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求而不得

眼前桌子上剩下的小半包的陳皮又被沈緣福給吃了一半。

沈緣福默默地吃,顧凝煙就默默地看, 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一下子吃了那麽多陳皮, 沈緣福正覺得有些口幹, 顧凝煙便适時倒了一盞茶, 順着光潔平滑的桌面推到沈緣福面前。

沈緣福看着眼前的茶盞心裏暗暗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心裏頭厭惡自己, 面上卻依然體貼周到,她不累嗎?

将茶盞托在手裏輕抿了一口,沈緣福也沒多喝便放下了。

“多謝顧姑娘的茶。”

那拿着茶盞的蔥白手指靈巧柔軟,就像是凝結的玉脂, 纖細而又毫無雜質。

顧凝煙下意識将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藏到桌下的膝上,握成小拳縮進了衣袖裏頭。

也有不少人誇過顧凝煙的手好看,可顧凝煙一見沈緣福的那白璧無瑕的雙手便知自己是遠遠及不上的。

同是嬌養着長大的, 可顧凝煙時常在外奔波, 隔三差五便來醫館親自熬藥, 遇着窮苦人家去人家家裏頭幫忙也多是親力親為,做得多了, 回去再是保養,到底留了不少繭子。

顧凝煙心裏頭有些苦澀,可路是自己選的,一雙手又值當什麽。

将視線從盯在沈緣福托着茶碗的那雙手上轉移開來,顧凝煙視線上移,便又是只能看清那隔着帷帽的薄紗下隐約的輪廓。

人家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每一個表情動作,可自己卻壓根兒看不清對方的神情, 這種感覺讓顧凝煙很不舒服。

“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不過沈姑娘,這裏就你我二人,這帷帽摘下來也無妨。”

聞言沈緣福也沒多說什麽,便直接伸手摘下了帷帽。

原本進屋時一股子藥味熏得沈緣福難受,沈緣福這才沒有将帷帽摘下來。雖說帷帽的那薄薄一層紗壓根阻隔不了藥味的入侵,可好歹讓沈緣福心理上覺着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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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歇了好一會兒,又吃了好些陳皮,那股子惡心勁兒已經過去了,自然摘不摘下都無所謂。

将帷帽放到面前的桌子上,沈緣福擡頭,便見一旁的顧凝煙似乎盯着自己有些出神,沈緣福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忍不住打斷了她。

“顧姑娘?”

顧凝煙一愣,這才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發愣,臉頰上沾染上了一層紅暈。

上輩子顧凝煙就知道沈緣福長得極好看,可是每每回憶起來卻只記得她盛氣淩人地奚落陷害自己的嘴臉,印象裏的沈緣福便多了幾分刻薄相,容貌也大打折扣。

這一世與沈緣福見面次數不多,還是第一次離她這麽近,細看之下更覺驚豔。

沈緣福仗着自己年輕顏色好,又不怎麽出門,平日裏便不喜塗脂抹粉,今日裏來見顧凝煙,怕她看出自己氣色不好,特意胭脂淡抹,薄施粉黛。

那一雙眸子明淨清澈,如一泓清泉,波光潋滟,顧盼生輝。簇黑彎長的黛眉似畫非畫,眉梢處略微上挑,便比往日裏多了一份英氣,少了一分嬌柔。

兩只八寶珊瑚耳墜垂下,襯得沈緣福膚如凝脂的兩頰上一對若有似無的小巧梨渦愈發嬌豔可愛。

烏黑如瀑的秀發挽起了一半,另一半披在雙肩上,發間僅簪了一支八寶珊瑚簪,簪子上細細的串珠銀絲流蘇綴下,在烏發間顫顫搖曳。

沈緣福放下帷帽,轉頭看向顧凝煙,顧凝煙才發現她烏發間還簪了一朵新摘的素心臘梅,襯得整個人愈發清新素雅。

顧凝煙想起了上次坐了馬車去陸景之的府邸,掀開了簾子望去時陸府正巧打開大門,大門後頭便是一片開得極好的素心臘梅。

那時心情興奮緊張,進去後低着頭便沒顧得上仔細看,此時想來卻都不如沈緣福簪着的這一朵開得燦爛迷人。

心裏頭想着事,直到沈緣福又叫了一遍,顧凝煙這才回過神來。

沈緣福渴得厲害,忍不住又抿了一口茶水,卻見顧凝煙似乎依然有些神游。

“顧姑娘可是有什麽心事?”

顧凝煙心裏頭是求而不得的苦澀,可面上卻是裝作一片嬌羞低下了頭,說話聲兒裏滿是欲語還休的意味,故意惹人誤會。

“沒有,沈姑娘誤會了。”

說是沒有,可都是這個年紀的姑娘家,顧凝煙的意思再是明顯不過,就是正在想着情郎呢。

不過既然顧凝煙嘴上說沒有,沈緣福也不會戳破她,給自己找不痛快。

“原來是我誤會了,顧姑娘別見怪。”

顧凝煙正等着沈緣福順着自己的話引出陸景之呢,誰成想沈緣福竟生生掐斷了這個話頭,讓顧凝煙如鲠在喉。

見對面的顧凝煙神色怪異,沈緣福就猜到果然方才她是故意的。

一想到陸景之,沈緣福的心頭便有些亂。

不行,這回出來可是有正事商談的,可不能讓陸景之亂了思緒。

怕顧凝煙再繞到陸景之身上,沈緣福便幹脆搶先開了口。

“顧姑娘,可記得上次中秋燈花的蓮花燈?”

聽到沈緣福說起蓮花燈,顧凝煙剛挂起的笑容又淡了幾分,顯得有些勉強。

那次燈會是自己重生後第一次見到沈緣福,突然見到了那個自己仇恨已久的人,一時被仇恨蒙蔽了心眼,做事便沖動了。

如今回想起來,真是恨不得時光再一次回流。

争奪蓮花燈那次便是自己來永修縣後留下的唯一的污點。

哪怕自己後來做了那麽多的善事,善名已經傳遍了永修縣,讓永修縣的百姓想到自己第一反應便是顧姑娘人美心善,是個大好人。

可永修縣裏頭有些嫉妒自己的,便抓着那件事暗地裏編排自己,前兩個月應邀去的一次詩會,就被一家姑娘當衆說了出來,明裏暗裏諷刺自己小家子氣,連個小孩子看上的玩意兒都要搶。

雖說自己燦舌蓮花給自己辯解了一番,在場的也多是相信自己的,可顧凝煙清楚,私底下該編排自己的依然會編排自己。

不管事實如何,她們認定了的哪怕自己沒做過也會給自己安幾個罪名,更別說這本來就是自己留下的話柄。

如今被沈緣福說出來,臉上便有些火辣辣的。

“記得,沈姑娘怎麽突然又提起了這事,這事說起來是我想岔了,只想着自己是第一個說出答案來的,貨郎卻要将東西給令兄,以為是暗地裏有不正當交易欺騙百姓呢,是我做事有欠妥當。”

不管沈緣福有什麽意圖,顧凝煙自顧自地解釋了一番,

顧凝煙自認為自己說得合情合理,又先認了錯,任誰都挑不出錯來,何況憑着自己現在的名聲,又有誰能想到當時自己心裏頭想的究竟是什麽?反而會對沈家當日的行事産生懷疑。

沈緣福心裏頭清楚顧凝煙的假話,卻不說破。

“顧姑娘謙虛了,當日之事只能算是陰差陽錯,并不能算是顧姑娘的錯。我說起這事只是因為這些日子我冥思苦想多日,除了這一事,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麽地方得罪了顧姑娘,顧姑娘為何要處處針對于我?”

這話說得顧凝煙心裏一突,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緣福。

顧凝煙并沒有直接對着沈緣福做什麽,沈緣福為何會這麽說?

雖說自己心裏頭是這麽想的,也多次設局,可是她不是一次都沒來嗎?按道理她不應該發現自己對她的心思啊。

“沈姑娘是在說笑嗎?我與沈姑娘并不相熟,也沒有見過幾次面,甚至都沒有說過幾句話,沈姑娘為何要如此誣陷于我!”

顧凝煙佯裝傷心地看着沈緣福,一臉飽受委屈的隐忍模樣。

沈緣福搖了搖頭。

“這裏就我們兩個,并沒有別人,何必要如此?地方是你挑的,你應該信得過這地方才約我來此,今日我約你來便是想要和你好好談一談。”

顧凝煙仍震驚着,心裏飛快地猜測着沈緣福的心思,面上卻仍然不承認。

“沈姑娘莫要胡言亂語,我是一點兒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話雖這麽說,卻并沒有翻臉,也沒有甩袖離去,看來還是願意聽聽沈緣福接下來的話的。

亦或是她在衆人面前的性格便讓她做不出翻臉或是甩袖離去這種事,因此不得不坐下來聽沈緣福說完。

不管原因如何,沈緣福要的便是顧凝煙能和自己談一場,至于其他的,沈緣福也不想費心思來猜測。

“如方才顧姑娘說的,自從顧姑娘搬來永修縣後,我和顧姑娘是連面也沒有見過幾回,自認為并沒有哪裏得罪了顧姑娘,相信以後,若是顧姑娘不再針對我,不再針對沈家的人,我同顧姑娘今後這輩子也都不會有什麽交集。”

顧凝煙張開嘴想要說什麽,卻被沈緣福搶了先繼續往下說。

顧凝煙只得将話咽回肚子裏,等沈緣福說完再開口。她教養讓她做不出插嘴打斷別人的話這種事。

“顧凝煙現在的生活想必如魚得水,整個永修縣誰不知道顧縣令府上的顧五姑娘,誰提起不誇上幾句,如今在永修縣的風頭怕是無人能及,聽說提親的人家都要踏破了貴府的宅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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