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開心
季洛甫打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初一,她手肘撐在膝蓋上,雙手撐着臉,頭發披散在肩上,背着光,周身暈了一層溫暖光暈,注意到他的到來,兀自擡起頭,雙眼緊緊地盯着他。
抿着唇睜着眼,清澈迷人。
眼睫輕顫,唇邊梨渦綻放。
像是妖精。
漆黑幽深的房間,有一束光從窗外射入,光亮落在她的身上,她身披光暈卻渾然不自知,眼梢輕佻,有笑意彌漫。
季洛甫的靈魂出竅。
恨不得在此刻地老天荒、過完這漫長一生。
“季大哥。”還是她的聲音召喚回他的意識。
季洛甫回神,“等很久了?”
初一歪了歪頭,“還好。”
季洛甫手裏拿着剛送到的下午茶,放在茶幾上。
辦公室裏就一條沙發,給了他足夠的理由和她坐在一起。
不會像在會議室裏,隔着一個位置,他連看她都無法光明正大。
初一好奇他拿了什麽,“你給我點了什麽吃的啊?”
季洛甫邊拆包裝邊說,“年糕排骨、無骨雞柳。”他從包裝裏拿出一杯可樂出來,“還有這個。”
初一雙眼放光,“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些?”
季洛甫說:“喜歡?”
“喜歡呀。”
“多吃點。”
初一伸手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她吃東西時很安靜,小口小口地吃着,格外淑女,嘴角沾了蜜漬,季洛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邊嘴角。
初一用無名指在自己左邊嘴角擦了擦。
無名指上鑽戒在陽光下和浮塵綻放光芒。
季洛甫心情大好。
臉上笑意松散,嗓音醇厚又從容:“是這裏。”
他伸手,手背觸碰到她綢緞般順滑發絲,指腹貼着她的嘴角,輕輕一抿,把蜜漬給抿走。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初一當場愣住。
季洛甫好似這只是件普通的事罷了,無所謂地拿起邊上的咖啡喝了口,扭頭看她,見她有些怔忡,疑惑:“看着我做什麽?”
初一回神,“沒、沒什麽。”
季洛甫:“多吃點,吃完回去開會。”
初一心不在焉道:“知道啦。”
室內靜谧。
初一突然問他:“這個合作項目是什麽時候決定的?”
季洛甫:“和朝九的?”
初一:“嗯。”
季洛甫揉眉想了想,“有一陣了。”
初一吸了一大口可樂,滋的她喉嚨冰涼酸爽,她忍着嗝沒打出來,問他:“那你怎麽不和我說?”
季洛甫:“我以為你不會來的。”
初一:“我是蘇花朝的助理,這麽大的合作,我肯定會跟過來的。”她說到一半,擡頭無奈地看了季洛甫一眼,攤了攤手,說,“我不是抱怨你的意思,只是你得讓我做點準備。”
“什麽準備?”
“和你見面的準備。”
季洛甫蹙眉,“和自己的丈夫見面需要做準備嗎?”
初一笑眯眯的:“見自己丈夫的心情和見其他人的心情肯定是不一樣的,季部長,你說是吧?”
“……是。”她伶牙俐齒,偏偏他拿她無可奈何。
初一塞了一大塊雞柳進嘴裏,邊吃邊說,聲音含糊:“我進來的時候還在想會不會遇到你,如果遇到你了我要說什麽,結果沒想到你一進來會議室就嚴肅得要命,我想好的打招呼方式都沒了,只能和別人一樣叫你季部。季部……”她重複了幾遍,“生硬無趣啊這個稱呼。”
季洛甫慢條斯理地将襯衣挽至手肘處,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青筋迸發,聞言,忍不住笑了,“很生硬?”
初一:“你覺得呢?”
季洛甫洋裝認真地思考了下,“反正肯定沒有季大哥有趣。”
初一配合道:“也沒有老公好聽。”
季洛甫擱在膝蓋上的手滑了下,差點失态。
但見她仍舊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沒有半點認真,才知道這小姑娘從始至終都是在開玩笑。
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季洛甫問她:“那你原本打算怎麽和我打招呼的?”
提到這個,初一清了清嗓子,臉上的表情格外一本正經,道:“這位男士,你長得很像我的新婚丈夫。”
安靜三秒。
初一抓了抓頭發:“不好笑嗎?”
季洛甫:“不好笑。”
“……哦。”
季洛甫拿起咖啡,低頭抿了口,低垂的眼底有着深深、深深的笑意。
是不好笑,但很喜歡。
·
初一和季洛甫兩人一前一後回得會議室。
蘇花朝自她進來之後就用打趣的眼神看着初一,初一以為她會問自己些什麽,哪成想她坐下來之後,蘇花朝說:“你的東西好像被人拿錯了,只剩下一杯抹茶星冰樂,我給你拿過來了。”
初一眼神飄忽了下,順着她的話說:“沒事,我也不是很餓。”
蘇花朝:“怎麽聞到一股炸雞的味道?”
初一拿筆的動作一滞,她鎮定反問:“有嗎,我怎麽沒聞到?”
蘇花朝:“可能是外面飄進來的吧。”
初一點頭:“可能是吧。”
下半程的會議一直到下午四點半才結束。
結束之後季洛甫先走一步,初一收拾着東西,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震了下,她拿過手機一看,是季洛甫發過來的。
他說:晚上要加班,大概十點回家。
初一:好,夜宵吃面條吧,快到家了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給你煮。
季洛甫:好。
他們兩個之間有一種奇怪的默契。
沒有愛人之間的無微不至,但比朋友之間的噓寒問暖要多一點熱度。他晚回家,她便留燈為他做宵夜,雖然不睡在一起,但也是互道晚安才回到各自的房間。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敲對方的門,遇到好玩的事也會分享,當然,大部分是初一在說,季洛甫在聽。
吃飯的時候他格外照顧她。
她愛吃蝦,卻懶得剝蝦,他不動聲色地為她剝了一盤。
他有時候領帶打的并不齊整,她便在玄關處墊着腳細心為他打領帶。
詭異又奇怪的夫妻關系。
如果加上愛,那麽一切都順理成章許多,偏偏又是沒有愛的,都分床睡,哪裏又有愛情呢?
但這樣的相處模式,初一和季洛甫都樂在其中。
初一喜歡這樣的相敬如賓,而季洛甫是喜歡她逐日遞增的、對他的依靠與習慣。
要想讓一個人喜歡上自己,最簡單的方式就是讓對方習慣自己的存在,并且适應自己的存在。
喜歡的第一步,是習慣。
·
朝九工作室和市政府的合作項目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為了這個合作項目,蘇花朝前後也開了不少的會議。
而今天早上的會議最為特殊,她要宣布這個會議的負責人。
蘇花朝坐在前面,她轉了轉筆,說:“這樣吧,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還是小左,副組長就……讓初一來吧,初一你可以的吧?”
冷不丁被點到名字的初一擡起頭來。
衆人的目光齊齊地落在她的身上。
老員工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不以為意,他們跟在蘇花朝身邊久了,自然知道蘇花朝選人有她自己的道理,但新員工就不一樣了。
明明都是一起進來的,可初一卻成了蘇花朝的助理,甚至是新項目的副組長。怎麽現在是關系比實力更重要了是不是?
徐可意主動提出來:“為什麽是初一,我們都是一起進來的不是嗎,她怎麽就能成為新項目的副組長?”
陳心也說:“而且我們這段時間跟在師傅手下學了那麽多,為什麽我們連參與的資格都沒有,初一卻直接成為副組長?她的實力配得上這個位置嗎?”
一時之間,戰火紛飛。
初一雙手放在桌子上,仰着頭看着這幾個人,神情淡淡,但蘇花朝從她的眼底讀出了幾分傲氣。
到底是名門出身的女孩子,處事鎮定從容,自帶三分傲氣。
和她相比,這兩個實習生着實太過稚嫩。
但年輕人嘛,都是這樣熱血的,以為自己能夠憑着一腔熱血和一段擲地有聲的質問獲得什麽?
還能獲得什麽,魯莽又沖動,只讓人覺得厭煩。
很多人啊,只長了嘴,沒長過腦的。
蘇花朝拿着筆頭在桌子上敲了敲,她擺出一副不太想說話的态度,小左在邊上低低的嘆了一口氣,說:“你們是不是覺得自己很牛|逼很厲害啊,你們還真以為初一是走關系進來的?我都懶得說了,初一筆試面試雙料第一,而且她這段時間做的都是我們手上視頻的收尾工作,你們知道那有多累多麻煩嗎?她的實力配不配得上我不知道,反正你們的實力是連進這個項目的資格都沒有的,更別說你們現在的态度了。”
她話音落下,會議室鴉雀無聲。
随着小左的這段話,原先的質疑消失大半。
那幾個刺兒頭都一副吃癟模樣。
蘇花朝的笑聲響起,似乎是一陣嘲諷,刺的那兩個人臉上火辣辣的。
蘇花朝說:“你們啊,我放在手邊的人,也是你們可以欺負的嗎?而且關系比實力重要?你們大可去問問,我什麽時候求人辦事過,我需要看人下菜碟嗎?”
那兩個人的頭更低了。
蘇花朝也懶得說了,“散會。”
一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最後留在會議室的是初一和蘇花朝。
蘇花朝:“有事和我說?”
初一擡着頭,她天生笑唇,笑起來的時候連春風都遜色三分,她輕哼一聲:“本來是想說些別的東西的,但好像沒必要。”
蘇花朝:“嗯?”
初一:“不管怎麽說,這個項目我會好好做的。”
蘇花朝:“你肯定是要好好做的不是嗎?”
初一:“是。”
蘇花朝:“那我就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