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成為被餓虎撲食的對象啊。”
“羅賽老師很厲害。”西格回想起昨天下午那場精神疏導,那個時候出現在哨兵群中的向導猶如水入沸油,原本應該掀起更大的風暴,卻生生被那清水壓制,從混沌的怒意與狂躁當中清醒過來。
在此之前西格從未接受過這樣的引導,與使用向導素時仿佛将躁動的神經強摁回去的憋悶感全然不同,羅賽的疏導猶如引江入海,将哨兵洪流般過載的情緒與感官按照正确的方式分散消離。對哨兵而言那無疑是非常舒适的狀态,再也不用強迫自己在狂躁中保持清醒,只需要将一切都交給向導就好,令人不由自主的産生依賴情緒。
“對吧!”巴裏放下了餐叉,神秘地籠着嘴,“她可是四年前‘星隕之戰’中的有名人,據說是軍部當時的第一向導,她的哨兵就是有‘極北的暴熊’之稱的那個超有名的機師,最後駕駛朱雀戰機拯救了聯邦的大英雄。”
畢竟是軍校的學生,說起四年前那場大戰中的種種轶聞,巴裏顯得很興奮,“羅賽老師本身也是超s級的向導,可惜戰後好像因為受傷而被調離了前線,這才來我們學校擔任教導主任,不過就算是負傷狀态她也很厲害,每一次有陷入狂躁的哨兵,她都能通過精神疏導帶回來。”
“而且你見過羅賽老師的精神體吧?那可不是普通的紅鳥,而是有幻獸級之稱的朱雀。”巴裏回想起走廊上那漫天落下的紅羽,感慨道,“我們哨兵之間流傳着一個不成文的說法,認為精神體越是脫離現實動物的形象宿主就會越厲害,雖然‘塔’并不承認……不過你看,身為超s級的你是現實中沒有的黑色西伯利亞狼,s級的尤裏烏斯是已經滅絕的長吻鱷,而軍部現任第一哨兵蘇洛是幻獸白虎。”
“由此可見這個說法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吧?雖然s級向導的數量太過稀少沒有參考價值,不過擁有幻獸精神體的羅賽老師一定很厲害。”巴裏最後篤定地總結了一句。
7.醒來
擁有幻獸級精神體的超s級哨兵雖然數量稀少,卻也不是獨一無二,而擁有幻獸級精神體的超s級向導就是無法想象的珍貴存在了。羅賽的精神力到底有多強,對賽爾頓的學生們來說暫時是個無解的命題,她像是一座難以翻越的大山伫立在前方,提醒着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哨兵們世界有多寬廣。
不過這種等級的向導僅僅是留在賽爾頓為學生們做精神疏導也太過屈才了,羅賽背後一定有着他所不知道的過去,西格思索了一下,繼續問道。
“她的哨兵呢?”
方才還對軍部秘聞侃侃而談的巴裏愣了一下,也露出不解的神情。
“……不知道。星隕之戰結束後舉國都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慶中,大戰的英雄卻好像就此銷聲匿跡了,有傳聞說是死在了最後的戰場上,不然羅賽老師也不會是一個人來賽爾頓。”巴裏喃喃道,“她的精神力太強,展開屏障的話整個學院裏也沒有哨兵能探查出她是否有連結,不過剛才的課上教授才講過吧,失去哨兵的向導只有死路一條,沒有人能夠承受連結斷裂的痛苦,所以我也吃不準……啊,真是,這個問題都快榮登賽爾頓十大未解之謎了。”
巴裏煩惱的撓了撓頭發,忽然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神色複雜的看了室友一眼,“……你幹嘛會突然問起羅賽老師的背景,西格?你這家夥不會是喜歡上老師了吧?!”
西格切肉的動作一頓,耳根泛起了可疑的紅,沒有反駁巴裏的話。
“……放棄吧。”巴裏一副‘你沒救了’的同情模樣,“接受過羅賽老師精神疏導的哨兵起碼有七成都會喜歡上她,剩下的那三成都是已有連結的,整個學院都是你的情敵,西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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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格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在辦公室裏莫名與他較上勁的尤裏烏斯,心情微妙。
“再說羅賽老師那麽厲害,也不知道她的哨兵到底是怎麽個情況,貿然去問就更顯得冒犯了,所以根本就沒人敢在她面前提起這個話題。”巴裏聳了聳肩,語重心長道,“那可不是我們夠格能肖想的人……以西格你的精神力評級,只要能順利畢業的話軍部一定會為你安排結合的向導吧,何必把自己困在原地呢?還是早點放棄為好。”
西格沒有回答,金色的眼睛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等到羅賽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實驗事故第二日的早晨了,守了她一夜的雪莉差點哭出來,撲上去用力抱緊了長發的向導,“混蛋羅賽——你可算醒了,要是你出點什麽事,我們該怎麽辦?!”
“抱歉抱歉……”羅賽拍了拍女教授的背,像在哄鬧別扭的小女朋友,順口調笑,“我倒沒發現雪莉你這麽在意我的安危呢。看來我的魅力不減當年,哪怕不是哨兵也會被我迷住啊。”
“……我對你的在意是研究者對重要實驗品的那種,不要想太多了。”雪莉推了推眼鏡直起身子,沒好氣的瞪了嘻笑的某人一眼,“你的珍貴程度比那個被泡在生物實驗皿中的黑暗哨兵只多不少,別把自己不當回事肆意糟蹋啊。”
“真是薄情呢,不愧是嫁給實驗室的女人。”羅賽誇張的感慨了一句,嘴角勾着笑,眉頭卻不自覺的微微蹙起,雪莉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岔開話題,內裏的精神連結肯定痛的厲害。
“喝吧。”有着一頭粉色卷發的女教授遞給羅賽一個水瓶,是實驗室中常見的款式,“加了ii型的鎮定劑,雖然對你那毛病起不了什麽作用,不過聊勝于無。”
羅賽道了謝,接過來一飲而盡,精神連結的盡頭依舊傳來針紮般的疼痛,卻比她昏迷前那種似乎要攪碎人腦漿的劇痛要好上太多,羅賽揉了揉太陽穴,将空掉的水瓶放到一旁,擡頭詢問雪莉,“數據記錄怎麽樣?”
“取得了新的進展,這一次超過了記錄中那個哨兵少女的精神阈值,精神游絲收束率達到50%以上,精神體輪廓初現,根據推斷應該與你一樣是禽類的動物。即使身體還沒有反應,但意識上肯定已經接觸到你了。”雪莉推了推鼻梁上的圓框眼鏡,盡職的彙報道,“雖然只維持了0.3秒,但确切證明了依靠向導的共感來喚醒她的思路可行,只要能想辦法讓收束率超過80%,她一定會醒來。”
“80%啊……看樣子還得加把勁才行。”羅賽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實驗室的休養倉裏,摸了摸下巴,“果然還是需要朱雀出現的精神狀态啊……”
“接觸的瞬間有什麽異狀麽?”雪莉翻出了當時的數據記錄,這還是羅賽接手實驗項目以來達到的最高值,考慮到她的身體情況,那一瞬間飙高的精神力很可能讓向導原本就傷痕累累的連結徹底破碎,把雪莉吓得不輕,一直守在她身旁等人醒來才微微松了口氣。
“我那時候光顧着痛去了,哪裏還能感受到小姑娘纖細的心情變化?”羅賽無奈道,她喜歡把實驗皿中浸泡的那個哨兵少女稱作‘小姑娘’,雖然研究所的人都把少女當做實驗體,不過負責喚醒沉睡哨兵的向導可不能有這樣的想法,精神力會原原本本的将意識傳達過去。
雪莉想也是,幹脆關掉了實驗記錄,在羅賽身邊坐了下來,“朱雀為什麽會在半夜突然出現?”
羅賽原本吊兒郎當想去玩女教授那一頭粉色小卷發的手停在了半空,她大概只有在談及這個話題的時候會變得沉默,“……我夢到那個人了。”
雪莉一怔,目光中流露出擔憂。
“沒事,只是一些過去的回憶罷了,估計是之前的精神引導消耗太大了吧,那幫沒事找事閑折騰的熊孩子們。”羅賽笑了笑,雙手搭在膝蓋上,望向實驗室中晝夜不停在運作的設備,機械平穩的嗡鳴聲讓她的眼神有些放空,“不過那樣的狀态我也不敢放任自己一個人留在宿舍……我會忍不住過去的。”
雪莉知道她所說的‘過去’不是身體去往哪裏,而是精神進入一個她不明白的領域——屬于哨兵與向導的領域。
或許在哨兵與向導之中也沒有幾個人‘有幸’能光顧那裏。羅賽自嘲的想到,畢竟只有極個別的特例在連結斷裂之後還能活下來,而她恰巧是其中之一。
羅賽曾經在‘塔’的老師形容連結就像是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之後就是更為廣闊的世界,那裏與你心心相連,生死與共的哨兵,意識海的共融讓原本單調的世界變得豐富多彩;然而她沒有告訴羅賽那個美麗多姿的世界在連結斷裂之後會變成什麽樣。
會變成什麽樣呢?大概就是世界末日的那種情景吧……原本支撐自己前行的,那股溫暖而渾厚的力量在歷經了山崩地裂的劇痛後驟然消失,只留下她一個人的精神結空蕩蕩的停在原地,意識海化為一片焦土廢墟,然而她卻還是不死心,一次又一次的順着斷裂的連結找過去,迷失在幹涸的意識海中痛徹心扉。
最初連結斷裂的時候羅賽在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态中過了一年,對外界的一切都失去反應,軍部調集了最優秀的精神疏導師為她治療也不見成效,最後是同在‘蒼之牙’的戰友們看不下去,輪流來療養院裏陪她,甚至冒着被處分的風險将她帶到外面,一點點找回了羅賽對這個世界的依戀,這才讓她逐漸清醒,接受了軍部的調令,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軌。
只是午夜夢回的時候那失去了半身,傷痕累累的連結依然會傳來劇痛,不知何時她開始點煙,是那個人一貫喜愛的古老牌子,嗆人的煙味刺激着向導敏銳的感官,卻能讓她暫時忽略連結處的痛苦,羅賽就是靠着這樣近乎自虐的方式撐到了現在。
雪莉不知該如何安慰她,任何話語在羅賽承受的痛苦面前都顯得蒼白,羅賽伸手揉了揉女教授柔軟的小卷毛,笑了一聲,“別露出這樣的表情啊,我暫時還死不了呢。不過這情況應該算是工傷吧?替我向校長請個假,從今天開始我要曠工三天休息一下,畢竟現在的我是個傷殘老人啊。”
雪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依然起身準備去校長室。她總是不習慣用通訊器聯絡對方,羅賽見狀也沒有阻止,笑嘻嘻的跟她揮手,“你也一晚上沒休息了吧,雪莉,請假的時候順便也帶上自己,好好睡個覺。”
目送女教授嬌小的背影消失在實驗室的門口,羅賽嘿咻一聲撐着膝蓋站起身來,用力地伸了個懶腰,将象征研究員的白大褂脫下來扔到了一邊,準備開始自己愉快的臨時假期。她往門那邊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身回來,從架子上順了一瓶ii型鎮定劑的稀釋液,把自動金屬吸管往嘴裏一叼,喝飲料似的悠哉悠哉溜出了研究所的大門。
8.告白
賽爾頓學院的占地面積寬廣,幾乎覆蓋了整個殖民衛星,學院範圍之外是大片的農地,納斯卡α外圍有着豐富的氮元素資源,因此衛星中也設有農用合成土的研究項目,僅目前的成果而言,雖然還不足以向藍星本土穩定出口糧食産品,供學院自給自足到是沒有問題。
羅賽此時就站在學院邊緣的高地上,她的腳下是數千公頃的繁茂農地,迎面吹來的微風中夾雜着某種植物的香甜氣息,羅賽深吸了一口氣,酒紅色的長發被風揚起,她伸手将被吹亂的鬓發攏到耳後,望着遠方的晴空略略出神。
天空的盡頭看不到地平線,取而代之的是被稱為‘天柱’的,連接天與地的中央軸,利用軸心旋轉的引力為整顆衛星提供跟藍星相似的重力,這樣的拟似衛星技術堪稱是本世紀人類探索宇宙進程中色彩最濃烈的一筆。羅賽擡起頭,個人的存在于這廣袤的宇宙中不過是滄海一粟,這麽對比起來她那點抑郁與痛楚似乎變得不值一提了。
她輕輕閉上眼睛,再睜開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周圍的景色變了,氣勢恢宏的‘天柱’與延綿數裏的農田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目蒼夷,蕭瑟破敗的大地。鉛灰色的厚重雲層将陽光擋的一縷不剩,植被都已枯死,建築都已倒塌,幹涸的大地寸寸龜裂,如同成年的舊傷。
“……果然還是不肯這麽簡單的放過我呢。”羅賽似乎并不意外自己會出現在這裏,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這個地方,在療養院中度過的那一年裏,她無數次的出現在這裏,徒勞地向着前方的海市蜃樓奔跑,将已然斷裂的連結弄得更加傷痕累累。
——這是她的意識海。
保持這副景象太久,她甚至已經忘記意識中最初的世界是什麽模樣了。羅賽緩步往前走着,在她的腳下是一道分裂世界的巨大深淵,滾燙的連結如同太陽核心一般在地底燃燒着,不斷冒出融化的液體,如同濃郁的鮮血,順着核心往前延伸的是一片看不清情景的虛空,那裏曾有她心靈的歸宿,一草一木都是羅賽最熟悉的模樣,引誘着她不顧傷痛,跨越深淵,再一次觸碰曾經的溫暖。
——去見他吧。
她聽見自己這麽說着,腳下的步伐沒有停留,一點點的往深淵走了過去。
“羅賽——!!”
現實中驟然出現的聲音讓意識海的幻境破碎,羅賽一怔,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高地的邊緣,再往前幾步就會掉下去,變成那數千公頃農田的肥料了。年輕的黑發哨兵看上去比她還要驚魂未定,金色的眼睛瞪着她,胸口劇烈喘息,剛才那一聲喊的幾乎要破音。
好像讓他産生不必要的誤會了啊……羅賽蹭了蹭鼻尖,看在對方叫回自己的份上就不追究這小子以下犯上直呼名諱的行為了。長發的向導好整以暇的從高地邊緣退回來了,好像方才差點掉下去的人不是她,側頭朝黑發的哨兵笑了笑,“我倒是沒想到現在學院裏多了一個能把我找出來的人啊,西格同學。”
西格望着她沒有說話,原本是看羅賽一直不來辦公室所以試着找找她,沒想到會撞見這樣驚悚的場面,頓時将原本想說的話都忘在了腦後。
想要獨處的時候羅賽通常都會展開精神屏障,學院裏沒有人能發現她,不過西格在初次見面的時候就察覺到了她的屏障,這會兒能找過來羅賽倒也不意外,“說吧,找我什麽事兒?”
“……檢讨書。”西格憋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多問什麽,他的眼睛幼圓,眼尾微微的上挑,比起精神體的黑狼來說更像另一些溫和無害的小動物,這麽不說話望着誰的時候顯得特別無辜,羅賽向來對小動物型的沒什麽抵抗力,說話聲音都不自覺的柔和了幾分。
“唔……抱歉,我倒是忘記昨天讓你們一早把檢讨書交上來了。”羅賽這才回想起自己的副業,也不提眼下正在‘工傷休息’的事了,“昨晚上遇到了一點意外,一直焦頭爛額的搞到現在……先跟我來辦公室吧。”
她一邊說着一邊往回走,越過西格走在了他的前方,西格聞言聽話的跟在了羅賽身後,兩人一起從高地下來,順着開滿鳶尾的小道往教學樓的方向緩步而行。有風從遠方來,帶着植物特有的甜味與鳶尾的花香,氣氛美好而靜谧,西格望着前方向導的背影,看那柔順的酒紅色長發被風微微揚起,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速。
“羅賽。”黑發的哨兵忽然開了口,走在前方的向導回過頭,高高挑起了眉。剛才直呼名字還能解釋為情況緊急,這一次可就說不過去了。
今天的羅賽與平時不太一樣,沒有了面對學生時一絲不茍的嚴肅模樣,制服的袖口被随意的挽起,領結也沒有扣緊,整個人多了一分懶散閑适的氣質。這大概才是她真正的,不用為身份而刻意保持的模樣,散落的長發如同那一日朱雀落下的火羽,每一縷都正正地印在了西格的心間。
“我喜歡你。”盤旋在心中的想法一旦出口,情緒反倒不那麽緊張了。西格停下了腳步,在向導回頭的時候輕聲說道,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讓我做你的哨兵吧。”
夾雜着花香的空氣依舊是靜谧的,此刻卻醞釀出一份微醺的暧昧來,羅賽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這個年輕腼腆的哨兵膽敢口出狂言,兩人一時間相顧無言,只剩下微風靜靜拂過的輕響。
許久,羅賽才轉過身來,将被風撩亂的鬓發別到耳後,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你這小子,倒也真敢說啊。”
西格安靜的看着她,手心緊張的冒汗,他想黑狼一定已經自己跑出來了,這會兒大概正躲在旁邊的花叢中準備看笑話。
“對我有這個想法的人學院裏大概能占到的一半,不過敢付諸實踐親口說出來的你還是第一個,就這一點而言還是值得表揚的。”羅賽促狹地眨了眨眼睛,下一秒卻收斂起嘴角的笑意,換上了嚴肅的神情,“但是不行,西格同學,我不能答應你。”
西格屏住了呼吸,神色間卻沒有多少波動,像是一早就猜到了羅賽會拒絕自己。
“我是不是你遇到的第一個向導?喜歡我的緣由是因為第一次感受到這麽舒适的精神引導?”羅賽似乎對此很有經驗,連續兩個問題都讓西格無法反駁,“你根本沒有明白連結的分量,西格同學。所謂哨兵向導之間的連結啊,是比口頭上的喜歡要沉重無數倍,真正生死相依的的羁絆哦?會被初次見面的向導輕易迷惑的毛頭小子還是回去多修煉個幾年再來學人告白吧。”
西格聞言抿了抿唇,他很想告訴羅賽自己的感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樣,不過眼下他的确沒辦法證明什麽,黑發的哨兵垂下眼睛,正要開口,忽然被一陣異響打斷——
“嗚哇哇——”巴裏一個踉跄被黑狼從花叢中拱了出來,就這麽猝不及防的的撞進兩人中間,原本靜谧而暧昧的氣氛頓時蕩然無存,褐發的少年狼狽的站起身來,發梢上還沾着兩片殘葉,忙不疊地出聲道歉,“對不起啊西格,我真的不是故意偷聽到你被羅賽老師拒絕的……”
西格:“……”
還特地說出來,真是謝謝你啊,巴裏·賈爾斯。
“不過你都對羅賽老師說了些什麽啊啊啊,實在是太失禮了,快給我道歉!”巴裏跳起來摁住了西格的肩,自己先朝教導主任立正行禮。羅賽在學院裏的威信不輸于校長,畢竟沒有哨兵能抵擋得住幻獸級向導的精神力,哪怕是尤裏烏斯那個目中無人的大少爺在羅賽面前也只有乖乖聽話的份,沒想到西格這個少根筋的真敢跑到她面前‘告白’。
“巴裏·賈爾斯同學。”羅賽眯起眼睛笑了笑,示意對方不用緊張,巴裏心中繃緊的弦還沒來得及松下來,忽然聽到了一句讓他差點原地當機的問話,“……你喜歡我嗎?”
“我、我……”鼩鼱不知什麽時候竄了出來,順着肩頭蹲在了宿主的頭頂,暗示着他此刻驚慌到爆炸的心情,“當然、當然是喜歡的……”
學院之中大概沒有哨兵會不喜歡羅賽。
“你看。”羅賽點點頭,墨綠的眼睛看向了西格,意思不言而喻。西格用力握緊了手指,羅賽以這樣的方式暗示他不過是這學院中萬千喜歡她的人之一;這樣的喜歡不過是人類對于美好事物本能的向往,就像青春期的少年在路上遇到漂亮姑娘時的那種喜歡一樣,羅賽甚至不會放在心上。
“……失禮了。”即使一早就猜到了羅賽會拒絕他,以這樣的方式收場也讓西格心中騰起一股委屈的情緒。他沒有再多說什麽,也向羅賽立正行禮,而後與巴裏一起轉身快步離開了。
羅賽望着黑發少年離去的背影,好像每一次見到西格都搞得他在自己跟前落荒而逃呢……畢竟少年人的臉皮薄,是不是她剛才說得有些過分了?
向導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難得反省起了自己作為教師的言行來。
9.實機演練
“西格……西格!”巴裏追在黑發哨兵的身後,對方的速度已經不能稱之為‘走’了,根本是在往前沖,巴裏叫了兩聲西格都沒有回應,相識這些天中西格很少做出這麽不禮貌的舉動,看得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我道歉我道歉,我不該在你後面躲起來——別不理我啊!”巴裏一把拉住了室友,西格是他在賽爾頓學院裏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更難得是個溫和又體貼的人,一點也沒有超s級的架子,巴裏不想因為這事而讓兩人起了隔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的,你這家夥下了課就不見影,好不容易找到人又是跟羅賽老師在一起,我、我也不敢貿然上前啊……”
西格頭也不回,就着巴裏挂在他手上的姿勢硬拖着往前走,巴裏索性跟他較上了勁,死命抵着地不讓他走,兩人僵持了半晌,最後還是西格繃不住,回頭瞪了室友一眼。
巴裏可憐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喂……你真因為這事兒生我氣啦?”
“……情敵。”西格冷淡地抽回了手,很介意巴裏剛才當着他面承認喜歡羅賽的事實。
巴裏:“…………”
巴裏:“你是真的想成為羅賽老師的哨兵?跟她締結連結的那種?”
西格金色的眼睛依舊瞪着他,一副‘那不然呢?’理所當然的神情。
“你真是……”巴裏被震驚到了,隔了好半天才消化了這個事實,明白過來西格的喜歡大概跟他與學院裏大部分哨兵都不同,“該說你是大膽呢,還是果然不愧是超s級?”
褐發的少年一邊說着,用肩撞了室友一下,“就算是這種喜歡,你也不能直愣愣地就跑去跟羅賽老師告白吧?啊,先說好,我對老師可沒有這麽僭越的想法,偶爾能接受她的精神疏導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
巴裏只用了一秒就将自己從‘情敵’的位置摘到了‘出謀劃策的好兄弟’上,摟着西格的肩繼續往前走,“至少你得先對老師的情況有個詳細的了解,哎你別說,如果你能順利從學院畢業進入軍部的話,‘塔’的高層說不準真能允許結合申請,首先你得要……”
某只鼩鼱真是一如既往的呱噪,西格一路上被巴裏出得各種馊主意弄的煩不勝煩,原本委屈又失落的心情卻奇跡般的緩和了不少,或許巴裏說得對,年輕的黑發哨兵在心裏默默思考着,他的确表現的太着急,讓羅賽來不及看清一顆捧到她面前的真心。
那之後連續一個月西格都再沒有見過羅賽,挂名的教導主任似乎有別的事要忙,辦公室裏基本看不到人,西格大致能猜到那是關于研究所的任務,因為他經常也能見到班裏授課的雪莉老師套上研究員的白大褂,匆匆前往那棟标示着學生禁入的白色大樓。
西格已經逐漸适應了賽爾頓學院裏的生活,雖然是號稱業界最嚴厲的軍事學院,不過比起他自幼成長的環境而言依舊輕松了很多,至少不用擔心生命安全與下一頓的溫飽;學院的生活很有規律,按時的三餐,适度的學習與鍛煉,充足而安定的睡眠,一個多月下來西格甚至長高了一截,讓個子小巧的巴裏羨慕不已。
他原本就是素質優秀的哨兵,一個月的時間已經足夠西格跟上學院的大部分課程,月底的測試中他的成績升到了中游,雖然還比不上同寝室的鼩鼱學霸,不過暫時沒有挂科退學的風險了。
實操課上的訓練也逐漸有了起色,至少能出色的根據指示完成啓動-升空-落地-障礙物的基礎動作,在空中進行一些簡單的懸停射擊了。通過月末測試的時候西格跟巴裏都松了口氣,接下來會進入真正的實戰真機模拟課程,實操課的成績過不去的話,他們甚至連獲準上機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時間過的真快啊……終于要開始實機演練了。”巴裏雖然自身駕駛技術爛到家,卻是個狂熱的機甲粉,對各式機體的資料如數家珍,無論是正在服役的熱門機還是已經停産的過時款,他都能滔滔不絕的就機體優劣點說上一個小時,以至于西格也對他們即将在課上使用的機體了如指掌。
比如眼前這臺藍白配色,線條靈活緊窄的機體,學院根據人數配備了整整十臺,在演練場上一字排開,比之前的模拟機要氣派不知多少倍。
“新月社在六年前生産的天狼iii型制式機甲,擁有優秀的機動性與不俗的火力,常用于大氣層內對空,對陸作戰,駕駛系統采用的是當時最先進的精神共感技術,即使到現在也是軍部最受歡迎的機體之一。”巴裏雙眼閃閃發光的望着演練場上巨大的人形兵器,像只站在糧堆上的小倉鼠,“……想不到會這麽快就見到它,我真是太感動了,不愧是號稱第一軍事學院的賽爾頓!”
西格也擡頭望向了高大的機甲,他的身高還不到整個機體的膝蓋,仰起頭才能勉強看到頭部,人形機動兵器有着類似人類五官的機械頭,十幾米高的來複槍立在身邊,塗裝下的金屬泛着銳利的冷光,像一尊冰冷而巨大的神像。西格抿了抿唇,在戰場上這東西的确猶如神明,只需要一臺就能把那些沒有重武器的反叛者們趕盡殺絕,将人來人往的熱鬧小鎮夷為平地。
他的思緒随着天狼機甲那冰冷的面部神情而飄遠,巴裏似乎還說了些什麽,不過西格一句都沒聽進去,直到對方發現了他的走神,奇怪地偏了偏頭,“西格?”
黑發的哨兵陡然回神,“怎麽了?”
“……你這家夥,又不好好聽我說話啊。”巴裏鼓了鼓臉頰,不高興地瞥了他一眼,“我是說,這一批的天狼iii型都搭載了最新的精神共感系統哦?”
精神共感系統是建立在敏銳的五感與精神力上,只有哨兵才能使用的駕駛系統。将精神觸梢延伸與控制機體的智腦系統連接,達到直接控制機甲動作的目的,這麽一來會大幅度的提高機甲甚至其他人形機動兵器的靈活性,完成更多在極端環境下的危險任務。
精神共感系統的誕生從根本上取代了先前普通人由人工智腦輔助的駕駛方式,那些舊式的機甲在哨兵的面前猶如行動遲緩的老太太般不堪一擊,如今各國的軍隊都大量使用哨兵作為機甲的駕駛員,在各個戰場上都大放異彩。
不過将精神觸梢探入其他智能系統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很容易造成哨兵的感官過載,陷入狂躁之中,軍部通常只會招收精神評級a以上的哨兵作為駕駛員,駕駛特殊機體的王牌機師們更是需要與向導結合來保證安全。這一次雖說是實機演練,學院也不允許哨兵私自進行連接,還是以磨練駕駛技術為主要目标。
“聽說軍部最新銳的機體不僅搭載了精神共感系統,更是直接使用了‘共感金屬’作為機體的核心材料,利用精神力得共振讓機體的操作完全跟上駕駛員的反應速度。那樣的機體擁有兩段以上的變換模式,裝甲也可以根據環境改變,不管是在宇宙中還是大氣層內都能自如的戰鬥,續航能力也是一流,可以搭載‘漁火’以上的重火力與大功率電磁炮,機甲本身的在共感金屬的作用下會變得如同駕駛員的身體般靈活……雖說這樣對機師的負擔也很大,至少要達到能将精神體具象化的程度才可以。”
巴裏回想起之前刊載在軍方內部讀物上的文章,“真想見識見識實物啊,那樣的技術到底是怎麽實現的……竟然真的能将精神力化為能源使用!”
“期末學園祭的時候就能見到了吧。”共感金屬是近幾年炒的最火的裝甲材料,相關的技術日新月異,能夠在新銳機體上實裝西格并不意外,“不是說現在的第一哨兵也會來?沒有記錯的話她的戰機就是共感金屬的成功案例——白虎ii式。”
“如果能把白虎戰機一起帶來就好了啊。”說起這個巴裏也很期待,賽爾頓學院的期末考試通常會連着學園祭一起辦,場面搞的很隆重,每年軍部都會派高層參加以表重視,今年來的人據說就是現任的第一哨兵與第一向導,也是覺醒者們組成的特別部隊‘蒼之牙’的統帥。第一哨兵是活在各種傳說中的有名人,也是賽爾頓學生們向往的目标,自然比往年那些禿頭謝頂的上将大叔們更讓人期待。
“所以為了到時候不在學園祭上丢臉,我們一定得好好練習駕駛技術啊,西格!”巴裏握了握拳,眼中閃爍着期待與決心。
“嗯。”西格應了一聲,他倒是沒想在學園祭上出人頭地,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