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前揉着徐媽媽背脊給徐媽媽順氣。

“徐媽媽有什麽事兒直接問好了,我家姑娘與穆姑娘情同姐妹,也是擔心穆姑娘擔心的緊呢。”

徐媽媽用帕子抹了把眼淚。“沈姑娘,我家姑娘沒有把你當外人,如今這當口也是沒有其他法子了才來沈府的,姑娘若是知道些什麽可一定要說出來啊。”

沈緣福皺了眉,這話說得像是自己故意隐瞞了什麽一樣,不過也是認識了多年,知道徐媽媽是有口無心。

沈緣福着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便先安撫起徐媽媽。

“徐媽媽先說是出了什麽事兒吧,這麽沒頭沒腦的我就是想說也不知道說什麽。”

“我家姑娘……失蹤了!”說着徐媽媽用有些發抖的雙手捂住眼睛,兩行清淚自掌心內溢出。

“咔擦”一聲,沈緣福手裏的茶盞應聲落地。

“失……失蹤了?”沈緣福知道定是什麽大事,卻沒想到居然是失蹤了。

“什麽叫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沈緣福一下子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想起昨夜裏自己的遭遇,手也抑制不住抖了起來。

這裏不比上輩子,失蹤了哪裏那麽容易能找回來,況且穆蘭怕風怯雨的性子,每次出門身邊都要跟着好幾個人,哪那麽能容易走丢,定是遇着了什麽事。

“昨兒我得了一日假,到今早回來去找姑娘時才發現姑娘不見的,被子還是好好的沒動過,全府上下都找不着人。老爺也不敢大張旗鼓地找人,我的姑娘喲,現如今一個人在外頭可怎麽辦好……”

徐媽媽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沈緣福勉強聽了大概。

“那穆姐姐身邊總有人伺候的吧?怎麽會失蹤了一夜沒人發現?”

“姑娘近些日子心情不好,昨夜裏早早地便把人都趕了出去,說是要一個人靜靜。”徐媽媽話鋒一轉,“沈姑娘當真是……沒有我家姑娘的消息嗎?”

“徐媽媽,昨兒穆伯伯的詩會我三哥上臺參賽的,我一直在臺下呢,這些穆伯伯可都知道的。穆姐姐這事兒我是一點都不知曉,我已經許久沒有穆姐姐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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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媽媽見沈緣福這番姿态不像是在作假,這才不得不放棄了。

“這都找了一上午了都沒有個消息,我也是病急亂投醫,沈姑娘別見怪。”

沈緣福再三保證了若是有消息定上門通知,這才總算是送走了徐媽媽。徐媽媽走時已經腿軟到自己走不了路,由翡翠再叫了一個丫鬟,兩人攙着出去的。

仿佛有座泰山壓在了沈緣福頭頂上似的,沈緣福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一個人想了會兒,便動身去了三哥沈臨風的院子裏找人。

方才沈臨風從妹妹那裏出去後直接出了沈府,臨走前吩咐了不回來用午膳,也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辰才會回來。

沈緣福聽說後想着定還沒走遠,便讓人出府去把三哥追回來。

沈緣福知道沈臨風手裏有一批人手,是他私下裏訓練出來的,極得他的信任。這回要查昨日的事便是用的這些人,讓他們去找穆蘭也不怕毀了她的閨譽,。

三哥在自己面前雖然小事上大多不大靠譜,但大事上一向沒掉過鏈子,這些沈緣福心裏都清楚。

沈臨風以為妹妹那裏出了什麽要事,快馬加鞭趕回來一聽,居然是別人家的破事,當下松了一口氣,又恢複了那吊兒郎當的樣子。

“走丢了就去找呗,怎麽着還賴上我們沈家了。”

沈緣福用力瞪了三哥一眼,手在桌上用力一拍,震得茶盞一抖,發出“砰”的響聲。

“你就說你到底幫是不幫?”

“幫幫幫!手疼不疼,快拿出來我看看!”

沈臨風唬了一跳,不曾想妹妹會生這麽大氣,聽見拍桌子動靜這麽大,看着妹妹的手心疼的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沈臨風:我嬌嬌軟軟的妹妹居然變得辣麽兇,可是好可愛好可愛怎麽辦。

陸景之:壓力好大,那貨要不是我小舅子早死八百次了

☆、出些意外

其實聽着動靜其實聽着動靜大,那主要都是茶盞與桌面碰撞發出的聲音,沈緣福真沒怎麽用力。

手掌心還微微有些發麻,被沈臨風攥在手裏小心翼翼地輕輕吹着氣,沈緣福看着心也軟了下來,莫名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

沈緣福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前段日子穆蘭說下月亡母生祭,要靜心抄些經書,而自己居然想着別打擾到了人家便真的一次都沒去過,如今出了事才懊惱萬分。

“三哥,不疼了,你快去幫我找穆姐姐吧,她如今一個人在外頭還不知道什麽情況有沒有危險呢。”

“我調幾個人去幫着找找,不管找沒找到,你乖乖待在家裏可不準跑出去。”

沈臨風知道妹妹與穆蘭關系甚好,便是看在這份上也會出手幫忙,現在就怕妹妹一沖動去穆府打探情況。

“你啊先別胡思亂想,說不定是昨兒穆姑娘去了城南游玩,後頭橋斷了一時回不來,現在人正好好地想着法子過河回來呢呢。”

這只是沈臨風随口一說來安慰妹妹的,沈緣福心裏清楚這可能性幾乎沒有,原應該在家裏頭的穆蘭怎麽可能一個人躲過那麽多丫鬟婆子護院,獨自去城南?

可不知為何,聽完這番話沈緣福心裏頭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穆蘭似乎是真的在城南的錯覺。

“我昨晚的事兒先不急查,總歸我又不出門,先全部讓他們去找穆姐姐吧。”只派幾個去哪裏能夠。

“嘿,別過分啊,能調幾個出來已經夠給他們穆家面子了。”

穆家姑娘重要還是自家妹妹的安全重要,這還用說?

“不看在穆家的面子上可以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嘛,若是沒有穆姐姐已經回家了的消息,我怕是得寝食難安,你就忍心看着?”

沈緣福覺得自己這幾日撒嬌的次數已經用完了一年的量。

“記得就先按你方才說的,先讓他們去城南找找。”

撒嬌威脅軟硬兼施,好說歹說沈臨風這才嘴上同意讓全部人手出動去找穆蘭,不過實際去了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

薄暮的夕陽餘晖傾灑在白牆黑瓦的樓閣飛檐之上,街道兩旁商鋪林立,旗幟飄搖,沿街還有不少攤販擺了小攤子,攤前熙熙攘攘擠了不少人。

有賣糖葫蘆的舉着紮上了草垛子的圓木靶,上面插滿了糖葫蘆走街串巷,有拿了幡子的盲眼算命先生四處游蕩。

坐轎子的,騎馬的,挑擔的,趕毛驢運貨的,推獨輪車的,一派繁盛熱鬧之意,哪怕是昨日裏永修縣剛經歷過一場大事,此時街市上卻看不出有什麽影響。

酒樓內,陸景之臨窗張望着街道上車來車往,最終視線落在了一輛驢車上。

一個耳順之年的老翁趕着一輛驢車從東邊慢悠悠過來。後頭車板子上是郁郁蔥蔥的幾盆精心修剪過的盆景,還倒坐着一個老妪和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

驢車一路向西,在酒樓對面的西邊第二家鋪子前停了下來,那是沈家名下的一間鋪子。

三人下了驢車,老翁先進了鋪子裏頭,老妪和那個姑娘則忙着把盆景搬下驢車,有幾盆大的盆景兩人合搬都甚是吃力。

“公子?”

說了半天,公子卻一直看着外頭出神,許久得不到回應的郭信不得不叫了一聲。

“嗯,盡管讓他們來查,不過沈家的動作倒是比我想象的要慢了許多。”

陸景之原以為最遲今兒一早沈家便會開始調查自己。

“今早沈家派人去了陸成鋪子裏,說是尋陸成商讨些事情,實際上敲打了一番。”聽見公子在聽,郭信便接着禀告。

陸景之微微側目看了眼郭信。

郭信心中一凜,忙補充完方才的那句話。

“話語間聽着不像是查到了什麽,想來是沈家公子原來便懷疑陸英傑。”

見沒有找到證據,陸景之轉過頭繼續望向外頭。

鋪子掌櫃像是與送花的這幾人極熟,親自在門外指使着,派了鋪子裏的小厮一起出來幫忙将盆景搬進了鋪子裏頭去。

雖是如此,三人已然是滿頭大汗,尤其是那老妪,雙腿間似乎有些發抖。

那老翁從地上搬起一盆帶着紅果的小盆景,轉身時正好撞着鋪裏出來的一個小厮,小厮慌忙伸手扶住了差點被撞倒的老翁。

從老翁手中脫手的小盆景眼看着要落地,那二八年華的姑娘一個健步上前,正好托起了小盆景的底端。

盆景雖保住了,可看樣子那姑娘似乎傷了手腕,轉眼間場面便成了一副兵荒馬亂的樣子。

郭信又說了半晌,見公子并無回應,又開始盯着外頭出神。實在是忍不住,郭信跟着來到窗邊,循着公子的視線往那瞧去。

“這……這是前幾日剛派人打探過的那個姑娘。”

郭信出來時那姑娘正在門口往鋪子裏去,雖只看了一眼,可那姑娘的模樣郭信記得,定不會認錯。

見衆人都進了鋪子沒什麽看頭了,陸景之終于離開了窗邊,走到了桌邊坐下。

“城南前段日子有人定了她那兒不少花?”

“是,許家少東家一個月後成親,需成親前一夜夜裏頭連夜摘好了鮮花朵送過去。許家已經付過了定金,若是沒及時将花送到,怕是要賠給許家一筆錢。”

陸景之抿了唇心情不錯的樣子。

“嗯,那便出些意外吧。”

“……是。”

一時屋內靜極。

郭信是越來越看不懂自家公子的行事了,自從離開了京城,雖說對于京城的那些布局公子是絲毫沒放松,不過卻也分出了好幾分的心思在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頭。

比如前些日子的沈家姑娘,又比如眼前的這個賣花的姑娘。

看着窗外的天色,陸景之想着已經足足一天沒有見到心上人了,也不知心上人在做什麽。

反正今日沒有其他事情可忙,不如等天黑了去見上一面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沈緣福伸出手:手疼,要呼呼。

然後,沈臨風和陸景之打了起來。

☆、十六月圓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沈家一大家子在正院裏用過晚膳後沈彤便纏着小姑姑,說要去她院子裏一起看月亮。

沈母聽了只是笑,“難道你姑姑的院子裏頭有寶貝不成,連月亮都比其他地方看着要更圓?”

沈彤聽了也知道害羞,把小腦袋埋在了沈緣福的胸口不肯擡起來。

“小姑姑說好了要給我做燈的。”沈彤因着小臉趴伏在小姑姑的懷裏,說話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只露出一個後腦勺對着衆人。

近些日子小蘇爍病着,大家都怕沈彤和弟弟挨得太近被傳染到,因此也由得她去,沈緣福也喜歡這個小侄女,兩個人成日裏厮混在一起,就差睡覺的功夫分開了。

“今天天色晚了,做了燈也來不及放,等明日再讓你姑姑做燈可好?正好白日裏頭做完晚上能放。”何氏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和女兒商量起來。

這些日子忙着照顧兒子,小姑子主動願意幫忙照顧自己女兒,何氏雖可以松口氣,可倒底怕女兒煩擾到小姑子。

“那好吧,我就去和姑姑那兒看會兒月亮,不做燈了。”

話音剛落,這副非要往小姑姑院子裏去的模樣又逗得衆人笑了起來。

“要我說啊,彤彤既然這麽喜歡小姑姑,不如就多留段下日子,和姑姑一起玩兒好不好?”

沈母這話雖是對着沈彤說的,可話一出口,方才其樂融融的笑語聲瞬間便消失無蹤。

沈彤心裏頭樂意,以為祖母的話只是允許了自己和小姑姑一起玩兒,可也感覺到了周圍氣氛不對,只猶豫地盯着大家的臉色看了圈,沒有說話。

何氏臉色一白,慌亂地看向了丈夫。沈元寶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

“娘,京裏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您放心,這回我們是準備在永修縣多留段日子的。”

沈元寶的意思很明顯,表示不會把女兒單獨留在永修縣家裏頭。

沈母還欲開口,便被沈錢一把捉住了手打斷了。

“好好好,能多留段日子自然是好的,這些日子好好陪陪你們娘,別像臨風那小子,一天到晚不着家,吃頓飯的功夫都舍不得空出來。”

沈母也知道自己的話不中聽,可自己十五歲嫁進沈家,十六生下長子沈元寶,如今過去那麽多年,比自己長了半歲的黃夫人曾孫子都能圍着她腳邊跑圈了,自己身邊連個孫輩都沒有。

這麽一大把年紀的人了,盼的可不就是兒孫承歡膝下?家裏頭的銀子幾輩子都用不完,誰還稀罕京城裏頭賺得那些銀兩?

沈緣福知道母親的心思,可大哥志向不在永修縣裏頭,勉強也勉強不來。更不可能為了母親勸大哥大嫂把小侄女留下來,讓大哥一家骨肉分離。

看着懷裏有些不安的小侄女,沈緣福開口打圓場。“今晚天色不好,也不知過會兒還有沒有月亮,趁着現在月亮還在,我先把彤彤帶回去。”

說完和沈錢使了個眼色,讓爹爹好好安撫娘親。

沈緣福心裏頭也希望小侄女多和自己待一起。今日裏沈緣福擔心着穆蘭,整日裏心緒不寧,好在有彤彤在,兩人一起說說鬧鬧,下午的時間倒比幹等着消息要好過得多。

說起來沈臨風自上午出去後便沒了消息,用晚膳前沈錢還特意派了人去把沈臨風找回來,去了他常去的幾個地方尋他居然都沒有找到人。

還是将将要吃飯的時候才派了個人回來傳話,說今晚會晚些回來,讓大家不用等他。

這也是常有的事,可沈元寶一家一年到頭才回來幾趟?一年能吃到幾頓團圓飯?這意義和平日裏能一樣嗎?

聽到消息把沈錢氣得吹胡子瞪眼睛的,直喊着讓門房到了點就鎖門,別給那小子留門。最後還是沈母心疼兒子看不過去,幫着兒子勸解丈夫。

三哥那裏沒有消息,那定是穆蘭還沒有找到。一個黃花閨女失蹤了一天一夜,想想沈緣福便覺得揪心。

平日裏哪怕是沒找到人,三哥也早就會讓人來通知自己一聲,今日裏卻沒有一點消息,莫不是真出了什麽事不敢通知自己?

沈緣福逼着自己做些別的事分散注意力,不敢往深裏去想。

*******************

用特制的驅蚊蟲草藥在浴盆裏泡了半天的澡,再出來時沈臨風只覺得通身神清氣爽,哪怕知道自己眼前的花叢裏有成堆的蟲子也影響不了自己的好心情。

聽着耳邊的蟲鳴鳥叫,鼻尖是各種淡淡的花香,身邊又沒有蚊蟲盯着自己打轉,雖說這屋子牆面斑駁陳舊,滿是歲月侵蝕的痕跡,沈臨風卻覺得待在這兒比在自己的屋子要舒心得多。

一陣風吹過,帶來了濃郁的桂花香。

嗯,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醬,桂花露,桂花凍,桂花茶,桂花酒,桂花糖藕,桂花糯米棗,桂花糖芋苗,桂花小圓子,桂花小豆羹,桂花鹽水鴨……

一道道佳釀菜譜在沈臨風腦子裏閃過,沈臨風想着等過段日子花開得再旺些,定要在那棵幾百年的大桂樹上摘個幾籃子桂花帶回去給妹妹。

自從去年妹妹那裏吃了一頓桂花宴,那滋味至今讓沈臨風回味。

倒是可以栽一棵在妹妹院子裏,以後弄這些就方便了。

突然沈臨風一下子睜開了眼,此時的他終于想起來,今日居然忘記給妹妹送信了!

看看外頭的天色,城門早已經落下了。

這是永修縣下的一個小村子,村裏頭總共就稀疏地住着十幾戶人家,連人都少,一時半會兒去哪裏找人送信去,況且還是個能溜進城門裏頭去送信的!

沈臨風想着妹妹,一時暴躁起來,一個轉身便撞上了身後柔軟的身軀。

那女子被沈臨風扶了一把才站穩,看着沈臨風臉色不虞的樣子,低着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

“公子可是出了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沈緣福:三哥你馬上就要失去我了你造嗎?

☆、黑着張臉

薄雲以極快的速度變化着在墨色的夜空上飄蕩,像蠶娘吐出的無數蠶絲,千萬條銀絲纏織成各種樣子,絲絲縷縷遮擋住泛出微光的圓月。

爬山虎的藤蔓在這古老而破舊的牆面上依風瑟瑟發抖,甚至屋檐上也爬上了不少藤蔓。檐廊上因着有了屋檐的遮擋風并不急,可深秋裏依然透着股涼意。

孟萦緊了緊衣裳,下意識地用未受傷的那只手摩挲着手臂。

沈臨風從小是個火爐子,從來只有怕熱的時候,自個兒沒覺着冷,倒是注意到了孟萦的動作。

“你不好好歇着跑出來?快進屋子裏去!”沈臨風語氣不悅,說着便拉着孟萦沒受傷的左手臂,牽着她率先進了屋。

将孟萦按着坐在床榻上,沈臨風自己動手搬了張板凳坐到了床榻邊上,和孟萦面對着面。

板凳矮小,沈臨風坐了那麽多次也不覺得委屈,一坐下便比坐在床榻上的孟萦矮了一個頭。

孟萦習慣低着頭,此刻一低頭便正好對着沈臨風,沈臨風倒是挺喜歡這個姿勢的,因為正好可以将她低頭時臉上的表情一覽無餘。

孟萦有些無措,今日沈臨風一來時便黑着張臉,也沒有給過孟萦一個好臉色,連孟萦換了幾種法子刻意讨好他他都視而不見。

後頭天色晚了,孟萦知道他大哥一家從京城回來小聚,便勸了他先回去,誰知他一聽二話不說當着孟萦的面甩門而去,發出好大的動靜,。

孟萦知道自己惹惱了他,自認識他起那麽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他生那麽大的氣。

看着緊緊關着的門,心想着也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再過來,心裏難過,淚便止不住的往下湧,一個人無聲抹起了淚來。

也不知過了過久,門突然又被打開,沈臨風手裏拿了些吃的,黑着一張臉又回來了。

門開得突然,孟萦一擡頭時滿臉的委屈模樣,淚花還來不及抹淨。

沈臨風最見不得女人哭,一見孟萦那副樣子心就已經揪了起來,還沒說話便在心裏先服軟了。可即使如此,沈臨風心裏依然有些變扭,兩人各自沉默着。

吃完了飯,把孟萦趕去歇着,沈臨風自己生氣了悶氣來。

爾後沈臨風自己親手收拾起了殘羹剩飯,自己燒了洗澡水,自己找出了藥包去泡澡,還拿了常放在這裏的換洗衣物把身上的衣裳先換了。

此刻兩人依然沒有人開口,氣氛是從未有過的尴尬。

孟萦知道沈臨風一直在看着自己,依着這個姿勢自己此刻無論低頭還是擡頭,臉上表情都沒地方能躲避的地方,孟萦不知道自己的視線該往哪裏放。

沈臨風生着悶氣,冷眼看着孟萦視線刻意繞過自己左右閃躲,飄忽不定。

孟萦輕咬着唇瓣,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臨風,視線撞上沈臨風後又慌忙錯開,臉蛋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染上了一層紅暈。

玉頰櫻唇,杏眼桃腮,竟從沒發現她已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沈臨風身上有些微微發熱,挪開了緊緊盯着的視線,清了清嗓子,發覺自己有些渴。

******************

沈緣福牽着沈彤的手帶着她回到院子裏,雁兒從小廚房拿來了一碟千層酥,一碟馬蹄糕,一小碟子八寶糖。

沈彤愛吃糕點,不忌鹹的甜的,只要是糕點便想往嘴裏塞,小小的肚子裏碰上糕點便沒有裝不下的時候。因此只要沈彤一來,廚子裏常備的點心便會送些過來。

沈緣福平日裏也愛吃這些,沈錢便花了銀子特意找了南北各地擅做點心的來給女兒做吃的。起頭就是因着小姑姑這裏糕點多,沈彤才一開始便愛往姑姑院子裏跑。

沈彤看見糕點眼裏便閃着光,伸手便拿了一塊蝴蝶樣子的千層酥小口啃着吃。

“別叫她們上茶了,雁兒,去把玫瑰蜜化了水拿些來吧。”今日裏本來就難以入睡,要是這會兒喝了茶晚上更睡不着了。

“吃完這塊可不準再吃了,我們喝蜜水好不好?”方才晚膳沈彤吃得不少,沈緣福怕她積食。

沈彤看看手裏頭還剩下的半邊兒翅膀的千層酥,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反正還有玫瑰蜜,玫瑰蜜也好喝得很。

吃完手裏的點心,要了帕子自己仔仔細細将手指擦幹淨,沈彤跳下椅子蹬着兩條小短腿就一個人往院子裏跑去。

翡翠跟着後頭追了過去。沈緣福将手裏抱着的雪球放在羅漢榻上,也準備跟過去,可人還沒出門,就見沈彤癟着嘴怏怏地自己走回來了。

“這是怎麽了,轉眼的功夫誰惹到我們的小心肝了?”

沈緣福見沈彤依然鼓着腮幫子癟起嘴不說話,眼睛裏有些盈盈水澤,竟快哭了。

看了一眼跟着沈彤出去的翡翠,翡翠用手指指了指上面。

沈緣福會意,走到窗柩邊推開窗柩往外頭看去,月亮周圍稀疏地漂浮着幾絲雲,雲漸漸聚攏飄移,不多時銀盤似的月就只能從雲隙裏透出幾縷慘白的微光。

沈彤走到小姑姑旁邊也跟着看向窗外。“月亮沒有了,我不能和姑姑一起看月亮了。”

沈緣福瞬間明白了小侄女的心思。方才來時說的是要來看月亮,既然月亮沒有了,那便應該回去了。

沈緣福揉了揉小侄女的腦袋,蹲下輕輕捏了捏小侄女肉乎乎的臉蛋兒,将她的嘴角扯起,又在她軟乎乎的臉蛋兒上吧唧了一口。

“沒有了月亮,彤彤再陪我做些別的事可好?”

小孩子的情緒就跟六月的天似的,聽見自己不會被送回去,沈彤頓時又開心起來。

雁兒拿來了玫瑰蜜水,凝脂般的瓷壁裏盛着淡粉色的蜜水,面上還漂浮着幾片玫瑰花瓣兒,飄出的玫瑰花的香味瞬間溢滿了屋子裏。

“那小姑姑,我們接下來做什麽?”沈彤喝了兩口蜜水,滿足地眯起了眼睛,回味着唇齒間的玫瑰芳香。

沈緣福想了想,“我們做孔明燈吧。”

做完孔明燈差不多的便該去歇息了,正好轉移開自己的注意力,省得自己胡思亂想。見沈彤還有些猶豫,知道她在顧慮大嫂方才的話。

“今日裏先做一盞給彤彤的,明日裏再做兩盞,一盞給爍爍,一盞給你三叔,好不好?”

沈彤高興地拍起手來,沈緣福讓人去拿白日裏吩咐丫鬟去買的那些材料,又囑咐了若是三哥回來了定要告訴自己。

☆、夜探香閨

沈緣福剛說要做孔明燈,後一腳需要的材料便都準備齊了。

沈緣福把細竹篾彎成了個圈,去年做時因為細竹篾有彈性,竹圈總圍得不圓,後來竈上的一個婆子聽說了便出主意,說先把細竹篾用小火烤上一烤,不成想還真有用。

今年的細竹篾送上來前都用火烤過了,到可以省了這一步。

原想叫翡翠把銅線遞過來,看着小侄女站在一旁巴巴望着的眼神,話一轉口便對着小侄女說:“彤彤可以幫我拿一根銅線來嗎?”

方才沈彤想拿細竹篾,沈緣福怕細竹篾刺手便沒有給她,雖說這些細竹篾每一根都是細細打磨過了才敢送上來的,可小孩子細皮嫩肉的就怕有個萬一。

沈彤一聽可以幫忙小臉笑開了花。

銅線是一早就裁好了長度的,翡翠用帕子包好了銅線,确保沈彤的手握着帕子觸不到銅絲這才放了手。

沈緣福看這些銅線都太細,容易被燒斷,便讓翡翠幫忙捏着方才用細竹篾圍好的圈,自己用三股銅線擰成一股,這才用擰好的銅線纏在細竹篾上,将圓固定住。

一邊跟小侄女講要點,一邊纏給小侄女看,纏了兩個後沈緣福便握着小侄女的小手,手把手教了起來,自己一手還捏住了銅絲的頭生怕戳到了小侄女。

沈彤第一次動手做這些,做完後握着手裏飽滿的圓形顯然很有成就感,沈緣福也由着她先拿去完,自己又照着樣子做了一個。

這個竹圈圍成後用銅線纏好後,沈緣福又找了幾根較長一點的銅線,同樣三根擰成一股,擰完兩個後将它們垂直以“十”字形狀在做好的竹圈上系牢。

沈緣福拿出準備好的宣紙攤開,這回買到的宣紙都不夠大,需要三張用漿糊粘起來才夠。

漿糊是剛用白面兒熬好的,還散發着熱氣,沈彤聞着香味又湊了過來。那邊沈緣福在用漿糊粘宣紙,這邊沈彤趁着大家夥兒不注意,偷偷用手指沾了往嘴裏塞。

剛入口,又立馬“呸”的一聲吐了出來,還不忘苦着臉跟沈緣福告狀。

“這個面糊糊沒有味道,她們忘記放糖了。”

沈緣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個是漿糊,您看是用來粘東西的,可不是我們尋常吃的放糖的面糊糊。”翡翠笑着幫竈上無端被背黑鍋的幾個解釋起來。

聞着香味,沈彤皺着眉一臉不死心地盯着面前的面糊糊看了好一會兒,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将三張宣紙粘成一張後又将兩邊粘起來,成了一個兩端漏空的圓柱。拿了剪子剪了個比圓洞稍大的圓片,再用漿糊把圓片粘了上去,确保沒有漏氣的小洞。

做完這些,再把方才做的竹圈放進去固定住就好了。

後頭做的那個系了銅線的竹圈放在了唯一的洞口處,明日放飛前只需要在這兩根十字形的銅線上綁上浸了酒精的棉花便可放飛了。

沈彤看着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孔明燈興奮地拍着手圍着直轉,看了半晌卻覺得和去年那個不太像。

小臉嚴肅地咬了根手指看了半天後,沈彤終于指出了問題所在。

“這個孔明燈上沒有畫兒,沒有去年的好看。”

“過會兒我們一起動手畫一幅漂亮的畫上去就和去年的一樣漂亮啦,彤彤想畫什麽?”說着便讓翡翠拿顏料和筆來。

沈彤想畫的東西很多,可是孔明燈就這麽大點的地方,肯定畫不下,皺着眉板着手指取舍起來,終于在翡翠拿來顏料時才打定了主意。

“我要畫一個小姑姑在上面!”

沈緣福微微驚訝。“畫我?”

沈彤重重點了下頭。

“彤彤不畫你爹娘和你弟弟?還有你的雪團,我的雪球都能往上畫。”

一直縮在一旁安靜眯着眼打盹的雪球聽到自己的名字時應景地“喵嗚”了一聲。

雪團是沈彤在京裏養的一條狗,黃毛狗,因為小姑姑的貓叫雪球,便給自己的黃毛狗取名叫雪團,這回留在了京裏并沒有帶過來。

被沈緣福一說沈彤又動搖了起來,想了又想,下定了決心搖了搖頭。

“今天的畫小姑姑,明天的再畫其他的。”

沈緣福被小侄女的如意算盤逗樂了,竟然連明日的都想好了。

“可是小姑姑沒畫過自己,這可怎麽辦好。”

沈彤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小鼻子,“我來畫,小姑姑搬個椅子在前面坐着就好了。”

沈緣福一想這倒是無所謂,沈彤這麽點大的人,再怎麽樣也畫不像自己,到時候放出去也無妨,沒人會知曉畫上的是誰。

搬了個繡凳,沈彤拉着沈緣福到位置上坐了下來。

沈緣福坐着看不清沈彤的畫,卻也看得出沈彤畫畫的樣子極認真,畫了許久絲毫沒有露出不耐煩的樣子,一點兒不似這個年齡的孩子。

沈緣福倒是要不耐煩起來,坐了許久,身體都僵了。

趁着沈彤低頭盯着宣紙動筆的功夫,沈緣福偷偷扭了扭酸疼的腰,踢了踢有些發麻的腿,一看小侄女有擡頭的跡象又立馬不動。

如此幾次,終于被沈彤抓個正着。

“我說怎麽畫得不太對勁,姑姑你別動,再忍一會兒,我馬上就好了。”

這麽小的小孩子一臉認真的樣子,沈緣福不忍拒絕,便僵着身體點了點頭。

等沈彤畫完,沈緣福已經全身酸麻到不能自己站起來,雁兒捏着沈緣福的肩膀放松肌肉,翡翠扶着沈緣福去看沈彤畫好的孔明燈。

孔明燈上只畫好了沈緣福的身形,沈彤此刻正在描補四周的精致。

等沈緣福看到自己的畫像時不禁吃了一驚,沈彤小小年紀,不想畫畫上居然是真的有天賦。

在孔明燈上作畫本就比尋常作畫要難得多,沈彤便化繁為簡,只大致以色彩勾勒出身形意境。

屋內無風,沈彤卻花了大手筆勾勒出吹起的發絲,飄動的衣擺,以及正在畫的随風擺動的枝葉。

最讓沈緣福驚訝的一點在于,自己的臉一片空白,居然沒有畫上五官!

沒有五官,可卻依然很傳神得畫出了自己的身形氣質來,怕是随便問府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能毫不猶豫地說出畫的是咱們家姑娘。

沈緣福尚未回過神,沈彤卻已經完成整幅畫,有些不安地看着正盯着自己畫作一臉呆滞的三人。

明明是一幅靜态的畫,沈緣福卻看出了缥缈與流動之感,充滿了生機。

翡翠和雁兒兩個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這……這畫得也太好了吧。”

翡翠話一出,沈彤瞬間羞紅了臉,拉了拉沈緣福的衣角,想聽聽小姑姑的想法。

沈緣福回過神來,又是在沈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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