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開心

初一醒來之後,靠在床頭發懵。

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季洛甫的房間裝修主要以黑白灰三色,設計簡潔大氣,但着實像是按板房,冰冷而又生硬。

像他。

高高在上、遙不可及。

初一撇過頭拿水杯,視線被水杯邊上的紅色本子給吸引住,拿水杯的手轉而伸向了那本紅色本子。

指腹捏着本子一角,慢慢掀開。

陽光透亮,照進室內,紅色本子上,她和季洛甫的合照清晰可見,白衣紅底,她嘴角翹着,牽起唇邊盈盈梨渦。季洛甫眼睑掀開,眸間清冷,薄薄的唇掀起一個很淡很淡的笑意來。

拍照的時候,攝像師說:“你們兩個是我今天,哦不,是最近拍過的最好看的一對夫妻了。”

初一摸了摸合照,心想攝像師應該再補充一句,

——你們是我遇到的,最貌合神離的夫妻了。

沒有感情,十分沖動地在一起。

連戀愛都不曾有過。

初一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竟然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就已經成為了人|妻。

還沒等她再多愁善感一會兒,放在邊上的手機就響了。

初一匆忙地接了起來,“季大哥。”

季洛甫剛到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就給新婚的小妻子打來電話,“起了嗎?”

初一抓了抓頭發,下床:“剛醒。”

手機那端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季洛甫在朝陽中忍不住放軟聲音,“衣服都已經讓人整理過了,衣帽間左邊是你的衣服,右邊是我的衣服,早餐的話,和廚房的人說一下想吃什麽,他們都會給你做的。”

初一開門的動作停住,“季大哥……”

“怎麽了?”季洛甫拉開窗簾,清澈天光灑向室內,室內的冷氣滋滋作響,帶的他的聲音也有些涼,“初一,你和我沒必要那麽生分,我們已經結婚了,你是我的妻子了。”

妻子……

是啊,她是他的妻子,沒必要對他那樣生分。

初一吸了口氣,“季大哥。”

季洛甫笑了,笑聲清淺地順着電流傳了過來,“還叫季大哥嗎?”

初一:“啊?”

季洛甫随意把玩了下手腕處的袖扣 ,語調有點兒慢,音調略微加重:“我們已經結婚了,初一。”

他側臉線條寡冷清冽,說話時臉上露出很淡的笑意,但雙眸裏沒有一絲的情緒。

初一沒穿拖鞋,踩着地板的雙腳腳趾縮起。

片刻的沉默之後,她緊着嗓子,很輕很輕地叫了聲,

“——老公。”

季洛甫手中的袖扣聞聲摘下。

他把袖扣放在桌子上,袖扣與桌面碰撞,發出不輕不重的一陣聲響。

喉結上下滾動,說:“季太太,早上好。”

初一的耳邊,是他醇厚低沉的嗓音,帶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從容,聲聲入扣,靠着手機那邊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

挂了電話之後,初一去衣帽間換了套衣服。

衣帽間很大,如季洛甫所說,左邊是初一的衣服,右邊是季洛甫的衣服。初一的衣服五顏六色的,按照顏色分類,從淺到深依次排開。與她相比,季洛甫的衣服單調很多,黑白灰,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顏色的了。

初一随手拿起件內衣。

她是個很簡單的人,喜歡用一樣東西,便會一直用。

好比說內衣,她只穿Agent provocateur,質地柔軟款式性感,她曾經穿過一次這個牌子的泳衣,之後便對這個牌子情有獨鐘。

知名的英國牌子,有人叫它少女內衣,但是它家主打性感,镂空款的、真絲質地,淺薄的一層紗包裹住女人身上最柔軟的部位,迷朦而又充滿情|色意味。它的中文譯名別有用心,叫,

——大內密探。

初一選了件白色的穿上。

內衣裹住她姣好身形,纖細腰肢在穿衣鏡裏細的仿佛不堪一握,漂亮的胸型被真絲內衣勾勒得近乎完美。

心情沒來由的變得很好。

果然女人還是要把取悅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今天早上還有個面試,她從櫃子裏拿出一條白色飄帶襯衣裙加一雙Jimmy choo的灰色細高跟鞋,又拿了個很小衆牌子的白色單肩包。

下樓的時候,廚房阿姨問她:“太太,早餐想吃什麽?”

初一對這個稱呼仍舊是不适應的,她抓了抓頭發,說:“給我一杯牛奶就行。”

她低頭看了下時間,還有半小時。

阿姨拿了杯牛奶給她,忍不住說:“要不要拿烤吐司過來?剛剛烤好的。”

“不了。”她不太喜歡吃這些。

她最愛的早餐,仍舊是中式的,包子、油條。

對于吐司、面包、煎雞蛋,沒什麽好感。

初一簡單快速地喝完,抓起放在玄關處櫃子上的車鑰匙就出門了。

結婚前,季洛甫曾說過,家裏的車,她喜歡哪輛就開哪輛。初一和季洛甫也算是打小一塊兒長大的,雖然中間她離開那麽長的時間,但有關于他的傳聞不斷,從北方傳到南方。

每個圈子都有個人,他不常出現,但無論到哪兒,都能聽到有關于他的傳說。季洛甫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鮮少社交,也鮮少露面,但關于他的事跡,初一沒有錯過一件。

他畢業之後,就進了官場。

季家為他鋪的路太好,以至于他一路順風順水,沒有出過半點錯。但初一知道,他本身就适合走這條路,他太長袖善舞,做事又面面俱到,那種骨子裏流露出來的矜貴與傲氣,使得旁人又對他畏懼三分。

所以回來之後,每次的相遇,初一都心神惶惶。

但他在她面前,連一個冷臉都未曾有過,卻又使得她惶恐不安。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氣場。

結婚是一場意外。

初一開着自己的車,郊外綠樹成蔭,陽光被蓊蓊郁郁的樹葉切割成一小塊一小塊,光影斑駁地穿過擋風玻璃落在她的眼底。

她心神恍惚,想起那天。

……

……

房間裏窗簾緊閉,沒有一絲光照進來。

香薰蠟燭已經燃盡,房間裏還有着淺淡果香。

初一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許久之後,她嘤咛出聲,手胡亂地摸向床頭,驀地,床上的水晶燈乍然亮起,照着房間分外明亮。

她掙紮着起床,走向房間裏的浴室。

浴室燈光明亮如晝,照的她只穿了件單薄的吊帶睡裙的身體清晰地印在鏡子上。

她皮膚很白,光照的近乎透明。

而此刻,脖頸往下到鎖骨處,都印着斑駁紅印,她擡起手,把吊帶往下微微一拉,裙子裏的印記更為明顯。

她頹然又無力地松下手,打開浴缸處的水龍頭。

浴缸裏的水到三分之二的時候,她連睡裙都沒脫,就躺了進去。

溫熱的水在她倒入之後就攀附住她,細細密密的溫柔觸感,像是戀人送來的一個溫柔至極的吻。

初一的身子漸漸往下滑,水漫了上來,她耳蝸裏灌入熱水,雙眼無法睜開,連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喉腔緊閉,整個人處于放空狀态。

昨晚的畫面支離破碎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裏,男人喘息聲近在耳側,灼熱的像是要把她整個人燃盡一般。她意識已散,身體很空,一會兒像是漂浮于汪洋大海中,一會兒又像是墜入無盡深淵。

男人抱着她,聲音很熟,又似乎很陌生。

他說話時聲調都很單一,沒太多情緒上的變化。

但此刻嗓音裏有一絲難以掩蓋住的溫柔,如江南三月,泯泯煙雨裏送來的溫柔春風一般。

初一想起他說的話,突然整個身子從浴缸裏坐了起來。

是季洛甫。

那個抱着她說了一夜情話的人是季洛甫。

一夜驚醒之後,身旁躺着的人,竟然是她叫了有十五年時間“大哥”的季洛甫。

初一吓得穿上衣服就從酒店裏跑了出來。

她也不敢跑回家,脖子上的印記太明顯,過來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昨晚到底經歷了什麽。

幸好她在學校邊上還有套房子,她跑到這邊來,洗了個澡之後,滿腦子亂的不行,于是倒頭就睡。

一直睡到現在。

初一仍舊有點不敢置信,她怎麽就上了季洛甫的床?

季洛甫為什麽會出現在她身邊?

睡裙濕答答地黏在身上,分外不适。

初一脫下睡裙,從櫃子裏拿了條新睡裙穿上,吹完頭發之後,赤着腳出了浴室。

房間窗簾緊閉,她拉開窗簾,窗外正是晚霞璀璨時分。

日光溶溶,黃昏給這座熙攘喧嚣的城市加上一層溫柔光暈,碎金黃昏傾瀉一地,初一把房間的燈給關上,她打開房門,到了客廳。

客廳茶幾上放着一本雜志。

陽光從陽臺處照了進來,鋪下一地溫柔光亮,雜志封面上的人物被光切成兩部分,硬朗的眉峰藏在暗處,他素來不愛笑,但又生了一雙桃花眼,眼裏沒有半分情緒地看着鏡頭,給人一種薄涼意味。

他雙手握在一起,十指修長指骨勻稱,身着灰色高定西裝,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濃厚的禁欲氣息。

明明是個工作訪談,卻拍出了一副禁欲大片的感覺。

初一雙手抱着膝蓋,思緒渙散。

叫醒她的是手機鈴聲。

對着來電人,她有半分的遲疑。

電話那端的人卻很有耐心。

連打了三個,都沒接。

第四個的時候,初一終于接了起來,聲音有點兒抖:“喂,季大哥。”

季洛甫不像她這樣緊繃,他聲線一如既往的平,嗓音醇厚,說話語速很慢,夕陽一寸寸消失,他平鋪直敘道:“結婚嗎?下個月初一是個好日子,宜嫁娶。”

初一:“…… ”

她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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