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照片

清掃機器人盡職地工作着, 圓盤形狀的主體貼着地面, 伸出四條連着塑料管的觸手,吸塵打掃擦拭同時完成, 很快就将蒙灰的客廳收拾幹淨,嗡嗡轉動着滑進了卧室。

西格又翻出了一些止疼消炎的藥,倒了杯水一起給羅賽服下, 醫療機器人的工作基本完成, 向導手臂上的槍傷已經縫合完畢,機器人給傷處蓋上一塊消毒貼後便縮回了球形, 躺在羅賽手邊不動了。

向導的身體素質不比哨兵, 這麽嚴重的外傷必然還需要繼續服用治療的藥物,不過眼下暫且沒有大礙了。西格再次檢查了房屋周圍的情況, 确認沒有追兵後才來到羅賽對面坐下, 面露自責之色,“抱歉,羅賽,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

“剛剛脫險就急着開反思會了嗎?”羅賽看向急着大包大攬的哨兵,無奈地笑了笑, “至少我們得到了奧朗實驗室的相關情報……如果那只老鼠所言屬實的話。”

“在星城下一次開放日到來之前,我會先潛入舊址附近進行探查。”西格垂下目光, 星城的開放日在周一,距今還有三天,正好讓羅賽借此機會養傷,至于兇險未明的實驗室舊址, 由他一個哨兵單獨潛入更為穩妥。

“看樣子只能交給你了呢,西格。”羅賽動了動自己受傷的手臂,微微嘆氣,以不完備的狀态跟西格一起去只會成為他的拖累而已。

這麽一會兒已經足夠她從突襲中冷靜下來,倉促中掩蓋的問題也都浮出水面,“……其實嚴格來說,這次交涉失敗的原因更多在我身上吧。”

西格擡起頭,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的望着羅賽。

“你沒有料到對方會這麽喪心病狂也是情有可原的,陰溝鼠會用直接殺人越貨的方式,是因為他篤定我們只是這座城市的旅客,在當地沒有任何靠山吧。”羅賽繼續說道,“但是以‘黑狼’的身份與對方接洽的我們原本不應該被發現才對,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對方在交易開始之前就已經得知我們的身份了。”

“他提出了K3金屬的交易方式,消息靈通的話不難打聽到黑市中突然高價求購少量K3金屬的人吧。讓我來猜猜,将消息透露給他的人……是帶我們去地下交易市場的那個小家夥?”

“……是。”西格的喉嚨動了動,吐出了這個字。

“難怪我多給他報酬的時候,你會是那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呢。”羅賽了然地笑笑,“……我不合時宜的同情心,反而成為令對方得以判定我們身份的重要因素了吧?”

如果不是來自外面世界,生活條件寬裕的旅者,又怎麽會對當地人習以為常的貧苦小孩生出隐恻之心?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讓陰溝鼠狠下心幹一票大的,至于羅賽真正的身份他并不關心,連聯邦軍部的勢力都難以進入遠東地區,城郊又是他的地盤,管她是誰終歸也無法查到自己頭上來。

“……城郊的地下情報網絡比向導的精神脈絡更加錯綜複雜,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源于街道上那些無所事事的游民們。”西格的聲音頓了頓,“最好能不在外人面前做別的事。”

原本他想說‘多餘的事’,只是這個詞彙在西格的舌尖繞了一圈,到底沒舍得說出來。羅賽會對那個黑發小家夥多加照顧的原因西格大致可以猜到,哪怕只是這樣間接而隐秘的關心對他來說也是格外令人雀躍的,西格不想親手切斷任何羅賽投射在他身上的關注。

因為一點私心而讓羅賽陷入危機……說到底這還是他的責任。

Advertisement

“……買賣外來者的情報,甚至将他們帶入事先布好陷阱局中,這些事我曾經都做過,甚至遠比那孩子更加過分,所以我知道。”西格微微垂下了目光,“抱歉,羅賽,沒能事先告訴你,我……”

他不想讓羅賽知道曾經為了活下去而無所不為的,那個毫無底線,雙手沾滿罪孽的自己。

“該道歉的人是我。”羅賽揉了揉哨兵略顯沮喪的頭,讓他擡起眼睛,輕輕彎了彎唇角,“原本應該集中十二萬分注意力在任務上的,卻老是忍不住分心……畢竟這裏是西格長大的地方呢。”

“沒有你的話,堂堂聯邦上校今天說不定就折在這兒了。”羅賽收回手,“打起精神來,正因為過去的經歷才成就了現在的你,這沒什麽好介意的,你很好的完成了屬于自己的任務,西格。”

西格望着她,金色的眼瞳中似有霧氣彌漫。

“接下來就好好想辦法從已知的情報中尋找線索吧。”羅賽說道。

羅賽因為槍傷而不方便外出,因此取藥,購買食物,打探外界現狀的任務就都落在了西格肩上。哨兵少年簡單将屋子裏的設施與用途告訴了羅賽,而後便出門執行任務去了,放松下來的羅賽也很疲倦,閉目在沙發上小憩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西格還沒有回來,夕陽的光從窗簾的縫隙中落下,細細的一束打在地板上,從羅賽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陽光中成群結隊上下翻飛的灰塵。她的目光下意識的投向了休眠的清掃機器人,西格走之前關閉了它的智能AI,所以設定的打掃程序結束後它不會自動感應,繼續清掃。

羅賽的視線在屋子裏環繞了一圈,雖然樓體破舊,但房屋裏面該有的現代化産品卻很齊全,與整棟樓充滿歷史感的古舊氣氛多少有些格格不入,屋主選擇這裏的理由更像是沖着無監控環境而來的,加上之前的軍用醫療球,令她心中逐漸産生了一個猜想。

她站起身來,目光在木櫃上方尋找着什麽,很快發現了自己的目标——舊式的木制相框被倒扣在櫃面,上面蒙了一層細細的灰,貼地式的清掃機器人剛才沒能夠到這裏。

即使現在的全息數字化技術已經非常發達,偏愛紙質照片的人依然不在少數,羅賽上前拾起了相框,神情微微一怔,而後柔軟下來。

照片上是兩個人的合影,西格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的模樣,穿着黑色的背帶褲與小襯衣,留着齊耳的細碎短發,金色的眼睛如同最上等的琥珀寶石,安靜沉斂地望向鏡頭;他身邊是一位年逾五十的男性,身穿古板的西裝,有着遠東地區相對常見的褐發深瞳,一只手握着舊式貴族常用的獅頭杖,另一只手放在少年的肩頭,嘴角向下壓着,眼神鋒利如刀。

不管從氣質還是尺寸來說,兩人的穿着都顯得有些不合身,看上去像是臨時用了照相館提供的服裝,硬凹成這麽個胡亂拼湊了各種舊式貴族元素,反而讓人感覺到敷衍的造型來。

羅賽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小時候的西格就是這麽一副少年老成的嚴肅模樣,讓人想要摁住他的嘴角強行讓他笑一笑……而旁邊這個男人,就是西格之前隐約提起過的‘養父’了吧?

果然是個退伍的軍人。羅賽奪得目光停留在他握着獅頭杖的手上,上面依稀可見老繭,正是常年駕駛機甲後才會出現的位置,這麽來看西格的養父或許還是個失感的哨兵,在軍隊中培養出來的習慣讓他選擇了陳舊卻沒有監控的房屋,急救包中也攜帶了慣用的醫療機器球。

看上去像是那種外表很兇,卻會對養子上心的類型呢……羅賽放下相框,心中生出些好奇,在屋子裏轉悠了一會兒。

整間房是兩室兩廳的布局,客廳連着廚房與小餐廳,面積并不大,只夠堪堪放下一張桌子;兩個房間都是卧室,大一些的那間屬于西格的養父,房間的布置簡潔的幾乎算是苛待了,除了衣櫃與床鋪外什麽都沒有,顯然是從軍隊裏帶出來的習慣。

理應屬于西格那間也很簡潔,細碎的擺飾都被收了起來,牆面與地面都漆的幹幹淨淨,只留下無法移動的家具,被罩上厚厚的防塵套,再也找不到任何西格曾經生活在這裏的蛛絲馬跡了。

卧室裏太久沒住人,空氣有些憋悶,羅賽走出房門來到後方的小陽臺上,夕陽的餘晖漸盛,将視線所及之處都染上了一層暖光,讓遠處的街道顯得溫馨又熱鬧,是城郊中難得一見的和諧景色。

羅賽輕輕活動了一下帶傷的手臂,正準備放松自己深吸一口氣,忽然聽到隔壁傳來一聲驚呼。

“哎呀!”小樓住戶之間隔的近,不到兩米就是隔壁家的陽臺,上面擺滿了花盆,像個袖珍的小花園,正拎着水壺出來伺候花草的女主人詫異地望着羅賽,随即露出欣喜的神色。

“您……是西格的熟人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