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因為久別重逢的慶幸,她有些激動地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柳辛兒。
柳辛兒身上淡淡的香味傳了過來,她的心微微有一些跳突。
柳辛兒懷中的孩子似乎是感覺到了壓迫,“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顧螢螢趕緊跳開,看着柳辛兒抱着的孩子,那天看着滿腦子都是寇淮的模樣,今天被小蜻蜓這麽一提醒,覺得這孩子一點都不像是寇淮的。
眼睛長得像是柳辛兒,鼻子嘴巴長得像是端木雲懷。
所以現在的重點是……柳辛兒生孩子了!
她震驚的擡起頭來,柳辛兒坐了下來,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卻不再像是以前在相府時候的那種軟糯,這麽一段時間,她肯定是經歷了很多事情,不然怎麽會變成這樣。
顧螢螢剛想要開口問孩子他爹的事情,想了一想,還是閉嘴了,端木雲懷戰死沙場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當年的戰神,已然成為了傳說,成為了過去,不會再回來。
一時之間,屋子裏竟然有一些安靜,安靜的有一些尴尬。
柳辛兒抿了一口茶,開口:“你和寇神醫,一直都在崇陵?”
提到正事兒上來了,她的手放在桌上,從上面掉了一些灰塵下來,大概是上面的人聽到了寇淮的名字,有一些躁動。
“嗯,自從小姐你走之後,我和寇淮就到了崇陵來,再也沒有聽到過你的消息。”她抿着唇,眼睛裏的淚水似乎又要控制不住了,她本來以為,自己對柳辛兒的感情并沒有多深的,可是這一見面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像是寇淮、柳辛兒、端木雲懷、彎彎這些人,他們不再是一行一行的白紙黑字,而是真真實實的,與她情感相知的朋友、愛人。
“這麽久以來,你都去哪裏了?”她擡起頭來,眼淚遍布到了臉上的每一個角落裏,柳辛兒一愣,懷中的小嬰兒似乎是感受到了四周的氣氛,竟然也有一些抽抽搭搭起來,顧螢螢眼神落在小嬰兒的身上,繼續問道:“孩子是……小姐你的?”
孩子當然是柳辛兒的,她也就是客氣的問了問。
這孩子的的确确是那位鄭媽媽抱着的,前天也是确實約好孩子他娘親自來的,所以,孩子是柳辛兒的。
她想要撐着下巴聽柳辛兒講故事,可是手剛放在下巴上,一股刺痛感傳來,剛剛竟然把下巴給磕破了,現在一摸就疼。
她的眉頭皺了起來,柳辛兒何等心思,自然也是發現了,有一些猶豫的開口:“要不……咱們去寇神醫那兒再說吧?”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還沒有等顧螢螢回答,小蜻蜓和房梁上的那位仁兄就率先開口了:“絕對不可以!”
柳辛兒眼神一冷,看向顧螢螢的時候又變得很溫和,拍了拍孩子的後背,像是在安慰一樣:“這是寇神醫家的人?”
上面那位,雖然尺寸大了一些,可是絕對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手,再說螢螢身邊的這個小丫頭,看着單純無害的模樣,可是輕功絕對一流。
要真的是寇神醫的人,那麽這位京都第一神醫的身份,那可就真的得好好查查了,怪不得當初百般查探都查不到,原來這寇神醫壓根就不是一般人。
顧螢螢朝着梁上仁兄和小蜻蜓擺了擺手:“小姐,您可別生氣,我這得回去和寇淮說一下,要不咱們後天還是在這兒見面?”
雖然說她與自家小姐感情深,可是寇淮才是自己老公啊,再說,天機閣那種地方,怎麽可以随随便便帶着外人進去?
要是真的把柳辛兒給帶去了,那些個護法什麽的非得把她的皮給剝了才甘心。
柳辛兒聽到顧螢螢的話,低垂眼眸,眼光百轉,看着懷中被自己哄的快要睡着的嬰兒,還是點了點頭。
“螢螢,我的真兒等不起那麽多時間,只有寇神醫能夠救他了。”柳辛兒一滴眼淚“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吓了她一大跳,柳辛兒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着:“後天,無論如何,我都在這裏等你,螢螢,這是我第一次求你,可以嗎?”
她聽得心裏有一些發堵,其實就算柳辛兒不求她,就算這個孩子的母親不是柳辛兒,亦或是當初她并沒有誤認為孩子是寇淮的,她都會求寇淮救人一命的。
就算是積德了。
她揚起笑容來:“小姐,你就放心吧,寇淮一定可以治好小少爺的。”
☆、看病
本來以為得好好撒一番嬌才能夠說動寇淮幫柳辛兒的孩子看病的,她這兒還在房間裏苦想着該怎麽勸勸他時,寇淮就進來了。
眉眼帶笑,大概是今天雨過天晴,外面明媚的光在他的身上,顯得格外聖潔,像是她的救世主一樣。
她跑過去,咬了咬指頭,圍着他打轉。
寇淮自然是知道她是要說些什麽的,嘴角勾着笑,淡然的坐了下來,顧螢螢谄媚的笑着,一會兒給他捏個肩,一會兒給他錘個腿,然後再來一個麽麽噠。
寇淮很是享受,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顧螢螢坐上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古代生活慣了,竟然還假裝矜持了一下。
擺着手說着:“不要不要,大白天的。”可是身體卻十分誠實的坐了上去,噘着嘴巴,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顧螢螢擡起眼睛來,還使勁眨了眨,希望寇淮能夠了解到她的這一顆真心。
寇淮臉慢慢靠近她的耳畔,輕輕笑了一聲,聲音撩人,撩的人渾身酥軟,“你不是已經答應了嗎,嗯?”
尾音入耳,她心中一顫。
剛想要問一下他是怎麽知道的,可是轉念一想就知道了,房梁上的仁兄,還有身邊的小蜻蜓,随便一問就能夠知道了。
本來剛剛準備好的一番說辭,爛在了肚子裏,她嘆了一口氣:“我家小姐有孩子了,她孩子生病了。”
寇淮纖長的手指挑了挑顧螢螢的腰帶,她連忙摁住了這雙不安分的手,鼓着腮幫子盯着他,大白天的要搞事情啊!
“還要不要救柳辛兒的孩子了?”
顧螢螢笑得眯起了眼睛,按照寇淮說的這話來看,那就是同意了的意思,她放開他的手,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
寇淮勾着唇,一手将她撈了起來,一步一步往裏間走去。
要是有人路過,那肯定是羞的趕緊離開,這院子裏的聲音太過于羞人,聲聲在耳,聽得實在是讓人血脈噴張啊。
完事兒時候,寇淮同意了顧螢螢的要求,一副十分滿足的模樣,倒是顧螢螢倒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完全像是累到了一樣。
寇淮摸了下她的頭發,帶着桂花的香味,極為清新,他笑起來說道:“還有幾天我們就要成親了,小丫鬟,期不期待?”
她知道寇淮所說的“期待”是什麽,眼睛亮了一下,笑着點頭,一眨眼的時間就要結婚,想着寇淮所承諾的東西,她心中不免生出了幾分期許來。
快來吧,快來吧,她要嫁人啦。
雖然說這樣想着可能有一些不矜持,可是能夠嫁給自己最喜歡的寇淮,還矜持個什麽鬼啊,她想着,将腦袋埋在寇淮的胸膛上。
這時候,寇淮像是想起了什麽東西,伸手摸着她脖子上挂着的東西,說道:“明日,就将這東西還給柳二小姐吧,當初相爺交代給你,就是為了給她留這麽一條明路。”
她點了點頭,要是寇淮不說,她還真的忘了,自己脖子上的這小東西,是柳辛兒的,至于當初相爺是怎麽交代她的,她是不知道了,怕是只有原來的那個顧螢螢知曉了。
她擡起頭來眨了眨眼睛:“現在到時間了嗎?可以給我家小姐了嗎?會不會給小姐惹麻煩啊?”
他悶聲笑了一下,心情似乎是不錯,一笑之間,感覺外面的花都快要開了,她探着腦袋看了一下窗外,好吧,是幻覺。
第二日,依舊是個好日子,陽光甚好,暖意洋洋,顧螢螢穿得稍微薄了一些,寇淮坐在馬車上等她。
看到寇淮的馬車,她心裏有一些不平衡,寇淮的專用馬車,裏面空間寬敞的很,還放下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擺着她最喜歡的糕點,還有他自己最喜歡的茶,她鑽進去,坐在寇淮的身邊。
連墊着屁股的,都是最軟最好的布料,也不知道下面還加了一些什麽,坐着十分軟,就算坐一天,屁股也不會痛了。
寇淮像是等了很久,眯着眼睛打盹,聽到身邊有動靜,懶洋洋的睜開了眼睛,微微有一些惺忪,伸出手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
顧螢螢鼓着氣打開他的手:“喂,寇淮,你能不能總是摸我頭發啊。”
寇淮眯起眼睛,從頭發看向她的胸口上,勾着唇壞笑:“不摸頭發,那摸哪兒啊?嗯?”她意會,擡手護在胸前,作出誓死不從的模樣來。
馬車走了沒一會兒,就到了鴻運酒樓,此時尚早,車馬稀松,唯有清晨的早點鋪開了門,傳來了幾聲叫賣,可最終還是湮滅于早晨稀疏的人群裏。
鴻運酒樓開門沒多久,跑堂的還在擦着桌子,見到來的人是顧螢螢之後,連忙上前迎着上了樓。
柳辛兒早就已經等在了那裏。
見到寇淮和顧螢螢進來,她激動地站了起來,察覺到自己有一些失态,趕緊坐下微微笑了笑:“辛兒失禮了,還請寇神醫見諒。”
顧螢螢走在前面,牽着寇淮的手,坐到了柳辛兒的對面,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柳辛兒總是覺得這兩個人坐在她的面前,有一些刺眼。
寇淮進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旁的小嬰兒,現在還早,那孩子睡得也還熟,絲毫沒有因為外界的事情而影響到他。
“呵呵,我還以為,柳宮主不會親自來的。”寇淮用懶洋洋的語氣說道。
顧螢螢和柳辛兒同時看向了他,随後柳辛兒像是想通了,笑了笑,就像是在相府裏軟糯的模樣,與此時一般無二。
可是任誰都知道,不一樣的。
“寇掌事的消息倒是靈通的很,不過,辛兒如今不過是無月宮的一個小堂主而已。”一個稱謂,就表現出了,柳辛兒也是知道寇淮的身份了。
不過顧螢螢還沉在那句“柳宮主”中,一時之間有一些發怔,最重要的是,柳辛兒現在竟然是無月宮的堂主。
堂主在無月宮是個什麽身份,整個無月宮也就只有柳長沅這麽一個堂主,當初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竟然搞定了無月宮一半的人,而還剩下的另一半,則是堅決擁戴卞婉的,卞婉死了,他們就擁戴卞婉的女兒,柳辛兒。
怪不得前一段時間,柳長沅被搞得焦頭爛額,原來是因為柳辛兒出來和他搶位置了。
可是柳辛兒一介弱質女流,怎麽會……
顧螢螢擡頭望着柳辛兒,還在和寇淮說着話,人家畢竟是女主嘛,有一點奇遇也是正常的,骨骼驚奇也是正常的,天賦異禀也是正常的。
“不過柳二小姐,很快就是無月宮宮主了。”他開口說道,說的雲淡風輕,不過對面的柳辛兒卻是不大相信,只是笑了一下。
直到顧螢螢将那信物小雛菊拿出來之後,她這才表現出來一些激動的情緒,更是在聽過這枚信物是相爺給的時候,險些哭了出來。
一旁的小包子似乎是感覺到了自己娘親的悲傷情緒,竟然在睡夢中癟了癟嘴,大有一副要哭出來的架勢,柳辛兒抱起他來,輕輕搖了搖來安撫。
“寇神醫,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答應,只要你能夠救我的兒子。”
最後柳辛兒還是說到了自己兒子身上,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兒子,誰也不重要了,柳辛兒咬着牙,等着寇淮的回答。
顧螢螢拉了一下寇淮的衣袖,瞪着眼睛,模樣十分兇狠,可是眼神裏,卻還是軟綿綿的,寇淮見狀,輕輕笑了一下:“自然是要救的,要是不救,我家娘子,可真的要把我給吃掉了呀。”
他伸手捏了捏顧螢螢的小臉蛋,軟軟的,因為天氣的原因,還帶着一絲涼意,顧螢螢回過頭來,抱歉的朝着柳辛兒笑了笑。
不知為何,柳辛兒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揉一下眼睛,真的是……太刺眼了,刺眼到,總是讓她想到那個人。
戰甲生輝,那個人,永遠都活着。
一股酸意湧上鼻頭,柳辛兒察覺到自己有一些失态,連忙伸手扣住面前的杯子,笑着說:“寇神醫有什麽要求,但說無妨,辛兒定當竭盡所能。”
顧螢螢沒有再說些什麽,知道寇淮自由思量。
半晌,才聽到寇淮開口:“我要崇陵安定,二小姐,可能夠做到?”
柳辛兒驚訝的擡起頭來,有一些驚訝,她還以為一向愛財的寇神醫,會要黃金萬兩,可是這……崇陵安定,焉是易事?
她猶豫了一下,看着懷中的小包子回答道:“若辛兒力所能及,定會保崇陵安定,可是現今……”她頓了頓,知道寇淮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力所能及一定保崇陵安定,可是現在,柳長沅,她還弄不過。就算是有了手中的這個信物,也不一定能夠讓柳長沅那群亂黨俯首。
寇淮纖長的手指摸着茶杯杯沿,顧螢螢曾經學着他的模樣試過,可是怎麽樣都做不出他的這麽一種美感來。
“二小姐,你放心,無月宮很快,就只有你一個主人了。”他冷冷笑了一聲,一副神秘莫測的模樣,“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柳辛兒擡頭,眉間一跳。
她知道柳長沅心機有多深,武功有多厲害,可是面前正坐着的男人,卻偏偏讓她覺得,柳長沅,可能是真的完了。
☆、成親
小包子的病,自打娘胎就有了,剛剛懷上小包子的時候,柳辛兒就遠行千裏去尋端木雲懷,可是路途遙遙,她那麽弱的身子骨,連自己都撐不住,何況是肚子裏的孩子。
況且路上,她還遇到了柳長沅派來的殺手截殺。
她不知道為什麽柳長沅要處心積慮殺她,後來才知道,她是柳長沅掌控無月宮的絆腳石,可是這一點理由,也還是不夠。
她相信柳長沅還有其他辦法的,可是偏偏卻選了這麽一種冒險的方式,她想不通。
這一路上,她險些流産,幸好是遇到了個老大夫,這才勉強保下了命來,可是快要到回疆之時,殺手突至。
她打不過,胸口上被刺了一刀,那些人以為她是死了的,可是沒有想到,她又活了過來,挺着個大肚子,爬了很久,直到遇到了山裏的那個怪人。
這就是柳辛兒的那番奇遇了,這就是女主光環,怎麽樣都死不了,還會遇到一番奇遇,然後華麗變身回來,收拾那些害過她的賤人。
柳辛兒說了很多,可是話裏卻是一字未提端木雲懷。
顧螢螢和寇淮也是很識相的閉嘴,也沒有提起這個名字來,最後寇淮查看了一下小包子的病情,的确是挺嚴重的,最後決定将小包子抱回天機閣治療。
三月,莺飛燕舞,正是好時節。
崇陵來了許多江湖俠士,個個都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好手,讓原來熱鬧的崇陵,變得更加熱鬧了。
他們都是接到寇淮的喜帖,來參加喜宴的。
天機閣內,顧螢螢換上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小蜻蜓替她挽了一個極為好看的發髻,不知道是偷吃了什麽,小嘴吧唧吧唧咬着東西。
看得顧螢螢有一點餓了。
“吃的什麽,也給我找些來。”她開口說,畢竟一大早起來之後,就一直在打整自己,壓根兒就沒吃過東西。
看到小蜻蜓在這兒吃東西,更是覺得饑腸辘辘。
小蜻蜓搖了搖腦袋:“螢螢姐,那可不行,你這一吃啊,唇脂可就要掉了。”
顧螢螢噘着嘴巴在鏡子裏照了一下,殷紅小嘴,甚是好看,這可是小蜻蜓搗鼓了一早上弄得,看得她都有一點不忍心擦掉了。
所以她還是忍着吧。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于是打扮好了,她站起身來,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宛如煙霞,三百兩的嫁衣好看的讓人移不開眼。
都說出嫁的女人最好看,果然是這樣的。
顧螢螢對這一身很滿意,抿着唇笑,看向小蜻蜓問道:“小蜻蜓,咱們家的馬車準備好沒有?”
“當然準備好了,螢螢姐你就放心好啦。”
如此,她就放心了。
外面傳來了隆隆的鞭炮響聲,噼噼啪啪的,不絕于耳,顧螢螢乖巧的坐回到床邊上,再沒有像現在這麽乖過。
天機閣外,鞭炮轟隆。
寇淮穿着一身喜服,紅的耀眼,站在一邊的輕蘿,穿得也是喜慶,不過這一身喜慶,在她眼中,卻是格外刺眼。
這時候,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了鞭炮揚起的灰塵中,駿馬嘶鳴,引得許多人駐足看了一眼,從馬車上跳下來一個人來,笑容燦爛。
他站穩了腳跟,清了下嗓子,朗聲喊道:“倉頂派李沉木與教主端木,前來賀喜。”聲音不大不小,卻正好是蓋過了鞭炮聲音,那些正準備進去的客人紛紛停下了腳步來。
目光交彙處,就是那輛馬車。
倉頂派?萬惡的倉頂派不是已經被剿滅了嗎?這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一時之間,除了鞭炮聲外,都沒了其他聲音,馬車的簾子被撩開,露出一雙蒼白而又骨節分明的手來,指腹上帶着陳年老繭,一看就知道是練家子。
那人出來,站在下面的李沉木揚着笑容将手遞過去:“教主。”
那人面如玉色,仿佛天生就是冰雕出來的,整個人身上透着森森寒意,在場的人心中都吸了一口冷氣。
戰意,殺意。
在這個人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端木雲懷睨着眼看了下李沉木,避開了他的友好之手,自己走了下來。
李沉木哂笑,尴尬的收回手來,跟在端木雲懷身後。
端木雲懷走過去,站在一身喜氣的寇淮面前,活像是一個來砸場子的煞神,要說驚訝,寇淮是有的,沒有想到,李沉木找的教主,竟然是端木雲懷。
當初他的人在回疆查看過,端木雲懷的屍體沒有找到,恰好那時,李沉木又出現在那裏,如此巧合,他也想過,可沒有想到,卻是真的。
寇淮揚起了下巴,眼神散漫,朝着端木雲懷拱了拱手:“端木教主,這好歹也是我的婚宴,您好歹也笑笑?”
端木雲懷眼神稍微緩和了一些,眼睫毛顫抖了一下,大概是看到寇淮想起了往事,端木雲懷也是客氣地拱了拱手:“我已經在笑了。”
冰冷的臉上,拉平的嘴角。
說出來可能不信,端木雲懷已經在笑了。
這時候,李沉木從後面鑽出來,嬉笑着将禮物給遞了上來,放到一邊輕蘿的手裏,擠眉弄眼的看着寇淮說道:“恭喜寇掌事成親了啊,小小賀禮,不成敬意,唔,我本來是想要将彎彎送給你的,可是她竟然給跑了,對不住了啊。”
要是這話被顧螢螢聽見了,還不得吃一番醋,說不定直接脫了嫁衣,在地上打一個滾,讓寇淮把李沉木給趕出去。
端木雲懷擡步想要往裏面走去,卻突然被寇淮叫住了,寇淮嘴角帶着笑容,春風滿面:“端木教主,裏面有一個驚喜等着你。”
驚喜,自然是柳辛兒。
這一大早的,柳辛兒就已經來了,幫着顧螢螢收拾,之後才到後堂去看自己的小包子。
端木雲懷和李沉木剛剛進去,又是一輛接一輛的馬車停了下來,其中只有一頂轎子,紅彤彤的一片,像是要和這天機閣的紅綢相較一二。
寇淮眯了下眼睛。
轎門壓低,從裏面走出一個錦衣公子來,遠看之下像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可是大多數人都知道,這個人惹不得。
你一朝惹了他,他定當數倍奉還。
柳長沅笑得內斂,走過來将禮物奉上,寇淮盯着他的大紅花轎,打笑道:“哈哈,別人不知道,還以為柳堂主就是我要迎的新娘啊。”
柳長沅笑着:“那也是有可能的。”
其中深意,唯有說話的人知道。
鞭炮又放過了幾輪,顧螢螢坐在屋裏面餓得有一些慌,剛想要吃點糕點,小蜻蜓就進來了,偷偷摸摸的,像是做了賊一樣。
顧螢螢大概是知道,時候到了。
小蜻蜓朝着她揮了揮手,她很快地跑過去,後門的那些人都被寇淮調到前面去了,所以是一個人都沒有,打開後門,寇淮那輛豪華大馬車就停在那兒。
顧螢螢欣喜的爬上去,裏面擺着許多瓜果糕點。
小蜻蜓坐了上來,看到顧螢螢想吃又在糾結的模樣,笑出了聲兒來:“螢螢姐你就吃吧,這都是先生準備的。”
“可是會蹭掉口脂啊。”
“先生都不在意,你還在意什麽啊。”
顧螢螢砸吧了一下嘴巴,剛剛拿起一塊小糕點,想了一下,又放了回去,這一輩子就結這麽一次婚,當然還是得美美的。
還是不吃了。
馬蹄聲響起,後門的寂靜與前門的喧嚣,成了鮮明的對比。寇淮的高級馬車不是很颠簸,不過輕微的顫動還是讓頭上的金步搖叮鈴作響,越是靠近那個地方,她的心就跳得越是厲害。
正是三月桃花開滿路,洋洋灑灑落了遍地,偶然飄進來一片花瓣,落在她的腳邊,就像是那年的那一場大雪,下的人心神蕩漾。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身後的鞭炮聲已經聽不見了,路上的人都在說着崇陵的天機閣正在辦喜事兒,熱鬧得很,全然沒有發現這喜事兒的新娘子從他們身邊路過。
顧螢螢撐着下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小聲的問了一句:“寇淮說過他什麽時候過來嗎?不會叫我一直在那兒等着吧?”就算是這樣,她也是會等的。
小蜻蜓倒是不客氣,撿起桌子上色糕點就開始往嘴裏塞,看得顧螢螢一陣陣的難受,只想把自己的小糕點搶過來吃了。
“螢螢姐,你放心吧,先生說要過來,那就一定會過來的。”小蜻蜓舔了下嘴唇,那糕點看起來十分美味的模樣。
“唔,但願吧。”
畢竟迎戰大反派這種事情,還是很危險的,她的寇淮不是主角,沒有光環,說不定會成為主角的踏腳石。
她突然覺得有一些煩躁。
想起前幾天夜裏,寇淮給她講了一個故事,故事裏的那個人,是他,是他的崇陵,是他的無機閣。
他從小生在崇陵,那些年的崇陵風光,他大概是這一生,都是忘不了那些年的,那些年裏,站在樹下背書給父親聽。
可是後來,天機閣差點垮掉,他最依賴的父親被人給殺了,那時候他才十幾歲的年紀,跪在靈堂前面,看着那些争權奪利的長輩,第一次殺了人。
那是桃月吧,可惜桃花還沒有開完,不然那一年開放的桃花,該是血紅色的。
他要報仇的,可是當他知道,父親被殺的這個理由是什麽的時候,竟然覺得是那麽的荒謬,那麽的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國慶節快樂~回家啦~
☆、有沒有見過我家娘子
說道這裏的時候,寇淮靠在她的肩頭上,模樣十分悲傷,一向神機妙算、算無遺漏的寇淮,竟然露出了這麽受傷的表情來。
他的父親,死于一場意外,而在意外之中,有柳長沅。
柳長沅不是兇手,寇淮在替父親報仇之後,并沒有找柳長沅的麻煩,可是沒想到的是,柳長沅這心機深沉的人,竟然是在利用他來除掉那些無月宮的元老人物。
所以柳長沅一舉掌控了無月宮将近一半的人,将整個崇陵攪得一團糟,寇淮始終是不明白,柳長沅的叔叔是當今相爺,可是偏偏為什麽要摻和進這些江湖恩怨之中,而且,還背叛了柳家。
這些,怕是只有柳長沅一個人知道了。
馬車又跑了一會兒,風卷起了一些花瓣,紛紛從窗邊飄了進來,落在大紅色的嫁衣上,顧螢螢伸手将它們撿起來,扔出窗外。
被風吹的蹁跹,也不知道是要飛向何方。
這時候,馬車停了下來,小蜻蜓先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看到下面的景致之後,竟然愣在了原地。
漫山遍野的桃花竟然在一夜之間都開放了,粉紅的讓人心動,顧螢螢走在她的身後,見到這般景色之後,竟然也是愣住了。
半晌之後,才眯起眼睛笑了起來。
碧露沾桃花,清風帶□□,自是人間絕色,讓人移不開眼,她要和寇淮在這個地方成親,一場只屬于兩個人的婚禮。
也不知道天機閣那邊的事情處理的怎麽樣了,心中一股不安漸漸湧了上來,她捂住了胸口,好像這一顆心快要跳出來一樣。
小蜻蜓見到這個模樣的顧螢螢,忍不住問了一句:“螢螢姐你怎麽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啊?”
顧螢螢:“……”撲了這麽厚的幾層粉,怎麽看得出來臉色好不好。
她搖了搖頭,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小蜻蜓在一邊扶住她的手,車夫将馬車趕到一邊去了,此刻桃花林中就只剩下了她與小蜻蜓。
小蜻蜓在花海裏竄來竄去,就像是一只真的蜻蜓,她坐在地上,紅嫁衣上沾着花瓣,她并沒有理會。
心中越來越慌,有一些後悔自己答應寇淮在這裏等他。
可是自己留在天機閣又怎麽樣呢,還不是一個累贅,她只是一個丫鬟,沒有什麽可以給寇淮的,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也就只能夠努力不做他的累贅。
等了很久,小蜻蜓也是玩兒累了,躺在樹下就睡着了,桃花紛紛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下了一場雨,埋了一個人。
她站起身來眺望天機閣的方向,當然是什麽都看不見,她摸了摸自己的心,撲通撲通跳了個不停。
“寇淮你怎麽還不來啊。”
回應她的,只有清風與花香。
又過了半個時辰,她實在是放心不下,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花瓣,不要鈴鈴作響,準備回天機閣去找他。
說好是兩個人的婚禮,留她一個人算是什麽意思呢。
她勾起唇角,就算此刻天機閣成為了火海,她也要去找她的寇淮,一同浴火,相擁至死,啊,多好啊。
走了沒幾步,她突然停下了腳步來,遠處的桃花樹下,有一個穿着大紅喜服的男子,看着她微微笑着。
她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終于是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
她撅了噘嘴,一句“我等你很久了”沒有說出口,面前的這一切竟然漸漸變得虛幻起來,到最後,竟然成為了彩色的泡沫,在陽光下,一寸一寸的粉碎掉了。
一股撕裂般的疼痛從腦袋裏傳來,身體像是被反複碾壓過許多遍,像是靈魂被撕碎了又重組起來。
“寇淮,寇淮。”她下意識的喊出了這個名字來,可是沒有人回應她,所有的一切,空虛而又黑暗。
她像是跌入了什麽恐怖的世界裏,除了她之外,沒有人在。
沒有她最愛的寇淮。
顧螢螢猛然間驚醒過來,身下的柔軟讓她一陣恍惚,陽光的味道讓她微微有一些恍惚,綠色窗簾上的碎花被陽光映出了倒影,映在她的被子上。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濕濕的,還有一些涼。
她,好像是回到了現實中,還是說,那些所發生的事情根本就是一場夢,什麽寇淮,什麽柳辛兒,都是假的。
顧螢螢從床上爬起來,旁邊的垃圾桶裏還塞着一本書,她将書給撿了起來,《我的相公是魔教教主》幾個字跳進了眼睛裏。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找寇淮。”她翻開了第一頁,手指都有一些發顫,“老娘的婚還沒有結,你特麽就把老娘給送回來了!”
雖然早就已經想過有這麽一天,可是沒有想到來的這麽快,他奶奶的,她連男主的面兒都還沒有見着,就給遣送回來了?
顧螢螢捏着書,一字一行的往下看着,這時候才發現,寇淮在書中只有寥寥數語,甚至戲份還沒有螢螢這個丫鬟多。
而且,書中根本就沒有寫到,丫鬟螢螢與寇淮之間會有什麽交集。
看完了整本書,到最後就已經根本沒有提到過寇淮了,全都是柳辛兒與男主之間發生的事情,而男主,她尋找了很久的魔教教主,竟然就是端木雲懷!
當時回疆一戰,端木雲懷根本就沒有死,不過是受了重傷,被李沉木給救了下來,看到對方是骁勇善戰武功高強的冷面戰神,李沉木才要求端木雲懷做了這個魔教教主。
不過也是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到最後大鬥反派柳長沅,寇淮也就只是出現過一次,書裏面描述道:“寇淮穿着大紅喜服,目光淡然,可是心思卻不知道去了何方,柳辛兒朝着端木雲懷點了點頭,示意他速戰速決。”
雖然說後面寫到了大鬥反派柳長沅是在寇淮的喜宴上,可是新娘是她的敘述一點都沒有,看到此處,她心中有一股酸意,漸漸彌漫到了鼻尖,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老娘要回去——”
她霍然将書扔了出去,砸在牆上,發出了重重的響聲。
倉頂山,春暖花開,天氣晴好。
飛鳥飄過,落在桌上,身邊的姑娘揮了揮手,将鳥兒趕走了去,她身前坐着的男子目光淡然,一身青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