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開心

初一醉意浮了上來, 腳步萬分虛浮。

穿過酒吧舞池的時候, 被人撞了一下,她一個趔趄, 差點摔倒。

季洛甫上前,手扶着她的腰,把她撈進自己的懷裏。

他的懷抱溫熱,初一被這燈紅酒綠迷的失了心智,貪戀起這片刻的溫柔。

這樣的投懷送抱季洛甫見過不少, 所有人都可以說是處心積慮, 但初一不是, 她是真的醉了。

她對他向來避之不及,如果不是喝醉了,哪裏會這樣的不設防呢?

幸好是他。

季洛甫萬分慶幸,她打電話的對象幸好是他。

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 半攙扶着把她帶出酒吧。

上車之後,他問她:“去哪兒?”

初一雙手拉着安全帶, 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季洛甫:“你是誰呀?”

季洛甫:“我是季洛甫。”

“啊,我認識你。”

“嗯?”

初一頭一歪,眼裏挑着笑意,唇瓣上翹, 笑意濃厚:“你是季大哥。”

季洛甫點頭:“嗯,我是你季大哥。”

季洛甫伸手, 想要幫她把臉頰邊的碎發捋到耳後, 卻被她一下躲過, 她惱怒地瞪着他:“你幹什麽?”

季洛甫失笑:“我沒想幹什麽。”

初一嘟囔:“不要碰我。”

季洛甫說:“好,我不碰你。”

他發動車子,往前移動。

沒多久,初一警惕地問他:“你要帶我去哪兒?”

季洛甫此時還沒懷異心,他說:“送你回大院,好不好?”

問完這句話之後,他有些許的怔忡,他什麽時候用過這樣的語氣和旁人說話過?他向來都是站在高位,居高臨下的和人說話,這種溫柔詢問“好不好”的語氣,只對初一展露過。

溫柔和弱點是一樣的,只能給展現給最深愛的人。

初一眨了眨眼,突然轉過頭去:“不好。”

季洛甫:“為什麽?”

初一悶悶地說:“身上都是酒味,姥爺看到了肯定會說我的,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季洛甫:“那你想去哪兒?”

“你要去哪兒?”初一雙腿放在座椅上,她雙手抱住膝蓋,腦袋貼在膝蓋上,綢緞般順滑的烏黑長發傾瀉下來,蓋住她的唇齒,只露出她又黑又亮的雙眸。她清泠泠的聲音響起,“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正好是紅燈,季洛甫踩下剎車。

他扭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車廂外霓虹燈閃爍,璀璨燈光落入車廂內只剩下淡淡的一層朦胧光芒,四目相對,暗流湧動。

他下腹猛的一縮,全身上下有股無名之火湧了上來。

他的眼神瞬間變了,喉結滾動,片刻之後,他壓着火氣,一字一字說的極慢:“你确定,要和我走?”

“唔……”初一的臉上淌着溫柔笑意,“不可以嗎?還是你不願意?”

季洛甫抓着方向盤的手在暗夜中收緊。

車後有喇叭聲響起,一聲高過一聲,暗示了車主的不耐。

他回過神,踩下油門,車子唰——的一下飛了出去。

初一整個人往後倒去,下一秒,

“嘔——”的一聲響起。

車廂內被嘔吐物的惡臭味包圍住。

瞬間,旖旎氛圍轟塌。

潔癖重症患者季洛甫強忍着不适感,他敢肯定,換了任何一個人,他肯定把那人扔下車了。不,他會自己丢下車,讓那人和這車自生自滅。但是,現在坐在這裏的是初一。

他太陽穴突突的跳,花了五秒的時間,他說服了自己。

季洛甫也是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是個這樣沒有原則的人。

不過好在離他住的地方不遠,季洛甫把四個車窗和天窗都開了起來通風,始作俑者沒有一絲的愧疚,還傻兮兮的笑。

季洛甫好氣又好笑地問她:“把我的車弄髒,很得意?”

初一笑着笑着又哭喪着臉:“我手上好髒啊,你有紙嗎?”

“……”

季洛甫這輛車自從買過來之後開的次數都不超過五次,他哪裏會有時間在車裏放紙。

沒有紙,初一哭哭啼啼的:“手好髒啊。”

季洛甫深吸了口氣,擡起右手遞到她面前,“擦我袖子上。”

初一止住哭腔,“可以嗎?”

“……”還能有什麽不可以的,你哭的我的心都快碎成稀巴爛了,現在就算你讓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我都願意。

想到此,季洛甫深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竟已經沒原則到這種地步了啊。

他說:“擦吧,一件衣服而已。”

初一遲疑半晌,最後,把手裏的污穢物都抹在了他的衣服上。

沒一會兒,就到了季宅。

季洛甫下車,繞過車子,到了副駕駛這邊。

打開車門,初一笨拙地解着安全帶。

季洛甫彎下腰,長手一伸,輕松地解開了安全帶。

初一軟在位置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

季洛甫保持姿勢不動,兩個人眉眼距離只有一指:“怎麽了?”

初一叫他:“季大哥。”

季洛甫應:“嗯?”

初一眼眶微濕,雙眼濕漉漉的,“我好辛苦啊。”

“怎麽辛苦了?”季洛甫邊說,邊伸手把她從車裏抱了出來。

初一在他的懷裏安靜地待着,也沒掙紮。

她雙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衣服,視線不知落在何處,低垂着頭,說話時聲音悶悶的,“為什麽你不帶我走?季大哥,那年你為什麽不帶我走?”她哽咽出聲,“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過得好辛苦啊……”

季洛甫的腳步停了下來。

庭院外,兩盞廊燈發出隐晦幽暗的光。

光落在他深邃的眼裏,他的眼神晦暗難測。

初一抓着他的衣服,還在說:“季爺爺說要我當你家的孫媳婦兒都是騙人的,他要真的這麽喜歡我,為什麽不把我接走呢?你知道我在南方有多痛苦嗎,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好辛苦,我每天都想死……”

“為什麽對我那麽好,又不要我?”

“你們和她一樣。”

“你們也不要我。”

“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結果還是抛棄我了。”

“我就是你們的棄子。”

“季洛甫,我恨你。”

“…… ”

“…… ”

後來初一再說什麽,季洛甫已經忘了,唯獨這句承載了她許多恨意的話,他印在腦海裏。

要怎麽說呢,他也是要接她走過的,可是江淮不讓。

可是她也要離開。

這些年,他知道她過得有多不好。

他剛畢業那年,主動請纓去南方,那座城市離她所在的城市很近很近,近到他一有空閑的時間就會去看她。

她住的房子裏有一個阿姨照顧她的起居,那個阿姨是季洛甫挑選的,他每個月給她上萬的工資,希望她能對初一好一點。

她上的高中,季洛甫每年都給幾百萬的贊助。

即便知道他不需要做這些她也能過得很好,但是他沒有辦法不做這些,他能做的太少了,連陪伴都做不到,那麽只能在其他地方為她盡心盡力。

她有輕度抑郁,每個月都會去看醫生。

在她和醫生說這痛苦心酸的時候,季洛甫就在簾子那邊聽着。

她流眼淚的時候無聲無息,他卻心如刀割。

她過得不好,他都知道。

但他過得好不好,她卻無從得知。

怪他愛得太早、愛得太深、愛到不計較她是不是愛他。

滿腔愛意都給了她。

初一哭着哭着也累了,倒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平時裝的無比淡定從容,什麽事都影響不了自己的清冷女孩,其實內心比別人都要脆弱。

借着酒意,悉數都吐露出來。

季洛甫深吸了一口氣,再不好也過來了不是嗎?以後的日子只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他抱着初一上了樓。

給她洗澡的時候卻犯了愁。

她身上到底是沾了嘔吐物的,澡是肯定要洗的,小姑娘喝醉了還有潔癖,要是醒了之後發現身上有股味道,指不定得多生氣呢。

他倒是想給她洗澡,但是到底不好。

趁她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做這些,未免太小人了。

他在面對她的時候,格外的有耐心,對于得到她這件事——何必急于一時,反正來日方長。

叫了休息的傭人過來給她洗澡。

洗澡中途人倒是醒了過來,可還是醉着的。

季洛甫守在浴室外,等她出來之後,他摸了摸她的頭發:“先睡一覺,明天起來我送你回家。”

被浴室裏的暖氣蒸的她的臉頰紅撲撲的,雙眼也紅撲撲的:“季大哥。”

季洛甫:“嗯?我在。”

初一說:“你對我這麽好是為什麽,為了以後抛棄我嗎?”

小姑娘緊緊地攥着衣領,說話時雙眼專注認真地盯着季洛甫,語速認真極了,如果不是紅撲撲的臉頰,季洛甫當真是以為她借着酒勁在發瘋。

可仔細想想,但凡她有一絲理智在,也不會在他的面前站着。

他們之間錯過了太多年了。

這幾年橫亘在他們身上,導致他們二人分外疏離又陌生。

他們本就不熟絡。

若不是他對她一見鐘情,她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偏偏是她。

偏偏是情。

季洛甫說:“不是。”

初一紅着眼:“明明就是,所有人都這樣,對我好,然後——抛棄我,媽媽就是這樣的。我說我要走,沒有一個人要我留下,大家口口聲聲說愛我,可是呢?沒有一個人對我說,’初一你不要走,有我保護你’,沒有,沒一個人對我說。你們的愛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她的頭一點一點的低了下來,喉嚨哽住。

在沉默之中,室內的燈突然熄滅。

初一:“怎麽了?”

季洛甫伸手,把她推倒在牆上:“沒有。”

初一感受到他的雙手附在自己身體上,冰涼的手指在溫熱的皮膚上游走,進一寸,便是一寸的戰栗。

她全身發熱,聲音發顫:“什、什麽……沒有?”

季洛甫:“對你好,不是為了抛棄你,我也沒有抛棄你。”

他的臉貼了下來,唇齒相依,說話時的熱氣洋洋灑灑的撲在她的臉上。

初一眼睫輕顫,“那是為了什麽?”

黑夜之中。

衣物摩擦。

沉沉的呼吸灑下,終于,在此刻不見天日的暗夜時分,季洛甫将那個字說了出來:“為了愛你。”

初一大腦發昏發沉。

她想推開他,但身體卻迎合了上去。

她在浪潮中尖叫,又被他熱情擁吻。

她死死地抱住他,像是抱着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潮漲潮落,她與他同生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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