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地上幹淨,兩旁長着初生小草。

鄭楚微微皺着眉,單手抱住試卷袋,揉了揉微紅的手腕,她心中警惕,後退一步。

老校長人很好,對初來乍到的顧元澤和她都十分照顧,鄭楚對他很敬重。

他和陸為真關系很好,但不代表陸為真是個好人。她并不了解陸為真,實在想不通他要幹什麽。

陸為真雙手交叉,直直站在她面前,俊臉帥氣,可身形實在健壯高大,身上處處都是堅硬的肌肉,雙眉擰緊,有些吓人。

他不能說話,看神情似乎也不想主動和她交流。

鄭楚望着他,眼眸清澈,心中卻暗想他這人還真是奇怪,明明是他拉她過來的,現在這幅表情是要幹什麽?

但她只是沉默了一會兒,還不想得罪陸為真,于是先開了口問道:“你是有事要和我說嗎?”

他是啞巴,沒遞東西過來交流,擺明了是在等鄭楚開口。

鄭楚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想不出自己是哪裏惹了他。難道是她給狗的藥出了問題?怎麽可能?李中醫好歹也是精通治跌打的,陸為真似乎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

她心中奇怪,覺得他整個人都不對勁。

陸為真盯着她的雙眸,越看越覺得溫順妩媚,狐貍精就她這樣。

鄭楚叫了他一聲,陸為真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看她。他耳朵微紅,心裏暗哼一聲,長得确實是有模有樣,但別也想能騙過他。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對折起來的白紙,徑直塞到鄭楚手裏,也沒有解釋,轉頭直接就走了。

陸為真來跟鄭楚說一聲,只不過是還他上次欠的人情。不管鄭楚有沒有目的,她好歹幫了一次他的狗。

但讓他先搭讪她,絕不可能。萬一讓她從這件事上嘗到了甜頭,以後天天跑到他家,美名其曰幫他照顧狗,事實卻是想跑到他床上發|浪……

陸為真腳步突然頓了頓,還真仔細思考該怎麽解決這個場面。如果發生了,趕她走不好,留着似乎更加不行。

他繼續往回走,心裏有點說不出的怪異,女人果然是麻煩。

鄭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低頭看着陸為真遞過來的紙張,又擡頭望他離去的背影,對陸為真最後的表情感到茫然。

“鄭老師還沒有回去?”有老人看見陸為真走了,過來問,“陸啞巴不會是欺負你吧?”

鄭楚倏地回過神,轉頭對她笑了笑。

“陳奶奶,好久不見,不是欺負。剛才有一份課外書的清單,準備以後買回來給學生看的,校長讓他拿給我,”鄭楚擡手揚了揚那張紙,“都寫在裏面了,我回去再加幾本。”

她是鄭家的獨生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招學得很不錯,誰都看不出她是在扯謊。

鄭楚還沒看這張紙的內容,陸為真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給她這東西。

陳奶奶沒有懷疑,只是皺紋擰緊問:“校長跟他是有點關系,這什麽課外書?不會我家孫子要交錢吧?要交錢就別買了,課外書買了也沒用。”

鄭楚搖頭笑着說:“不用交錢,就是先讨論,以後再看看學校經費夠不夠。嬸娘等着我吃飯,陳奶奶,我要先回去了。”

“鄭老師等等,”陳奶奶叫住鄭楚,她小心翼翼地環顧周圍,從兜裏拿出個布包,打開四角,露出幾十張小零錢,“我聽說今天期中考試了,您能給我孫子加點分數嗎?您也知道我兒子脾氣暴躁,打人手勁狠,我孫子總不及格也不能怪他,孩子笨沒辦法,您看……”

她手上的錢又老又舊,應該攢了很久。

鄭楚頓了頓,搖頭說:“陳奶奶不用擔心,這次考試很容易,我看了您孫子的答案,能上及格線,你拿這些錢買點肉回家給他補補身體。”

這次考試說着是期中考試,但其實只是個小檢測,并不難。

老人家焦急說:“萬一要是不過……”

“能過,您還不信我嗎?”鄭楚開玩笑說,“我是老師,這還是能看得出來,您先回去吧,嬸娘要是見我沒回去,該出來找我了。”

既然鄭楚都這麽說了,陳奶奶臉上再糾結,也只好把錢收好。

這位陳奶奶平時是個潑辣人,和人吵起來一天一夜都不帶停歇那種,她兒子和她差不多,倒是孫子內向又膽小。

鄭楚和陳奶奶說聲再見,然後就先走了。

她走了一半路,擡開那張紙。

“你家附近有野狼,如果不想出事,晚上別出去。”

陸為真的字跡剛勁有力,筆勢利落,同他人一樣,堅|硬|挺|勁,就算用來當練字的字帖也不為過。

鄭楚先前以為他不識字,現在看來倒是練過很久。但她并沒有在這方面多想,只是心下一驚,差點沒拿穩這張薄薄的紙。

這邊落後,野生環境很好,說有狼很正常,但陸為真怎麽知道鄉裏面有這東西?難道是他昨夜放進來的?

她下意識冒出那種想法,卻又立馬覺得陸為真不是那種人。

鄭楚繼續往下看,紙上還寫着一行字。

“不可能。”

她滿頭霧水,突然有點看不懂了。

鄭楚和陸為真相識時間不久,雖然知道他極少與鄉裏人接觸,但也不會特意去想他旁邊從來沒有出現過女孩子,更猜不到他會自戀想歪到那種地方。

他本來想寫別的,可心底又覺得那種呵斥的言語有些傷人。鄭楚膽子再怎麽大,也只是一個嬌弱的姑娘,萬一傷到人家,把人家弄哭了,他又不能不安慰。

陸為真猶豫半晌,還是改了。

但鄭楚沒他想的那種心思,她上下翻看這張紙,要不是字跡嶄新,出自同一人,她還以為是陸為真寫錯了。

如果因為不是他人品還行,沒對她做過出格的事,鄭楚或許都不敢和他連打招呼。

那這幾個字什麽意思?他是在和她開玩笑?還是說即使她說出去,別人也不可能信她?

腦子裏冒出一連串的問題,鄭楚微微皺眉,實在不明白他想傳遞的意思。

有人叫了聲鄭老師,鄭楚擡頭,望見路上走過來幾個熟人,是今早上找李嬸娘的幾個嫂子。

她把這張紙再折起來,握在手裏,笑着和她們打了個招呼。

鄭楚天生一張溫柔的笑臉,人會說話,和誰都能聊上幾句,加上她年紀不大,很容易讓人産生親切感。

這種時候都趕着回家吃飯,她們沒有多說,只是随便寒暄幾句。

鄭楚回到家時,李嬸娘正在廚房做飯。

這間普通的廚房在進院子的右前側,水缸擺在它前面,院牆邊上爬有幾株嬌|嫩的黃花。

“嬸娘,我先回屋,”鄭楚站在廚房門口,“吃飯了再叫我,待會天黑了要點燈,耗油。”

李嬸娘手裏拿着鐵鍋鏟,翻炒青菜,回頭問:“今天這麽怎麽晚才回來了?”

“輪到值日鎖門,”鄭楚說,“今天是期中考試,我想早點改出試卷,先上去了。”

李嬸娘想起今天早上聊天的時候,好像是有人說過自家孩子要考試。

“好,那你先上去,我做完飯叫你。”

鄭楚走了幾步,她停了下來,又轉回來問:“嬸娘聽說昨晚發生的事了嗎?聽說老富叔被咬了,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學校裏都在議論。”

“我早上還和別人說了這事,”李嬸娘從竈頭裏抽出截長長的柴火,埋進灰裏熄滅,又對鄭楚說,“肯定陸啞巴做的,就是為了報複人,老富家手上沒證據,鬧到支書那裏肯定也沒結果,只能吃下這個虧。”

這裏的支書是外來的,還算公正,如果沒有證據,這種事确實不會有什麽結果。

鄭楚想了想,又問道:“萬一不是他呢?會不會是鄉裏跑進了其他東西?”

“不可能的,這窮地方能有什麽東西跑進來?”李嬸娘不以為然,“你先把手上東西放了,飯快做好了。”

鄭楚思索片刻,應了聲好。

暫且不管陸為真說的是真是假,這話是他傳給她的,直接說出去,鄉裏面應該不會有人相信。

因為別人只看見陸為真來過。

照這樣子來看,陸為真或許還不知道大家已經把罪定他身上。

鄭楚回了房間,看着“不可能”這三個字,心中暗忖許久,還是想不明白,最後只能放下。

連李嬸娘都認定這事是陸為真做的,這裏人和李嬸娘差不多,更不用多說。

這件事盡快必須要讓鄉裏人知道,就算是假的也不能不防着,否則還會有人出事。

而且顧元澤最近要出去,要是遇上這東西,可能也會有危險,有心人知道更加麻煩。

鄭楚想清楚利弊,把這張紙鎖回抽屜裏,起身下樓,又匆匆跟李嬸娘說句有事外出,趁着天還沒黑,跑了出去。

她直接跑去了支書家。

鄭楚生在鄭家,耳濡目染的優勢就是口才好,一件小事也能被她渲染成嚴重的大事,有沒有證明反倒成了次要的。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村裏的孫支書,是顧家調過來的。

鄭楚不用擔心他信不信。

如果不是運氣不好來到這個窮鄉僻壤,鄭楚現在根本不用操心這種事情,底下的人都不是飯桶。

但也不算運氣差,她父親已經醒了,等她回去的時候,基層歷練三年的履歷也印上了,至于過程是什麽,沒人會在意。

漆黑的夜晚只有零星點點,鄉人雖然對支書的話半信半疑,不明白他哪裏來的消息,但也還是盡心找了。

這一找,還真找出了麻煩——是一條枯瘦的死狼。

作者有話要說:  戀戀的狗沒名字,又沒人會叫它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