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開心

半山腰別墅區裏,位于最中心位置的季宅燈火通明。

客廳水晶吊燈明亮,光影四射,初一和季洛甫面對面坐着,她心裏惶惶不安,但面上保持着一貫的冷靜泰然。

她怎麽也沒想到,她早上剛下了季洛甫的床,晚上就被季洛甫抓了過來。

季洛甫的一通電話打的她措手不及。

初一以為,在這個圈子裏,男歡女愛實屬常事,不過是一夜放縱而已,誰又會銘記在心?

而季洛甫看上去并不像是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他年紀不小了,再過兩年就三十了,一個事業有成、模樣上乘的人,怎麽可能沒經歷過□□呢?

他不應該在意的不是嗎?

初一甚至覺得自己太慨然了,明明自己是第一次,甚至連那晚的所有都記得不清楚了,一切都稀裏糊塗的,但她都能說服自己,不過是一次偏差一次意外而已,沒必要看得太重。

兩個人像是颠倒了位置一樣。

她把昨夜當作一晌貪歡,而他把昨夜當作纏綿情濃。

沉默許久,初一突然擡起頭,說:“季大哥,關于昨晚的事,我覺得我們需要好好地談一談。”

季洛甫西裝革履,似乎是剛開完會一般。

他長眼黑沉沉地看向初一,神情松散又惬意,微微擡了擡下巴,“你想怎麽談?”

“首先,我對昨晚的事,确實記不太清楚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們會出現在同一張床上,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我是真的不記得了;其次,對于昨晚發生的事,我并不太在意,我們都是成年男女了,對這樣的事不應該看開點嗎?最後,關于結婚…… ”初一穩了穩心神,她語速很慢,似乎是在試探地說,“你是開玩笑的吧?”

季洛甫眉峰皺起,他沒有想到她竟然看的這麽開,甚至還能夠心平氣和有條有理地在他面前分析關于昨天的一切。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床單上的紅漬,他甚至會覺得,他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她太冷靜,也太成熟。

但季洛甫出身于官宦人家,什麽社交手段沒有見過,就她這樣裝腔作勢拿捏姿态,一副無所謂的慨然模樣,季洛甫真的是動動手指頭就能夠輕易解決的。

他清了清嗓子,眼睑微微斂開半條縫,神情閑适,道:“首先,關于昨晚,如果你記不清了,我不介意再帶你好好地回憶一下,前因後果,我都能說的清楚;其次,關于昨晚的事,抱歉,我非常在意。”

“為什麽?”初一忍不住,問道。

季洛甫挑了挑眉,他輕嗬一聲,嘴角微微挑起,臉上浮起漫不經心的笑來,“初一,這不僅是你的第一次。”

這不僅是你的第一次……

初一瞳孔一點點地擴大,她有些難以置信。

季洛甫竟然,确實,在她之前,未經人事。

簡直像個荒唐至極的笑話。

初一腦袋有點兒懵,她掐了掐手心,努力使意識集中,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似的,“季大哥,你開玩笑的吧?”

換來的是季洛甫正襟危坐的神情。

她和他隐晦不明的眼神撞上,又驚慌失措地逃開。

無論看向哪裏,都萬分局促,像是有一層細細密密的網,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她包圍住了,讓她無處可逃。

季洛甫忽視掉她的問題,接着說:“最後,我再問你一次。”

初一:“啊?”

“結婚嗎?”季洛甫的上半身緩緩靠近桌子,骨節分明的雙手握在一起,他眼眸低垂,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沉靜而又篤定地說,“我家世良好,有正當工作,在你之前沒有任何感情史,并且…… ”

他刻意停頓下來。

初一被他這停頓給帶的呼吸一滞,心跳漏了半拍。

季洛甫幽幽一笑,“我雖然年長你五歲,但體力方面,你大可放心。”

“……”

初一瞬間讀懂了他的言外之音,她的臉“唰”——的一下紅了。

初一噤聲幾秒,複又對他搖頭。

她臉上挂着笑,只是笑容慘淡,“婚姻不是兒戲,我不會和你結婚的。”

“我也沒有在和你開玩笑。”他這句話算是回答了她之前的問題,又說,“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什麽時候和你開過玩笑?”

初一在心裏倒吸一口冷氣。

她顫着眼皮,問他:“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不可以是你?”

“我不明白,你身邊并不缺女人。”

“我不缺女人,但我缺一個太太。”

季洛甫早已是推拉的高手了,初一這種剛大學畢業的小女生,哪裏說得過他呢?

他不想讓她知道,就藏的滴水不漏,任她再怎麽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

初一甚至動用了全部的智識在和他對話:“你缺一個太太,但是我是你太太的最佳人選嗎?”她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你覺得咱倆合适嗎?”

“——合适。”季洛甫半分猶豫都沒有,言簡意赅地應聲下來。

初一:“……”

季洛甫早已做好了所有打算,她要是心甘情願地答應,那就最好不過,如果她不答應,他也有方式讓她答應。

他習慣性會給自己準備plan B,但對初一的時候,他會準備plan X。

季洛甫扣指輕敲桌面,“你不是想知道當初你母親為什麽會突然自殺嗎,你查了這麽久查到什麽了嗎?”

初一起身的動作頓住。

她放在餐桌下的雙手緊攥,翕動的雙唇透露出她此刻不安的情緒,她眼睫輕顫,“你什麽意思?”

“我可以幫你,整個南城,能和初家匹敵的除了季家,就只剩城北的霍家了,你去見過霍綏了吧,他答應幫你嗎?”

提及此事,初一雙肩塌了下來。

她當初借着江老爺子的名號去見過霍綏,可是都到了霍宅大門,她又退縮了。她和霍綏并沒有什麽交情,這麽突然地求他幫忙,對方肯定會拒絕。

初一神情恹恹的,“你真的會幫我調查出我母親自殺的真相嗎?”

這麽多年,所有人都和初一說,你母親就是抑郁症自殺的,可初一不信,分明前一天她媽媽還答應過她,會為了她好好地生活,她不明白一夜過去,怎麽一切都變了。

她沒有母親。

也沒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甚至連父親,也不是屬于她的了。

季洛甫說:“會。”

初一眼裏有微小火苗燃起,“你不是在騙我?”

季洛甫:“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可是他們都說我母親是抑郁症自殺的,所有人,都,這麽說。”初一的喉嚨哽住,她說這話時雙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季洛甫。

她瞳孔是很漂亮的琥珀色,眼型很漂亮,是很好看的桃花眼,內勾外翹,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的時候,水晶吊燈落在她的眼底,泛着盈盈的亮光。

季洛甫的心跳亂了一拍,他眼神有片刻的慌亂,很快又平複下來。

他的喉結上下滑了滑,“你覺得是抑郁症自殺嗎?”

初一搖頭,她眼前浮現一片霧氣,她聲音很輕,又很堅定地說:“不是,她不會抛棄我的。”

季洛甫的心猛地一縮。

是啊,誰會抛棄你呢,你那樣好,就連我,當初在江家書房見到你一眼,就對你念念不忘,甚至想把你帶到季家。

在你從未想過我的這幾年裏,我沒一天把你忘記過。

季洛甫說:“你覺得不是,那就不是。”

初一:“你相信我嗎?”

季洛甫:“對,我相信你。”

初一擡眸看着他,他眼眸深邃,分外認真地看着她。他早已過了輕許承諾的年紀了,初一深吸了一口氣,問他:“你為什麽不能直接幫我?”

到底是小姑娘,腦海裏總有天真幻想,期待世上總有好人的存在,會有那麽一絲的僥幸——奢望有人不計較得失地幫助他人。

季洛甫輕笑了聲:“我不是慈善家,我幫你,自然是需要回報的。”

“我可以用別的方式報答你。”初一說。

季洛甫:“可我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太太。”

初一分寸大亂,“你覺得我适合做你的太太嗎?為什麽會是我?”

“因為你合适。”

“……”

靜默幾秒,季洛甫說:“我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需要找一個人結婚。”

“所以為什麽會是我呢?”

“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忙,而我又不願意白白幫你,所以,結婚吧。”

“……”

季洛甫輕敲了下桌子,大理石桌面發出清脆聲響。

初一擡起頭來,目光清冷冷地看向他。

季洛甫低嗬一聲,寡冷的臉上浮現一絲很淡的笑來,“你放心,嫁給我,我保證往死裏寵你。”

那天的水晶燈太明亮,他眼底猶如夏日夜晚上的繁星不斷閃爍,初一的心跳如擂鼓般。

她不知是這夜太美好,還是因為他這句話太動人,或者是因為其他種種,竟使得她鬼使神差般地點了頭,

“——好,我嫁給你。”

……

……

剎車聲響起。

她驟然回神,看向四周,CBD裏車流湧動,初一把車駛入大廈的停車場裏,漆黑的停車場裏不斷有車燈閃爍,一道又一道的近光燈從車窗外打入車廂裏,她安靜而又沉默地坐在駕駛座上。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拿過手機,點開一看,是季洛甫的短信。

他說:戒指如果不方便戴,就不要戴。

她舉起左手,無名指上,婚戒随着車窗外的光發出灼灼光亮。

這枚戒指是那天她同意結婚之後,季洛甫送她回家,在車子裏給她戴上,他的動作有些笨拙,初一身子緊繃着,感受到他也不太自然之後,忍不住笑了下。

戒指很好看很漂亮,是HW的the belle,款式大氣又好看。

她拿起手機,回季洛甫:沒什麽不方便的。

既然結婚了,戴戒指不很正常嗎?

她初一從不是個遮遮掩掩的人,結婚了就是結婚了,結婚戒指這麽好看,就應該戴着。

她又給他發:你工作要是覺得不方便,可以不戴。

季洛甫秒回,他沒回字,回的是一張圖。

照片裏,是他手指修長的左手,手指骨節分明,無名指上,有一枚結婚戒指在晨光中閃爍。

初一盯着這張照片,幾秒之後,嘴角有着明顯的弧度。

這婚,似乎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無趣啊。

還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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