個作文本、一支鋼筆,把作文本翻開,鋼筆擰開,放在餘老頭面前,“姥爺說咱有血脈親情,我不反對。但親是親,財要分。姥爺、姥姥蓋新房子,前前後後借了我爸媽一萬五千八百塊錢。這一萬五千八百塊錢,姥爺要是現在能還當然好,要是實在還不上,我也不逼姥爺。姥爺給我打個欠條,以後有錢了再還,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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