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死皮賴臉
讓梅英雇來的馬車已經在等着了,沈緣福便帶着梅英和翡翠兩個悄悄出了求闕齋, 留雁兒和雀兒兩個繼續在樂知室裏待着, 扮作沈緣福三個尚未出去的樣子。
給了趕車的老翁些碎銀子将馬車盤了下來, 梅英戴着個鬥笠壓低了掩住自己的臉龐在前頭趕車, 沈緣福和翡翠兩個則坐在馬車裏頭。
這輛馬車簡陋, 又小又硬, 與沈家的馬車自然是不能比的,好在還算幹淨。
也不知是梅英趕車的技術不好,還是因着馬車簡陋,沈緣福和梅英兩個在馬車裏頭繃直着身體, 一搖一晃地有些坐不穩。
一路颠簸着往城南駛去,斷裂的東橋已經修好,前不久才剛剛放人通行, 加上又是家家戶戶要買年貨的時候, 這幾日雖說天氣寒冷, 一路上挑着擔着的趕着車的絡繹不絕,聽着聲音倒是不覺得孤單。
到城南的時候別說是沈緣福, 連翡翠都忍不住揉起腰來
梅英看着車上下來的兩人身體僵硬,一臉強忍着不舒服的模樣,倒是有些歉意。
“對不住了沈姑娘,梅英趕車尚還不熟練,讓姑娘和翡翠姑娘受苦了。”
這算是梅英第二次趕車,平日裏都是騎馬的多,若是有馬車自然也有車夫在前頭趕車, 壓根不需要她來。
上次趕馬車還是逃命的時候,車夫被外頭沖上了的人給一刀砍死了,梅英只得接過缰繩硬着頭皮上了,逃命的時候只顧着快些再快些,拿還顧得上車裏頭的人舒不舒服。
沈緣福擺擺手,示意梅英不需要在意這些。
原本就是臨時要梅英陪着一起出來的,若不是梅英會趕車省了事兒,還得另外想法子請個人來趕車呢,
倒不是沈緣福不想說話,而是颠簸了一路沈緣福暈得很,肚子裏的東西早就在翻滾着了。
早膳的時候陪娘親多吃了點兒,去求闕齋看到點心合胃口便又吃了幾塊,茶水也喝了好幾盞,此時沈緣福再一開口,怕是就要忍不住吐出來了。
沈緣福擡頭看着前邊一家鋪子高高挂着的牌匾,“濟德堂”,是這裏沒錯了。
翡翠也暈乎乎的不太舒服,倒是沒有沈緣福那麽嚴重,看沈緣福伸手對着濟德堂的位置一指,便攙扶着沈緣福往濟德堂裏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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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英在外頭闖蕩多年,也是個不拘小節的。雖還對着自己的技術有些慚愧,可自己一個老早就對着沈姑娘說過,自己雖然會趕馬車,可是也就上次一回,車裏頭坐着的人不一定會覺得舒服。
是沈緣福搖頭對梅英說無妨,會趕車就行,梅英這才應下來的。
馬車在路上停着有些擋道,見兩人進了醫館,梅英把馬車停到了偏僻些的角落,順帶着在沿路的貨郎那裏買了一包陳皮。
濟德堂名氣不算大,在永修縣裏尚還被好幾家醫館給壓着,此時裏面的生意并不算好。
裏面很安靜,只有五六個人在等着,也沒有交談之聲,偶有幾聲咳嗽聲響起。
沈緣福一一掃過,皆不是沈緣福要找的人。
一個小厮見得有兩個姑娘進來了忙迎過來,雖沈緣福帶着帷帽,小厮看不清她的容貌,可小厮光看兩人的衣着穿戴便知道是非富即貴。
“兩位姑娘可是身體不舒服?這邊坐着稍等會兒,裏頭王大夫正在給病人診斷,就快要好了,等裏頭的病人出來,小人就帶你們進去。”
小厮對着兩人帶着讨好的笑,心想着若是運氣好些,說不定能得些打賞。
裏頭等着的五六個病人聞言轉過頭來看着沈緣福兩人,目光不善。
這些人只是普通百姓,大多數人衣服上還打着補丁,雖不服氣自己等了半晌,卻讓兩個一看便知并不是急症的排在了自己前頭,可也看出了她與自己等人的差別,并沒有開口抗議。
感受到衆人的目光,帷帽下的沈緣福皺了皺眉頭,也沒有跟着小厮挪動腳步。
“敢問小哥,裏頭的病人可是一位姓顧的姑娘?”
“不是,裏頭的病人是一位婦人,至于姓什麽就不知道了,若是姑娘想知道,小人給你去打聽打聽?”
這小厮一聽這柔柔糯糯的聲音骨頭都酥了,早忘了要什麽打賞,便将裏頭的情況脫口而出。
聽到裏頭的病人不是顧凝煙,沈緣福倒也沒有覺得失望,本來顧凝煙說要來這間醫館裏頭見面,沈緣福便沒覺得是顧凝煙病了,恐怕又是在醫館裏頭做什麽善事吧。
“這倒不用麻煩了。那請問小哥認識一位叫顧凝煙的姑娘嗎?”
聽到顧凝煙的名字,小厮臉上瞬間便換下了方才谄媚的笑,一下子真誠了許多。
“姑娘是來找顧姑娘的呀!您坐着稍等會兒,方才陸公子來看顧姑娘,兩人便一道出去了,按往日的來看,再過一會兒在屋子裏頭的藥熬好前,顧姑娘就會回來的!”
沈緣福心裏頭“咯噔”一聲。
陸公子?是那個陸公子嗎?
張傾信箋上說,陸景之和顧凝煙兩個日日厮混在一起呢。
沈緣福想要問出口,卻又膽怯,生怕自己聽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
沈緣福沒有說話,那個小厮又自顧自地繼續說了起來。
“顧姑娘可是個大善人,陸公子又一表人才,兩個人可真是般配得很,老話‘人在做,天在看’,果真一點兒都不假,也只有顧姑娘這麽菩薩心腸的人才能得着這麽好的姻緣……”
“姑娘,這裏風大,我們去裏面找個地方等着吧。”
翡翠一把打斷了小厮的話。
翡翠一直攙扶着沈緣福,自然感覺到沈緣福的情緒不太對勁。
前幾次陸景之上門時,翡翠便見到了沈緣福的反常,這回便猜到了怕又是和那個陸公子有關。
小厮也察覺到了異樣,便不再開口說話,把沈緣福和翡翠帶到了裏間就出去了。
屋子裏頭藥味更濃,沈緣福聞着剛剛才舒服些的腸胃又鬧騰了起來,好在梅英帶來的陳皮。
隔着油紙包便能聞到陳皮淡淡的柑果芳香,打開後香味更甚,入口果香之味濃郁醇厚,倒是把那股子惡心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沈緣福和翡翠兩個吃了大半包陳皮,顧凝煙這才姍姍來遲。
“一時忘記了與沈姑娘有約,沒想到沈姑娘來得這般早呢!”
沈緣福沒有接話,只是先讓梅英和翡翠兩個出去,不過心頭的悶氣頓時又上來了些。
本來就是顧凝煙定的時間和地點,說不是故意做戲給自己看,沈緣福壓根是信都不信。
原本出門前,沈緣福就想着顧凝煙會不會在濟德堂耍些什麽手段,因此才特意叫梅英跟着,至少自己的安全能有些保障。
不管前頭有什麽在等着自己,自己這回是非赴約不可,可沈緣福到底沒有想到沈緣福竟然會把陸景之給搬出來。
是啊,在她的記憶裏前世可是自己死皮賴臉地倒貼陸景之呢,拿陸景之來壓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啊。
梅英和翡翠兩個出了門去,翡翠在關門前還有些擔憂地往裏頭看了一眼,這才合上了門。
看見門被關上,屋子裏頭只餘自己和顧凝煙,沈緣福有些胸悶,又拿起桌上的陳皮塞進了嘴裏頭,緩解心裏頭的不适。
“顧姑娘可要一起來點兒?”
聞言顧凝煙搖了搖頭,目光從陳皮上又挪回了沈緣福臉上。
沈緣福的帷帽沒有摘下來,顧凝煙看不清沈緣福的表情,卻能聽到她聲音裏的悠然婉轉,絲毫沒有上輩子的盛氣淩人和咄咄逼人。
顧凝煙從中秋燈會上第一次見沈緣福開始便發現了她的反常,與記憶裏的那個沈緣福完全不是一個人,那時她壓根沒有信,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可後來,顧凝煙的計劃沒了沈緣福的阻擾順利得不得了。
她開始懷疑為何沈緣福沒有像記憶裏一樣搭理自己,甚至她都見不到沈緣福的面來證實自己的猜想。
好幾次她按着前世的記憶算準了沈緣福的下一步動作,提前好些日子開始做好了安排,興致勃勃地等着讓沈緣福出醜,可偏偏她都沒有出現。
一次都沒有。
所以她為沈緣福設的局一次都沒有成功。
直到在紅螺廟見到了沈緣福,兩個人雙目對視時,看着她的眼睛,顧凝煙才不得不相信,沈緣福似乎和記憶裏的那個人是真的不一樣了。
可是為什麽?
顧凝煙懷疑是不是有誰在背後教她,可是就算是有人教她行事,她的脾氣也不可能變化那麽大。
顧凝煙又懷疑過,難道她也和自己一樣是重生的?
可是重生變化再大,也不可能會一丁點兒以前的影子都沒有了吧!
顧凝煙想不通,因此才猶豫着沒有另外設局再對沈緣福出手。
事實上她也沒有找到機會出手。
這回沈緣福約自己見面,顧凝煙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她也想知道沈緣福究竟為何變化會這麽大。
可是她想來想去也想不通,這一世自己和沈緣福,除了燈會那次的蓮花燈之外,兩人明明沒有一丁點兒交情,她怎麽會想到要私下裏約自己,還不是光明正大的上拜帖相約。
況且她現在不應該是為她爹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嗎?
莫不是和她爹的事有關?
想到這顧凝煙又搖了搖頭否決了。
正巧上個月,顧凝煙意外得知了爹爹的計劃,便推波助瀾地幫着一起設計了沈錢。
這件事知道的人都以為是顧縣令的計劃,沒人能想到會和顧凝煙扯上一丁點兒關系,甚至連顧縣令都不知道這件事女兒也有份。
因此顧凝煙并不覺得沈緣福會因為這件事來找自己。
至于在沈府的阿蘭,顧凝煙嘴角一勾,阿蘭就更不可能了。
就算阿蘭說了什麽,可是那種女人說的話,有誰能信?
自己只是菩薩心腸,這個整個永修縣的人都知道。自己不過是對阿蘭好了一點兒,看她可憐陪她說說話而已,可沒有說出讓她上門找沈錢負責這種話。
看顧凝煙不說話,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沈緣福便也靜靜吃着眼前的陳皮,并不着急。
最近這些日子,自己做事是急躁了些,可現在,顧凝煙就在眼前,自己必須沉下來,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