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嘩變
三更，月下的軍營已經漸漸沉靜下來，軍營主帳中，在案前的沈濯纓突然驚愕的擡頭，眉梢一揚銳利的目光掃向門外，立刻走了出去。
到了帳外，那隐約的琴聲更加真切，從斡蘭河邊傳來，赫然是一首《長相思》。他身形急掠向河邊而去。
斡蘭河上微風細細，細碎如銀的月光灑在河面。
河邊的巨石上一名紫衣女子迎風而立，廣袖輕揚，清雅出塵。對沈濯纓緩緩轉過身來，月下如玉的容顏正是他日夜思念的模樣。
“煙兒……”沈濯纓緊緊盯住那女子，眼下風起雲湧，下颚因咬得極緊而線條僵硬。
“子清……”女子緩緩走近，身上傳來淡淡的幽香，是洛含煙常用的沉水香味。沈濯纓的眼瞳猛縮，臉上是迷惑和陰沉混雜的表情。
“子清，我很想你。只是這份思念，讓我不得解脫。如今， 我要走了，來找你告別……”她走到了沈濯纓身邊，冰冷如玉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給我留個紀念好嗎……”
她垂下長睫，淡薄的唇緩緩的靠近……
一寸……六分……三分……她的嘴角微微翹起。
突然手腕一痛，已被沈濯纓牢牢鉗住，把她往前一推，語音冷的像冰：“柳大小姐，要扮鬼也請敬業些，你這樣呼吸都控制不好，心跳聲像擂鼓，”他嗤笑一聲，“只能騙鬼……比如那個！”
他一揚手，一道銀光閃過射向遠處巨石。同時琴聲戛然而止，趙璟钰抱着琴狼狽躍出：“哎喲——子清是我！手下留情！”
沈濯纓一把丢開柳嫣的手，眼中滿是不屑譏诮，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柳大小姐，你來我軍營若是為了尋花問柳，也得講究個你情我願。就你這樣的，我還真看……”
“住口！”話未落柳嫣已揚手一巴掌打了過來，被沈濯纓輕易截住，依然冷笑道，“惱羞成怒了？就憑你，敢跟含煙比？你連她一個指頭也配不上！”
他把柳嫣的手一甩，甩得她一個踉跄，轉身大步流星的走了。
趙璟钰等沈濯纓走的不見人影了，才期期艾艾的摸到柳嫣身邊，“對不起……”
他看柳嫣的脊背挺直如标槍，頭卻低低垂下，肩膀在微微的顫抖，如失怙無助的小獸。他有些失措的扶住她肩膀，道：“哎，你別哭，別哭……都是我的馊主意，害得你……”
柳嫣久久的低着頭，久到趙璟钰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承受她的滔天怒火，接受她的破口大罵，才見她緩緩擡起頭來，臉上竟然是個凄清的笑，“不怪你……是我自己作踐自己，又怎能指望他的憐惜。”眼淚還是忍不住滾滾而下。
趙璟钰心中一軟，輕聲道：“只是一個吻……我給你，行不行？”
然後他看到柳嫣臉上快速閃過一絲古怪的表情，像是愕然，又像是荒誕，終于扯了扯嘴角，換成真切的自嘲：“沒有用，我跟他孽已成緣……”
趙璟钰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突然水軍營地那邊傳來大聲喧嘩，竟還隐隐有刀兵之聲。兩人驚異不已，連忙飛趕過去。
只見水師營中兩隊人手執火把棍棒，有拳打腳踢戰到一起的，有七手八腳上前拉架的，有在旁邊架秧起哄的，有氣急跳腳去通報長官的，簡直亂成一鍋滾粥。
柳嫣和趙璟钰勃然變色，水師新兵和陸軍營中的軍士竟然在打群架！
柳嫣一推趙璟钰：“你快去尋沈濯纓！” 自己則沖向人群。
她揮刀斬了條粗大纜繩，如游龍探海的一揮，劈頭蓋臉的抽翻了幾個人，才大喝到：“軍營裏喧嘩者杖責，鬧事鬥毆者除名，傷人者償命！你們都不想待了嗎!”
水寨裏認得是山莊大小姐的，總算陸續停了手，有人直着脖子大嚷道：“早就不想待了！回去吃糠咽菜也好過在這裏受這些兵痞的鳥氣！”
這話立刻引來一大撥回應，兩邊又蠢蠢欲動。
“就是！在這裏還不是讓人踩在頭上拉屎。”
“回水寨就回水寨，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柳嫣大聲喝道：“住口！你們說在這裏受氣，是短了你們吃喝還是少了你們銀子？若說被他們侮辱謾罵，你們自己又是怎麽應對？如今一個個像鬥雞似的蹦跶，誰敢給你們氣受？”
“大小姐，他們連個繩梯也攀不好，也好在我們面前叫嚣，多說兩句就叫我們滾回去！他們要敢下水，看我不弄死他！大不了重回水寨！”一個黑臉水寨弟子憤憤道。
另一邊立刻傳來哄鬧聲：“滾回去！滾回去！”
柳嫣認得那個弟子，名叫李悍。是水寨中一名悍将，原來是鐵了心要投軍的，如今竟如此心灰意冷了嗎。
她刷的從傍邊士兵手中奪過一把刀，刀鋒劃過一道冰冷的弧線，冷冷道，“飛鴻山莊不收留逃兵！”
“哈哈哈，那你們就只好去做喪家犬。”惡意的笑聲不知從哪裏傳出。
“住口！”柳嫣臉色一變，連忙大聲喝止。然而已經晚了。
“打死那龜孫！”那句話如落入滾油的一星煙火，把現場劍拔弩張的氣氛推過臨界線，雙方都不管不顧的沖上前去，場面再次失控了。
混亂之下柳嫣也被卷入進去，她一邊喝止一邊慌亂的左支右拙，卻更深的陷入纏鬥中，一場鬧事俨然就要演變為暴動！
柳嫣突然感到背後一涼，緊接着兵器撞擊的“铿——”的一響。才聽一聲呵斥：“住手！”
她回頭欣喜的看到大隊的軍士正趕了過來。趙璟钰一路飛奔，手上不停射出暗器，把柳嫣周圍的暴徒都打得七零八落。定睛一看，那些打得人嗷嗷亂叫的暗器竟然是江岸邊撿的卵石。
“大小姐小心！”劉世忠也兩三個起落間來到了她身邊，拿起纜繩一振，那杯口粗的繩子如一道陰沉的閃電直劈入混亂人群中，硬劈開了一道裂口，然後如潛龍出海般左右奔突，把大部分人都掃倒在地。這手功夫正是方才柳嫣用過的，卻比她的威力大了幾倍！
大部隊營衛拿着盾牌沖入進來，強行把人群沖散開，長戟交叉一架，把鬧的最兇的幾個都強壓跪倒在地，把雙方人員分別團團圍住，終于壓下了這次暴動。
柳嫣看着軍營護衛已經控制了局勢，松了一口氣，才覺得手腳發軟，背後火辣辣的痛。她反手摸了一把後背，衣衫已經裂開，摸了一手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