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9.人間幻世
倒影之國，款款清風，諸夭之野。
已經回想起過往種種的霓煙，正在諸夭之野上默默地祭奠着她的一生。
當一切記起卻又早已消逝，她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緬懷。
就如同離開皇城毅然選擇獨居諸夭之野的她，此時是如此地思念着節離。
幻滅水玉一直在她胸前墜着，閃閃發光，就像在告訴着她，那如夢如幻的重重經歷都是她依次走過的真實人生。
霓煙在這節離生前最愛的淯水河畔不遠處，蓋了一間簡單的小木屋，足夠她遮風擋雨。而小屋和它周遭花花草草已經悉數被她按照人間的色彩染上了顏色。
黑白色的倒影之國中彩色的紅塵世界。
人間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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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這些顏色是……”原本找到這裏特來看望霓煙的水松，被這周遭的色彩震驚、吸引，竟忘記先去關問霓煙。
一邊坐在地上仰天望日的霓煙也突然被這‘不速之客’的話語驚醒，她轉頭看了一眼水松，并沒有轟他走。
她心裏知道，他是她這個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了。
水松問完自覺唐突，心中惴惴不安怕是引起霓煙的排斥或者觸碰到傷心之處。
然而霓煙沉默了片刻，并沒有絲毫的掩飾和隐瞞，爽快地回答：“這些是我用元神渡上去的。”
水松訝然，他不敢相信世上會有人不珍惜自己苦苦修煉來的元神修為，去渡一些沒有生命也不能幫助修為的事物，脫口而出他的詫異：“為什麽呢，這多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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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煙的雙目緩緩地低了下來，一邊輕輕撫摸剛剛突然竄到她懷中正有些顫抖的二醜，一邊回答她孿生弟弟的疑惑：“我只是想保持我原來的習慣，讓我生活的地方看起來和曾經的差不多。”
“難道是凡界？”水松疑問，但是霓煙一直低着頭并沒有回答他什麽。
水松從霓煙似有隐瞞的話語中，聽出了她的難處，‘阿姊身上一定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想及此處，水松明知道霓煙有着太多不可言明的傷心事，以免再次觸碰，他便拉回了之前的話題。
“将元神渡出，豈不是很容易就被他人白撿了便宜？”水松把霓煙的注意力扯回了元神修煉和這些花花草草之上，并且從他心裏真的十分好奇霓煙到底修煉到什麽樣的地步。
“我無所謂，只要他們可以渡走。”霓煙随口回答。
聽聞霓煙說到此，水松的眼底掠過一絲陰郁，他很想試試。
“如果真的有人妄圖渡走這些漂亮的顏色，”霓煙一邊慢慢用自己的修為繼續渡色，一邊很溫柔地安慰着她身邊因為不安而亂蹦的二醜，“我只擔心他們會遭到反噬。”
“這有什麽好擔心的，”水松笑着說，“其實阿姊能做到冷眼旁觀就行了，只要不去施救，那麽之後也便再無人出現這附近了。”
霓煙聽水松的提議，心中驚駭，詫異于他心底的冷木，卻也沒再說些什麽。
而此時，水松便已經走到一旁剛剛被霓煙渡上色彩的黛紫鳶尾花處，試着将花朵上面的顏色渡為己用。
他有恃無恐，一來是他心裏對自己的修為十分自信，他可将這元神悉數吸收的；二來是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真的力有不逮被這強大元神反噬了，霓煙一定會救他的。
果不其然，水松很難将那朵鳶尾花上的顏色渡走。
他瞬間感到氣血的加速流轉和親眼看着自己的苦苦修煉的元神意外地洩露，仿佛那朵鳶尾花便是與他相較修為的強勁對手。
霓煙聽到動靜轉頭去看，看到此景也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随手将二醜扔向了水松和那朵黛紫鳶尾的接觸點。
二醜雖然拒絕着，但它也明白主人的意思。
在片刻之間吸收掉他們之間的黛紫之後便立刻跑回了霓煙身旁，警惕着看着水松和他身邊還想與它親近的雪靈。
頃刻後，水松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調息。
而此刻二醜的尾巴上便是那一片黛紫色，它呆在霓煙身邊随意地搖晃着尾巴，像是再向水松使勁逞能示威。
水松瞬時間的沮喪很明顯。
霓煙看了出來，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出于好心地安穩道：“松兒，你不用灰心，來日方長。只是我沒想到你小小年紀也有如此大的欲望。”
水松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明明與霓煙同歲，可是她卻總是擺出一副久經世事的樣子教導他。
但是，另一面只要是她說話安慰他，他心裏依然感覺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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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水松的氣血有些翻騰，他壓制着反噬，說道，“阿姊，你既然這麽喜歡将身邊的事物改變顏色，那……”水松有些龃龉，他知道他即将開口說的其實是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請求，“如果松兒需要你幫忙……幫助松兒将我們的王城都染上你熟悉的凡界色彩，阿姊，你會不會幫松兒？”
此時的水松像一個小弟弟在向自己的姐姐眼巴巴地求助。
霓煙聽完卻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表情，似乎這個看似被水松玩笑說來的特別請求她并沒有放在心上，不論她知不知道他說的意味着什麽——王城着色，那是新君登基的必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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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煙沉默了很久，她沒有回複水松任何話，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
反而她早已沉淪進了另一個只有她自己的世界之中，她冥思着悠然說道：“松兒，若是今後你有能力渡走這些顏色，想拿走多少都可以，不過記得要告訴我一聲，不然它們突然沒了往常的色彩，我會不習慣。”霓煙默默地說着，像是在交代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水松調息元神的過程之中，霓煙很輕松地重新将那朵已經變作透明的鳶尾花渡上顏色，并且幫二醜整理了尾巴的顏色。
雖然二醜有些抗拒，表示它很喜歡自己新渡上去的黛紫色，但是霓煙還是執意要讓它全身都是通透的綠色。
雪靈看到了十分興奮，跑到了霓煙面前，又扭頭看了一眼盤坐在地上依舊調息的水松，便搖晃着礙眼的九條尾巴向霓煙示意。
霓煙笑了笑，瞬間将雪靈全身渡上了彤色，僅留着它尾梢處的白色未染，雪靈很開心，覺得十分地好看。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瞥了一眼雪靈的水松很不喜歡，覺得雪靈就應該是他看慣的那副樣子。
霓煙發現了水松的不悅，只好重新将雪靈恢複了原色。
雪靈看着主人，很是洩氣。
水松終于将反噬的元神恢複得平靜，他看了霓煙很久，久到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地開口：“阿姊，松兒能看出來你很不快樂。”
霓煙沒有接過水松的話，而是自顧自地掉落進自己的世界中，似是在問他也似是在自問：“你有沒有聞到？”
“聞到什麽？”水松努力地用鼻子吸了幾口氣，“有什麽味道嗎？”
“腐屍的味道。”霓煙冷冷地回答。
“什麽？”水松先環顧了一下四周，又看見了霓煙呆滞的目光，沒有繼續再問。
“現在的我不過是一副行屍走肉的空皮囊，我不知道活着的意義，也許只是為了這無謂的前行。所以走久了，屍身終究要腐壞的。”霓煙說着那雙瞳散盡的焦點慢慢凝聚在了遠遠的地方。
“阿姊……”水松诠釋不了她的傷悲，也沒有辦法安慰到她，他心裏漏跳的那一拍只是告他，他同樣很傷心，也很生氣。
過了很久很久，霓煙才轉向水松，緩緩地對她叮囑道：“松兒，不用來陪我了，我這麽一個人呆着挺好的。你來了我會不習慣。”
“阿姊，別這麽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就算……就算節離不在了，我也可以代替他照顧你，我保證……”水松急急忙忙地表着忠腸。
霓煙打斷了他：“不用了！松兒，沒有誰能替代誰。你應該做的是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好好對匙葉。”
“阿姊！我不喜歡她的，我喜歡……”水松慌忙解釋。
“不管你承不承認喜歡，她為你做的太多，你也應該好好對她，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霓煙當然明白水松的意思，只是原來她已無法接受他，那麽現在的她更加的不可能。
“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對她！”水松憤恨地将‘好好’兩個字說得重重的，像是特別強調着什麽，“阿姊，我知道你現在難過，我也知道你不需要我的安慰。即便你現在将周圍、将自己都變成原來你習慣的顏色，但你必須知道，那些都已經過去了！而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給你你需要的一切，那只有是我！”
水松說完這番話便拂袖離開了。
霓煙留在原地，似乎是将水松這番義憤填膺的話聽進去了幾分，喃喃自語：“是啊，很久以前在擁擠的人群中，我希望自己能夠隐身、變成透明的，而如今不正是那時我想要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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