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林清摸了摸胸口, 為了防止被偷或者不小心掉了,林清特地讓王嫣在他裏衣裏縫了個小口袋, 然後把鹽引放在裏面, 又用線縫死,在到達金陵之前,他是不打算動鹽引的, 反正他除了鹽引還在包袱裏帶了一些盤纏,足夠路上花的。

至于鹽引,他打算到金陵再用,畢竟金陵是京都,物價都極貴, 沒足夠的錢,可不好生存。

“對了, 哥, 這一萬斤鹽引,要換銀子,大約能換多少?”林清雖然知道他爹從鹽場買鹽引用多少錢,可他從來沒賣過鹽引, 畢竟鹽引對于鹽商極為珍貴,可以說是鹽商的命脈, 鹽商只有拼命的買鹽引, 可很少有賣鹽引。

這次要不是他去科考,關乎這整個林家的命運,他爹和兩個叔叔也不會咬牙從鹽號中抽一小部分鹽引給他, 要知道當初他和他大哥分家的時候,林父可是連鹽號動都沒敢動,更別說分鹽引了。

林澤估算了一下,說:“在金陵,這一萬斤鹽引,賣上千兩銀子應該很輕松。”

“這麽值錢?”林清驚訝的說:“朝廷不是規定鹽300斤為一引,一引要銀六錢四厘,稱為“窩本”,另稅銀三兩,公使(運輸)銀三兩。也就是300斤的鹽引,總共銀六兩六錢四裏麽?”

林澤扶額,嘆氣說:“小弟,我現在真慶幸幸虧爹爹沒把鹽商傳給你,要不不用一年,你就能把整個林家敗光。朝廷确實規定300斤鹽賣六兩六錢四裏,可實際呢,你覺得你拿着六兩多銀子,鹽場能給你一張鹽引?你知道每年爹爹光在鹽場上下打點用多少錢,你知道爹爹為了買一張鹽引,需要給鹽場多少錢?

我和爹爹算過,一張300斤鹽引,沒有十兩以上的銀子,根本拿不出鹽場,這還不算每年過年孝敬的錢。

而且,每年淮北淮南兩大鹽場産的鹽都是有數的,所以鹽引的數也是一定的,雖然朝廷劃為十片,可每一片的鹽其實都不寬裕,鹽引自然也不寬裕,每個鹽商手中的鹽引也就是剛剛夠,你沒看以前每年放鹽時爹爹都親自監工,就怕運鹽的時候少了,到時不但會出現鹽荒,還會被朝廷怪罪。

所以鹽引這個東西,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鹽商嫌多,一旦市面上出現鹽引,鹽商都會高價收購,一張300斤的鹽引,在金陵絕對五十兩不止,要是到了川中,那絕對可以值上百兩。川中鹽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當然你也不用擔心鹽引貴鹽商會虧本,反正鹽引貴,鹽商賣的鹽價格也高,你去金陵看看就知道了,金陵鹽號的鹽價,絕對是咱林氏鹽號鹽價的好幾倍,咱沂州府靠近淮北鹽場,又靠海,再加上私鹽販子多,所以鹽價才便宜。

不過即使咱賣的便宜,還是有五倍的利潤,至于金陵那,絕對有不低于十倍的利潤,至于川中,那絕對二十倍不止。”

林清聽了,不由感嘆,難怪世人都知道鹽商有錢,他們家那邊私鹽泛濫,還能五倍的利潤,何況別的地方。

想到林清對錢財一向不甚精通,林澤叮囑道:“你要是想拿鹽引換錢,你別去,給我我給你去兌,省得你被人坑,賤賣了。”

林清點點頭,說:“嗯,你一說,我也怕被人坑了,還是你去換好。”

林清和林澤說完,林清掀開簾子,看了看外邊,說:“大哥,咱這是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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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要到徐州府了,到了徐州府,咱就可以從徐州府的碼頭上船,一路南下。”林澤說道。

“聽說徐州府很是繁華?”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徐州府有運河的碼頭,無論向南向北,水運都極為便利,所以很多行商的都要經過那裏,故貨物極多。咱從徐州去金陵,坐官船比較安全,不過官船要幾天一次,你要是好奇,正好趁這個時候好好出去玩玩。”

林清一聽,果然興致大增,由于平時坐馬車出遠門實在太受罪,林清又一直比較懶,所以從小到大,他除了沂州府和趕考去濟南府,幾乎沒去過外面,如今既然都到了,他當然有興趣去看看。

第二日,晌午時候,林清果然遠遠的看到一個巨大的城池,上面用古篆寫着“徐州”兩個字,看城池的外觀,居然比起省府都毫不遜色。

進了城,林清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果然看到道路兩邊都是賣各種貨物的小販,還有街道旁邊都是一個挨一個的商鋪。

林清看了一會,轉頭對車裏的林澤說:“哥哥,徐州府果然比咱府要熱鬧的多。”

林澤看到林清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說:“你想出去玩就直說,不過這不是咱家那邊,這邊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又不常出門,還是不要自己跑,咱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我讓小林去碼頭定下船,然後陪你出去逛逛。”

“謝謝大哥。”林清自然滿口應下。

林澤指揮着馬車直接到了一個相熟的客棧,讓車隊先安頓下來,讓衆人先吃了飯,然後派林清的管家小林去碼頭定船,這才和林清換了身衣服,帶着他出去轉轉。

“大哥,這個地方有發糕!”林清看到一個點心鋪子剛出鍋的發糕,立刻眼睛一亮,連忙跑過去。

林澤看着弟弟搖搖頭,也不知道平常在家看着還算穩重的弟弟,怎麽一出門就像個孩子似的,見什麽買什麽,而且還最喜歡買吃的。

很快,林清提着兩塊紙包着的發糕,把其中一塊遞給林澤,說:“哥,給你一塊,我四文錢買了兩塊。”

林澤好笑的搖搖頭,說:“你吃吧,我不大吃這些甜的。”

“奧,對了,我光買的高興,忘了你一向不大愛吃甜的了。”林清把另一塊遞給身後的小厮。

林澤看着林清身後小厮大包小包的挂了一身,說:“你少買點吃的,要不今晚上,咱帶的人就不用吃晚膳了。”

林清看了後面的小厮一眼,不好意思的摸摸頭。

“好了,我帶你去有趣的地方玩玩吧,你再這麽吃,小心吃壞了肚子”林澤無奈的說。

林澤帶着林清穿了好幾條街,才到了一個大院。

林清好奇的瞅了瞅,才明白林澤說的好玩的地方,原來是戲班。

“咱來看戲?”林清問道。

林澤點點頭,說:“這是徐州府最大的戲班,這個戲班和別的戲班不一樣,這個戲班愛演新戲,比別的戲班有趣。”

林清雖然對看戲沒多大愛好,不過他很少去戲班,一般都是家裏請戲子,所以頭一次進,也覺得蠻稀奇的。

林澤帶着林清直接上了二樓,找了個靠前的位置坐下,然後拿出幾個銅板,叫了一壺茶和一疊瓜子。

林澤林清進來的時候,戲臺上就已經開演了,不過好在剛演了一點,倒是不影響看。

林清看了一會,才發現演的是《鍘美案》,《鍘美案》是前朝就有的老戲,倒不算新,不過這個戲班演的倒是極好,所以下面還是有不少喝彩打賞的。

等戲演到高潮包拯用龍頭鍘鍘驸馬時,底下更是一片激動,許多人直接拿着銅板往臺上扔,林澤看的也興奮,也直接扔了二十多個銅板。

等戲演完了,林澤才慢慢平靜下來,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幾口,轉頭看到林清,奇怪的說:“怎麽,感覺不好看嗎?”

林清實在有些欣賞不來戲劇的內涵,聽了說道:“還好,只是覺得這戲有些問題。”

“哪裏有問題?”林澤奇怪的問。

林清轉頭看着林澤說:“陳世美進京趕考三年,陳香蓮的公公婆婆因為饑荒,為了把一口吃的留給孫子孫女而上吊自盡,你難道不覺得有問題嗎?”林清第一世看包青天的時候,也沒覺得問題,可在古代呆了兩世,他突然發現,這《鍘美案》簡直是胡說八道!

“怎麽了?”林澤想了一下,還是沒有想到有什麽問題。

林清知道林澤不是讀書人,不大會注意這個問題,就說:“大哥,我現在要去京城趕考,你說我現在是什麽身份?”

林澤聽了,突然恍然大悟。

林清接着說:“哥,你也發現問題了吧,陳世美既然能去京城趕考,那就一定是舉人身份,畢竟只有舉人,才能進京趕考。

可他既然是舉人,舉人是可以免稅的,陳世美是宋朝人,宋朝從宋太祖杯酒釋兵權開始,就開始重文輕武,尤重讀書人,所以想必免稅的田産也不會比現在少,就算陳世美原來家貧,原來沒有田産,可一旦他中舉,立刻就會有許多人為了免稅,把田挂在他名下,每年固定的交一些租子給他。你想想,就算他三年不曾歸家,可那些租子,必定交到他的父母或妻子手裏,他的父母,又怎麽會因為沒有飯吃而自殺?”

林澤聽了覺得确實有道理,不過還是說:“不是有天災嗎?說鬧饑荒。”

林清笑了笑,說:“鬧饑荒?可鬧饑荒你什麽時候見過鄉紳沒飯吃,你什麽時候見過舉人沒飯吃?再鬧饑荒,主家也只有可能減免租子,從來沒有說過不用交租子的,再說就算鬧饑荒,家裏有二百畝免稅田,你覺得能餓死?要是這樣都能餓死,那百姓豈不是早死絕了,那包拯和皇帝還忙着審什麽驸馬,還不快點開倉赈災。

包拯一代名臣,什麽時候腦子這麽不好使了?”

林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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