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周景然伸出纖長漂亮的手指,輕輕地揉搓路占占額頭,紅色的腫塊的凸起在白皙的面龐是那麽明顯,有些刺目。

他的眉頭漸漸疏散開來,好似撥雲見日。

但是眼裏的墨色卻愈發濃重,像是一團烏黑的漩渦,要将人吞噬殆盡。

此時的周景然好像離了魂,身體不再受理智的控制,全然被怒火焚燒。

手上的力道也不再輕盈。

路占占就是在他的重重揉搓之下醒來的,看見周景然那漆黑的瞳孔,還未徹底清醒的腦子被吓了一下,驚慌失措地後退,一不小心後腦勺又和身後斑駁的牆壁接觸。

紛紛灑灑掉落一片牆漆。

周景然注意到她的動作,纖長濃密的睫毛不再扇動,狹長的桃花眼此時透着幾分魅惑,溫熱的氣流從口腔中吐出,然後遇冷凝結成一片白霧。

“你怕我嗎,占占。”一如既往溫潤的聲音,好似并沒有改變。

人還是那個人,但是在如此情景如此表情之下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周景然把冰涼如玉的手指從額頭轉移到下巴上,輕輕挑起她有些單薄削瘦的臉龐,迫使她直視他的眼睛。

熱氣撲在臉頰上,好像多了些暖意。

路占占因為在室外凍了一個多小時的表情這才融化了,腦子也漸漸清醒過來。

這個樣子的周景然她見過,在運動會顧浔親了她以後。

他也是那麽不講道理。

路占占把這稱之為犯病了。

既然已經周景然現在的情況,那麽我們路半仙也有一套自己的應對辦法。

深知這個時候和他講道理是沒用的,只有順着他然後秋後算賬。

路占占臉上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嘴角的小梨渦也蕩漾起來,臉上看不出一點介懷,直直攬住了周景然的脖頸,把小腦袋貼了過去。

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的語調,“小喬,我的頭好痛,會不會毀容了。”

說着在他的脖頸上蹭了蹭,真暖和。

她看不見周景然的表情,只能窩在懷裏聽他的答複。

良久。

好似堅冰融化,春暖花開。

她覺得四周的空氣忽然暖和起來,才聽到周景然寵溺又心疼的聲音。

“哪兒疼呢?讓我看看?”他把路占占的頭輕輕擡起,看到下巴上剛剛被自己按出的紅印先摩挲了會兒,“這兒疼嗎?”

他好像急需彌補自己的過失,不需要路占占的回頭,就低頭将濕潤的唇貼了上去。

嘴唇一路向下,沿着她纖長的脖頸慢慢挪動。

路占占能夠感受到舌尖在動脈上的挑逗碾磨,好似下一秒尖利的牙齒就要刺破那薄薄的皮膚,飲盡血液。

她低低呼喊了一聲,引得周景然擡頭看她,眼裏全是迷茫和無辜,像是剛初生的嬰兒般懵懂無知。

為了掩飾自己的行為,路占占戳了戳額頭腫起的打包,聲音輕輕柔柔的甜膩,“這裏也呼呼。”

周景然一臉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捧起她的臉又吻了上去。

路占占覺得自己呼吸出去的氣流都在他冰涼的脖子上積了淅淅瀝瀝的水珠了,他才不舍地離開。

“我們回去吧。”路占占小心翼翼地提議,拿不準他現在病好了沒。

“嗯。”周景然答應,然後拍拍自己的脊背示意她跳上來。

路占占瞪大了眼看着他,有那麽一瞬說不出話來。這場面實在太刺激,她開始放縱自己不再顧忌周景然,“我只是頭上磕了一個包,又不是腿殘了,你這是做什麽。”

“我就想背背你。”

周景然像是很不能理解她為什麽那麽驚訝,語氣裏說不出的委屈。

瑪德,又來這招。

路占占暗罵一聲,最後還是舍不得他委屈輕輕趴了上去。

走到半路她才想起來,他們這麽張揚真的不會被老師發現嗎?今天劉老太值不值班?我的天吶嘤嘤嘤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想到這兒她咔嚓咔嚓咬着手指,以緩解心中的擔憂。

在快上樓梯那兒,路占占開口了,“我自己走吧。”

周景然根本不理會她的提議,徑直往上走,嘴裏還振振有詞,“占占,你今天實在是太調皮了,怎麽能跑到那麽角落的地方呢。”

聞言路占占才想起來遭遇這一切的根源,她用力捶了捶周景然的肩膀,憤憤道:“要不是你,我能這樣嗎!”

周景然不太懂她的話,在緩沖平臺停下來,轉頭以眼神訴說自己的不解。

路占占把當時的情景繪聲繪色地重新描述了一遍。

她本以為周景然會非常震驚,但是沒想到他一直眉眼淡淡,仿佛心中有數的樣子。

周景然耐心地聽路占占把話說完,然後沖她微微笑了笑,安撫道:“別擔心,以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

那一恍惚間,路占占覺得他又發病了,那麽言之鑿鑿的語句,平常周景然是不會說的。

周景然本來想直接把她背到座位上,但是在路占占的強烈反抗之下,還是在教室門口放下了她。

“你的禮物放在桌子上了,我就不進去了。”

說話的語句還有幾分委屈,好似在抱怨她過河拆橋。

路占占讪讪笑了兩聲,催他趕緊回教室。

周景然突然攔住了她急于進教室的腳步,說道:“占占,我這兩天可能會有點忙,不能經常來陪你了。”

路占占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笑盈盈地回答道:“知道啦,學霸要認真學習應對期末考了是不是?”

周景然回之一笑,沒有說話,不置可否。

由于臨近期末考,班級裏的學習氛圍濃重很多,很少有人會有多餘的注意力放在其它地方。

路占占踮着腳輕輕邁進了教室,坐下後還探頭四處張望了一眼,沒有驚動任何人。

她心虛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深吸了一口氣。

擡眼看了下時間,沒幾分鐘就晚自習下課了,今晚的複習目标算是泡湯了。

路占占哀怨地嘆了一口氣,翻出單詞本随性溫習了幾個,然後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周景然送的禮盒上。

照舊黑盒子粉絲帶,不過長寬高不像是只有一個蘋果的尺寸。

按照小喬的個性,裏面會還有什麽呢?路占占分出心神琢磨這件事,沒一會兒下課鈴聲就響了。

等到教室裏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悄摸摸地拆開禮盒。

唔,照例有一個蘋果。

并排是一疊信封,剛好積成一個蘋果的高度,感覺好厚好厚。

一張便條貼在第一封信的封口:十年前我把心送給你,可惜快遞太慢,現在才寄到,請收下。

唔,小喬真矯情啊,可是我為什麽感覺臉上全是水呢,難道是太熱了冰化了?

她用手狠狠地拭了拭臉頰,揮落一片水花,漸在信封上,把她心疼的不行,趕緊用衣袖擦幹。

每一封信裏都夾着三四張信紙,字跡從稚嫩變成成熟。

講述的是路占占離開後小喬的心路歷程,從憤怒到恐慌然後是自責。

随着時間的進展,他要說的話好像越來越多。

他把她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都一字不差地記下,讓人仿佛近在眼前,不曾失去。

他說:等以後見到了占占,如果她把我忘了,我就把這些情書給她看!然後打她小PP!

那時候的周景然才幾歲?才丁兒點大就知道什麽是情書了。

路占占看着看着被他幼時的霸道強勢逗笑了,和現在一點都不像啊,我怎麽認得出來。

還說要狠狠地欺負自己,他哪裏舍得。

每天千嬌百寵捧在手心裏還來不及呢。

想到這段日子的相處,路占占突然好想見周景然一面,但是又想起前兩天自己才嫌棄他黏人過,這會兒過去不是自打臉嗎。

路半仙可是要面子的人。

再加上這會兒時間也不早了,他又不住校,應該早就回家了這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路占占把桌面上散亂的信封收拾整齊,按照順序排列重新放回禮盒中,像是呵護什麽稀世珍寶。

這些信的內容實在太長,從七歲到十七歲,整整十年,3650天,就算每天800字,現在也有近三百萬的內容了。

可是按照周景然的性格,這一封信裏哪裏區區只有800字呢。

路占占已經定好了每天看一封信的計劃,彌補她錯過的那十年。

周景然站在陽臺上,眺望高三女生宿舍樓,直到路占占的寝室燈光亮起,他才緩緩進了房間,卻不舍得拉上窗簾。

他盯着手中的聯系人號碼看了不知多久,才緩緩按下了按鍵。

“媽,我決定好了,你盡快安排吧。”

……

“恩,不要跟爸爸講。”

簡單的幾句話,卻好像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來不及挂斷電話,整個人就摔在了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正上方的吊燈,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才起身出門。

卻被一直堵在門口的周懿攔住。

周懿很少抽煙,此時身上卻萦繞着濃濃的煙味,不知道已經在門口呆了多久了。

“二叔,對不起。”聲音低低沉沉的,有些暗啞。

周景然低下頭,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周懿毫不在意地在煙頭按在一旁的白牆上,留下一個難看的灰痕。

他拍拍周景然削瘦的肩膀,寬慰道:“沒關系。當年我不也是栽在女人身上,能理解的,大不了從頭再來。以你的本事,東山再起不過早晚的事。”說着把周景然的頭端正,叔侄兩人雙目直視,有什麽情緒在眼中流淌,然後付之一笑。

“不過,”周懿突然蹙了蹙眉,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舍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姑娘?”

“不舍得。”周景然答得幹脆,沒有一絲猶豫,“所以我要斬草除根。”

他的語氣堅定,透着勢必達成的決絕。

周懿看到他這表情笑出了聲。

雖然他回答的不是他想要的,但是這就足夠了。

“想好怎麽交代了嗎?”

剛才一臉淡然的周景然突然頭痛起來,閉上眼搖了搖頭。

呆在房間裏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可是一直沒有合适的主意。

周懿看他的心疼還不錯,忍不住調侃道:“不怕過兩年小姑娘又把你忘了?”

“所以我給她準備了足夠惦記我好幾年的禮物。”周景然歪了歪頭,想起了今天精心準備的禮物。

“你小子,早有預謀啊。”周懿握拳,狠狠捶了一下他的胸口,可不是路占占那種輕飄飄的力道。

周景然悶哼一聲,攔住了他想要繼續動作的拳頭,擡頭看向周懿,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後天去找周啓言談判,你來嗎?”

周懿想起他那個名義上的外甥,看來光風霁月翩翩公子,骨子裏卻全是貪婪。

撇了撇嘴角,搖頭,“這是你們小輩之間的事情,我還是不去攙和了吧。”說着把雙手枕在後腦勺,優哉游哉地回了自己的房間,看起來心情比方才惬意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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