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校男女宿舍樓中間隔着一塊大草坪，好多人中午都在那裏的涼亭裏自習。

涼亭裏，洛宇正拿着筆寫着化學方程式：“趙瀾你配平配錯了。”“哦哦哦，我瞎。”不明白為什麽有的人只要稍微學一學就比大多數人強，趙瀾暗自氣結。

“喵喵。”趙瀾的耳朵一下子豎了起來：“有貓？”她一下子蹿起來，循着聲音跑到草叢附近。洛宇皺着眉放下推到一半的公式跟了過去。

一只胖橘貓正蹲在草叢邊上舔爪子，一群女生圍在旁邊，一個個神情宛如智障。

洛宇蹲下來看了看：“這麽胖，有什麽好看的。”趙瀾懶得搭理他：“多可愛啊，貓就要胖乎乎的才可愛啊，你看這小肉墊，這胖臉！”

趙瀾從包裏拿出一根火腿腸喂給它：“我一直想養一只布偶貓，那種貓特別漂亮，又粘人。可是我家買不起。”

洛宇圍着那只貓轉了轉，被橘貓揮舞着爪子恐吓了一下，“那就打一摞貓的照片，揣兜裏天天看。”趙瀾尴尬地笑笑：“我家沒有彩墨啊，我媽嫌貴。”

本來無心的一句話，沒想到下周從家回來的時候，洛宇從書包裏拿出一疊布偶貓的相片。

“給你，貓。”趙瀾正在看語文課本裏的選讀課文，無暇理他：“什麽玩意？”

“紙片貓。”趙瀾移了移目光，看到一疊的貓照片差點嗷一聲叫出來。

“卧｜槽？相紙啊洛宇，感恩您，祝福您！最美的鮮花送給您！”趙瀾心突突地要跳到嗓子眼了，随便說的一句話沒想到洛宇竟然記在心裏了。

怪不得初中的時候全班同學都喜歡他。洛宇龇牙露出了一個無賴的笑：“我睡會覺，有什麽幺蛾子務必幫我拍死，勞務費已經給你了。”

果然，還是她想多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大概有還有三章左右高中回憶殺吧，還算是比較重要的情節，高中少男少女的小春心想起來就很可愛啊～～今天突然想吸貓，哪天又想吸了就拉文裏遛遛。

☆、争執

高二下學期紅五月歌詠比賽開始了，班裏需要出幾個伴奏充充場面。班裏除了趙瀾只有一個會打大鼓的男生。理科班妹子本來就少，會樂器的就更少了，趙瀾一時成了香饽饽。

課間，趙瀾抻了抻洛宇的袖子：“你不去一起拉小提琴？”洛宇埋頭寫卷子：“不想。”

趙瀾覺得有點遺憾：“你琴拉得多好啊，不展示展示多可惜。而且咱們班樂器太少了，你瞧隔壁文科班，好家夥四臺古筝一臺揚琴。”

洛宇挑起一邊眉毛，問道：“你們倆都算民樂，我小提琴跟你們合不到一起去啊。”

趙瀾一聽有戲，笑道：“中西結合大法好啊。肯定能合一塊去你信不信，而且還新穎洋氣。”

洛宇轉着筆思忖半刻：“有什麽好處啊。”“嘿，洛宇你以前不這樣的啊。你以前可是副社長，積極的活動策劃小能手。”

洛宇頹喪地擺擺手：“現在又懶又累，比不上年輕時候了。”

趙瀾切了一聲：“伴奏的話就不用站在底下一遍又一遍地排隊型唱歌。而且這曲子對你來說根本沒難度。”

洛宇聽她難得地誇自己，臉上有了點笑模樣：“勉為其難吧。”趙瀾白了他一眼：“不許學我說話。”

當洛宇和趙瀾站在講臺上一遍一遍跟着臺下的同學們排練時，趙瀾才體會到各種艱辛。

洛宇輕輕摸了摸弓弦，熱得扯開了校服上面的兩個扣子，他一邊校音一邊諷刺地對趙瀾笑：“咱倆要是取個組合名就叫歪脖子二人組挺好。”

趙瀾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起來：“那要不然一會我跟他們，你歇一會兒。”

洛宇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裏滿是無奈：“算了吧，我就是發發牢騷。我跟吧，麻煩你幫我去接點水。”

趙瀾屁颠屁颠接完水回來，正是休息時間，班裏的女生們圍在洛宇身邊，一臉崇拜地跟他說着什麽。

“你說說為什麽我也會彈琵琶，就沒有男生圍過來一臉崇拜地跟我說話啊。”洛宇百無聊賴地拉起了校歌：“因為他們都覺得你喜歡我呗。”

趙瀾擦擦椅子坐下，心髒又開始狂跳，還好趙瀾已經習慣了：“你再說這種話日|你啊。”

洛宇嗤了一聲，一手拿弓，一手拿琴，假裝一副投懷送抱的樣子：“歡迎來日。”“嘴欠。”趙瀾白了他一眼，自顧自地練起了曲子。

總無所謂地說這種讓人很在意的話，洛宇這點簡直是讨厭死了。

洛宇扭了扭脖子：“不行我得買個新墊肩了，你有沒有淘寶啊。”趙瀾說:“你幹嘛用我的。”洛宇瞪大眼睛理所當然地說：“我一個男的沒有淘寶啊。”

趙瀾翻着譜子：“行吧，五塊錢代購費。”“你怎麽這麽財迷啊。”

紅五月的演出很成功，自此以後全校都在傳5班那個特別帥氣的叛逆小哥和年級前十的乖學生趙瀾真的在一起了。

洛宇指着論壇上的照片說：“看看，哥怎麽拍都帥得很。”

照片上洛宇和趙瀾站在歌隊前面演奏，都歪頭看向對方。其實是當時趙瀾彈錯了一個音，洛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但照片上倒顯得有些纏綿悱恻。

趙瀾把他的手推開：“你起開，辣眼睛。”洛宇悻悻地收起手機：“你這人真沒勁。”其實趙瀾早就默默保存了。

趙瀾本來以為這樣的好日子會持續到高考，可是天不遂人願，高三上學期，洛景決定要送洛宇出國念書。

之前所有的不忿與恨意都在一起爆發了，有一陣洛宇天天都眼睛通紅地坐在位子上，整個人丢了魂一樣。

趙瀾擔心卻無能為力，只能把平時的筆記和作業都複印一份每天放到他課桌上。

窗外下着瓢潑大雨，天陰得如同黑夜。洛宇臉上濺上了零星的雨點，整個人看起來脆弱又悲哀，他輕輕問趙瀾：“你說他為什麽總想控制我呢？我想學工科，他為什麽非讓我學計算機呢？我是個人又不是個物件。”趙瀾不知如何作答，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洛宇的手絞在一起：“我一點也不想出國，我不放心姐姐一個人留在國內，而且我也有自己的朋友，也舍不得。”

趙瀾感覺糟透了，頭嗡嗡得疼，耳邊好像有一群蜜蜂發出高頻又恐怖的振翅聲。

為什麽好不容易他和洛宇成為了好朋友，兩個人的人生軌跡就面臨這樣大的分叉。

不甘心又不舍得，恨不得自己也能追到美國去，恨不得天天都能和洛宇膩在一起。

但是不可能的，從一開始趙瀾就應該知道這不可能。

從第一次看到他在一片爬山虎後面拉小提琴開始就都是癡心妄想。

趙瀾裝作沒心沒肺的語氣說：“真朋友就算出國四年回來也不會疏遠的，你大姐看起來那麽厲害也應該可以照顧好自己的。而且出國可以看看更寬廣的世界，我覺得挺好啊。你要是以後出國，求幫忙代購。”

洛宇閉了閉眼，嗓音帶着變聲後的少年人特有的沙啞：“你真是沒心沒肺。”

趙瀾在那天下午放學的時候看見了洛宇和他爸的争執。積水已經沒到了人的小腿肚子，洛宇正在和他爸推搡，旁邊圍了不少人。

洛宇嗓子都喊啞了：“洛景你不怕遭報應麽？我媽在天上看着呢！我等着你和你那小姘頭被老天爺劈死。”

洛景反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一下把他扇到了路邊的水坑裏：“畜生，咒你老子？還要不要臉了，快跟我回家，在這撒什麽瘋。”

洛宇從泥水裏爬起來，瘋了一樣地大聲笑道：“我就要別人都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比你閨女大不了兩歲的小姑娘你也下得去嘴，是誰不要臉？現在把小三轉正了就想把我送出國？你想也別想，你那個小三我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司機和他爸的秘書連攙帶綁地把洛宇弄上了車。

趙瀾跑到校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她不知道洛宇和他爸爸在争執什麽，不知道他爸爸回去以後會不會對他不好。

她不自覺地一邊哭一邊跟着那輛車跑，很快力竭地蹲在路邊哭得稀裏嘩啦。

她再也不要故作姿态了，她想跟洛宇坦白，她在意他在意得不得了，她一點也不想他出國，才不想要他代購，她只想用力地抱抱他，告訴他一切都去過去的，以後還會有人來填補媽媽沒來得及給他的愛。

“我剛剛看見有個穿着校服的小姑娘追在車後面哭。”司機突然開口。洛宇瞳孔縮小了一瞬，不動聲色地扭過頭去，果然看見老遠處趙瀾正蹲在地上哭。

“你認識？”洛景問了他一句。洛宇整個人一激靈，說道：“好像是我們班學習委員，前幾天訂教材的錢好像沒給她。”

洛景恨鐵不成鋼地踢了他一腳：“什麽時候學會欠別人錢不還了？那她為什麽哭？”

“聽說她家好像特窮。我說拖個一兩天又不不給她了，真是……”

“混蛋，快下去把人錢還了去，什麽時候學會欺負人了？”說着扔給了他兩張錢。

洛宇狼狽地下了車，剛才摔在泥坑裏腿好像被石頭劃破了，現在火辣辣地疼。

趙瀾自顧自地埋頭蹲在馬路邊，突然感覺有人扒拉了她一下。

洛宇的衣服上還沾着泥湯，額頭上卻都是汗：“趙瀾你快走。”

趙瀾慌張地抹了抹眼睛：“你沒事吧，洛宇，你有沒有受傷，你別跟你爸硬來。”

洛宇把錢胡亂塞給她：“快走快走。”趙瀾不解地問道：“怎麽了啊？”

洛宇着急地擡頭看了一眼前面停着的車，突然大聲對她吼道：“拿好欠你的錢快滾聽見沒有。”

趙瀾一下子被吓傻了，拿着手裏那兩張錢有些不知所措，潛意識裏恨不得擡腿就跑。

腦子裏所有事都亂成了一鍋粥，她擡頭又看了看洛宇的眼神，頓時好像好像又明白了什麽。

她站起來拿起錢也超大聲吼道：“你丫個欠錢不還的垃圾，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才二百？當初跟我說還有利息呢？利息呢？不還我利息我讓我爸來學校打你！”

周圍的人都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看過來。

洛宇被她張牙舞爪地樣子吓得一愣，忍不住擡起嘴角小聲說：“過了過了。我回去了，趕緊回家。”

趙瀾心裏氣得很，那麽大聲吼她，她要是沒轉過彎來不得委屈死，結果一時沒出戲，沖着洛宇走遠的背影繼續吼道：“你明天還我利息！”

洛宇上了車一副不勝其擾的樣子說：“趕緊開趕緊開，整個一瘋子。”洛景回頭看了看，皺了皺眉：“別什麽不三不四的窮鬼都招惹。”洛宇反唇相譏：“先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吧。”

洛宇的孝一直沒摘，三天以後回到了學校。

趙瀾把那兩百塊錢扔到他桌子上：“過分。”

洛宇黑眼圈有點重，嗓子也啞了，他拿回那二百塊錢說：“對不起啊，老東西多疑，那天他看見你了，我怕他整出什麽幺蛾子。”

趙瀾一上午沒搭理他。中午的時候，洛宇沉默地趴在桌子上睡覺，中午飯也沒怎麽動。

“洛宇，我媽給我堡了排骨湯，讓我和你分着喝。”

洛宇從胳膊裏擡起頭，露出一雙眼睛：“你不生氣了？”趙瀾沒接茬：“我跟我媽提起過你，她昨天特意給我多盛了一份，讓我分給你喝，說對身體好。”

洛宇看了她一眼，盛了一碗到自己碗裏。氤氲的霧氣熏得他臉有些紅，一碗湯喝完，怔怔地流了一行眼淚。

洛宇趕忙擦掉，轉頭對趙瀾說：“替我謝謝阿姨，湯很好喝。”

趙瀾看着他發紅的眼角，收拾着飯盒：“洛宇，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的，回家躲在被子裏好好哭一場，以後挺起胸膛什麽都不要怕。”

洛宇低頭看了看自己桌上的英語書：“嗯，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

趙瀾淡淡地笑了:“這事就算翻篇了，我媽說她以後每周都多熬一點排骨湯。”

自從洛宇和洛景在校門口大鬧一場以後，洛景就不讓司機接他了，父子倆就這樣沉默地展開了對峙。

洛宇和趙瀾家順路，正好坐一趟快速公交，洛宇比趙瀾要多坐三站。

“昨天背到哪了我看看。”趙瀾翻着洛宇那本嶄新的SAT單詞書。

洛宇看向窗外，眉間有些不耐煩：“我不想背，我沒準最後能在國內上大學呢。”“等知道結果再準備就來不及了。”

洛宇看她一手拿着袋子一手拿着單詞書，把她的袋子接了過來：“我對自己的抗争能力還是有點信心的。”

趙瀾微不可見地紅了紅臉：“但凡事總得有兩手準備啊。”

洛宇就這樣不情不願地無聊地背起了單詞。一路上颠來颠去，趙瀾頭暈眼花地到站了，她把單詞書還給洛宇，拿回了自己的提袋，沖他揮了揮手：“走了，明天繼續，別想偷懶。”

下了車以後，一回頭發現洛宇竟然也跟着她下來了。趙瀾吓了一跳：“你跟着我幹嘛，你家不還有三站呢麽？”洛宇擡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天開始黑得早了，你家這片兒太亂。”

這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麽？趙瀾一時都結巴了：“你……你……不用這麽麻煩，我家很近的……我……我每次都自己回去的。”

洛宇沒理她，默默站在了來車的一側：“綠燈了，走吧。”趙瀾連忙跟上去：“不不不，真不用，你回家會晚的。”洛宇拉了一下她的衣服，一雙眼睛黑幽幽的：“看車。”

路燈紛紛亮了起來，暖黃的燈光把他的眼睛映成一種奇妙的蜜糖色，帶着讓人莫名心安的溫潤光澤。

馬路對面的小販吵吵嚷嚷地賣着自己的香瓜，胡子拉碴的男人們在街邊的大排檔笑呵呵地拼着酒，光影斑駁，眼花缭亂。

汽油味，飯香味，洛宇衣服上的洗衣粉味充斥着趙瀾的感官，她站在馬路中間，不知今夕何夕。

但她知道此時她和洛宇還在一起，一起跋涉在這涼薄卻又溫暖的煙火人間。

洛宇一直拉着她的衣角，直到過了馬路才松開。

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小區門口，洛宇頓住腳步，擡眸問她：“前面就是了麽？”趙瀾紅着臉點了點頭，幸好天黑看不清楚。

洛宇把衣服上的帽子戴上，回頭擺了擺手：“到家給我發個短信。”

趙瀾一時間湧上一陣沖動，她想幹脆就豁出去了，她想問問洛宇，是不是他多多少少也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下去了，她改了口：“為什麽要送我？”

洛宇沒想到她會問這麽蠢的問題，他微微側過頭，昏暗的燈光把他的五官描繪得溫柔缱绻：“在天黑的時候把同路的小姑娘安全送回家，這是一個男人的義務啊。走了。”

好像不可救藥地越來越喜歡他了。趙瀾解得開模拟卷上的數學最後一題，卻永遠找不到她這段暗戀的出路。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洛宇肯定發現趙瀾喜歡他了吧～(￣▽￣～)~

沒意外的話，以後上午十一點左右更新～～

感謝小天使看我的文文～～

☆、高考

洛宇在于洛景的争鬥中慢慢處于下風，一個什麽都要依靠家長的高中生也沒有什麽抗争的資本。洛景已經為洛宇聯系上了出國的中介機構。

洛宇也習慣了每天放學路上被趙瀾監督着背單詞，趙瀾也習慣了每天被洛宇送到小區門口。

一個平常的下午，洛宇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掐架的烏鴉和喜鵲，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下個月就去出國的補習班了，可能就不來學校了。”

啪嗒一聲，趙瀾的簽字筆掉到了桌子上。洛宇挪了挪眼珠看她，趙瀾連忙拾起那根筆。這麽快，她本來還自欺欺人地以為還能和洛宇在相處半年多的。洛宇笑了笑，久違地露出了兩個讨喜的小酒窩：“我肯定還會帶好吃的回來看大家的。”

趙瀾勉強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這樣啊，去哪個大學啊？”洛宇想了想：“可能想考美國加州的B校吧。”趙瀾扯了扯嘴角：“那非常好啊。以後出來前途璀璨啊。”

洛宇看着她，目光有點嚴肅又有點散漫：“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套話。”趙瀾不明所以：“那我應該說什麽？”洛宇沉默良久：“算了，沒什麽。明天下午我和猴子跟四班打籃球去不去看？”“告別賽啊？”趙瀾問道。

洛宇皺眉：“哪兒那麽多話，賞不賞臉啊學霸。”趙瀾眼眶發酸地笑了：“勉為其難吧。”

比賽那天趙瀾淹沒在數不清的女生裏，聽說今天教導主任還要來巡視球場紀律，不明白為什麽她們還會這樣撕心裂肺地吼叫。

趙瀾雖然看不懂比賽卻也被這種氣氛感染了，她踮起腳尖揮舞着洛宇的校服外套，大聲喊着加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正在運球的洛宇往她這邊瞟了一眼。

他一躍而起，單手控球精準地把球投進了籃子裏，劉海都飛揚了起來，看起來像只炸開毛的布偶貓，趙瀾暗暗地想。旁邊的女生吼得趙瀾耳朵生疼，她默默地退出來去商店買了兩瓶水。

結果回來的時候比賽已經結束了，洛宇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靠在球場門邊上，皺着眉活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你去幹嘛了？”一見趙瀾走過來，洛宇沒好氣地說。趙瀾覺得他這氣生的莫名其妙：“給你買水啊，贏了輸了？”

洛宇從她手裏哪國水仰頭咕咚咕咚一通喝。他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唇邊挑起一抹自信的笑：“小爺當然穩贏啊。”趙瀾依稀看到了初中時候的洛宇，少年意氣，神采飛揚。

趙瀾遞給他衛生紙問：“一會幹啥？回教室自習？”“你就知道學習啊？”

趙瀾有些委屈地說：“因為我想考P大啊。”洛宇笑了笑：“考P大的夢想先交給晚自習時的自己，現在陪我歇會兒吧，整個人都快散架了。”

趙瀾心裏一個勁地點頭：“去哪兒歇啊？”洛宇把校服外套甩在肩上：“去足球場邊上的草坪坐會兒。”

足球場上還有人精力充沛地踢着球，洛宇大大咧咧地躺在草坪上，仰頭看着天空，一臉放松的笑意。趙瀾看他開心也覺得開心得不得了。“以後有什麽打算麽？”趙瀾開口打破了沉默。

“能怎麽樣呢？在國外好好學，等學出點樣子，有能力反抗我爸，未來的事才有的說。”趙瀾也擰開了一瓶水：“有志氣，這才是我認識的洛宇啊。”洛宇朗聲笑了：“我一直都沒有你想得那麽好。你呢？以後怎麽打算。”

趙瀾抱膝晃了晃：“我要努力考P大試試，我還是想讀文科，可能得好好說服我爸。再以後嘛，就找個好工作，能自食其力，自己買花自己戴，大概就這樣吧。”

洛宇點點頭：“挺好的，這樣挺好的。”趙瀾用手肘頂了頂洛宇：“去美國記得給我代購啊，便宜點。”洛宇噗嗤一聲笑了。

突然，一陣陰影籠罩了過來，趙瀾正低着頭，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洛宇突然坐起來擋在她身前。一聲悶響，洛宇把她結結實實地撲在了地上。趙瀾腦袋嗡嗡地想，整個人僵硬地像條鹹帶魚，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足球慢慢滾落在一邊，洛宇“嘶”了一聲，擡起眼正好和趙瀾慌亂的目光對上，兩個人都鬧了個大紅臉。趙瀾可以清楚地看到洛宇臉上的汗毛，一時間氣氛有些暧昧，聽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幹什麽呢！說你們倆呢！真是無法無天了。”完了，教導主任為什麽這時候好死不死地巡視到足球場。洛宇騰地一下扶着腰起來，兩個人和怒發沖冠的教導主任面面相觑。

站在講臺中間，兩個人又窘迫又尴尬，班主任氣得嗓子都有些啞了。

她拿着教鞭在手裏敲着：“你們倆平時眉來眼去的我都知道，看在你們倆成績都挺好的份上，我就不管了，想着沒準還能互相促進學習。結果呢？你們真可以，光天化日的啊？在教導主任跟前就親上了啊？還要不要點臉了？”

洛宇大聲說道：“老師我們沒有，是當時有個足球飛過來，我幫她擋一下。”班主任聲音比他還大：“你別給我找借口，你當教導主任是瞎的麽？洛宇，我求求你了，你要出國，就別耽誤趙瀾了行不行？你擡腳出國了，趙瀾還要高考的。”

趙瀾滿面通紅，覺得既羞恥又難過，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被這樣說出來，仿若當衆處刑。

班主任的話也戳到了洛宇的痛點，他沉聲道：“老師，我們倆真的只是普通朋友，是我平時随意慣了，可能讓大家有了什麽誤解，趙瀾學習一直特別努力認真，我希望您別因為我的事誤會她。”

班主任看了看下面，大家一副看八卦的興奮表情，完全沒有起到什麽教育目的。“不耽誤大家時間了，你們倆放學找我一趟吧，你們倆家長明天來一趟學校吧。”

趙瀾馬上就慌了，她還沒說話，洛宇就張口了：“不用找家長了，我明天就去補習班，不來學校了，謝謝老師費心。”

趙瀾和其他同學都驚訝地看着他，洛宇面不改色：“我一個出國的留在班裏也只會動搖軍心，這事就到此為止吧。”說着他拿着書包向門口走去。班主任氣急敗壞的問：“你去哪兒？”洛宇回頭冷冷地答道：“醫務室。”

洛宇走後，班主任皺着眉道：“趁早走，害群之馬。”趙瀾咬着唇站在講臺上，一臉不忿。

班主任這才想起她來，回頭瞥了一眼：“還委屈上了？行了，快回去複習。你們都聽好了，下周全校模拟考，考得不好的我挨個找你們談。”

當天晚上趙瀾收到了洛宇的短信：“對不起啊，今天連累你了。非常不好意思。”趙瀾打一行又删一行，糾結了好半天：“沒有，我應該謝謝你幫我擋球，你後背沒事吧。”“多大點事，貼個膏藥就好了。好好複習，以後再聯系。”

那是高考前趙瀾最後一次和洛宇聯系。

洛宇爸媽工作都非常忙，高考那兩天還要出國開會，夫妻倆對自己不能陪女兒高考這件事都非常自責，想着讓親戚陪趙瀾一起去。

趙瀾倒覺得無大所謂，反正中考也是自己來的。複習得差不多了，沒什麽好緊張的。十八歲的人了，兩天還照顧不了自己麽？

盡管如此，趙瀾還是覺得爸媽非常不靠譜，忍不住在扣扣空間上吐槽了一下。沒想到馬上洛宇就私戳她了：“沒人陪你高考？”

好久沒跟他說過話了，“嗯，沒事，我爸媽從小就放養我。”隔了一陣，洛宇回她了：“有親戚陪你麽？”“沒啊，我看好多人都沒有家長陪着，多大點事啊，沒啥可怕的。”洛宇之後就沒有再回她了。

高考前兩天學校就放假了，讓同學們回家自己調整，趙瀾看着牆外愈發茂盛的爬山虎，想起了洛宇，淡淡地笑了一下。她抱着一摞子書準備往樓下運，看到樓道裏為了不少人。

趙瀾探頭看了看，愣住了。洛宇又長高了，她現在看他要微微仰一下頭。洛宇也看見了她，沖她挑起一邊嘴唇笑了笑。啧，覺得他更帥了。不能在這個當口想入非非了。

“趙瀾。”趙瀾背後一緊。大家都非常懂地“哦”一聲，紛紛作鳥獸散。趙瀾回頭看見洛宇正朝自己走過來，肥大的九中校服被他傳出了oversize的寬松慵懶感。

他把趙瀾手裏的書接過來，問：“半年不見不認識我了？”趙瀾連忙擺手：“哪能呢？你不是正忙麽。”

洛宇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高考兩天都自己來麽？”趙瀾點頭：“對啊，我挺放心我自己的。”“聽起來怎麽這麽悲情啊。要不……”洛宇頓了一下。

“要不什麽？”趙瀾問。洛宇低聲笑了，趙瀾想伸手戳戳他的酒窩，硬生生忍住了。“你爸媽工作趕不回來，要不高考這兩天我陪你好了。”

趙瀾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操作，洛宇是吃錯藥了麽？“啊？什麽玩意兒？”“我說，我那兩天沒事，要不我陪你去。你別想多了，我就是怕你一個小姑娘到時候一緊張連個能唠叨兩句的人都沒有。”趙瀾低頭不看他：“不合适。”洛宇嘆了口氣：“我肯定不打擾你的。”

趙瀾搖搖頭：“不是，這別人會誤會的。”洛宇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姑奶奶，都畢業了，還看誰的臉色啊？”趙瀾想想也是。

“你爸媽給你在考場附近訂酒店了麽？”“沒啊，我家離考場也就四十分鐘，我早點出來打個車沒問題的。”

洛宇啧了一聲：“你和你爸媽心也挺大的。一輩子就一回的大事兒。之前沒決定出國之前，我姐給我在考場對面訂了個房間，讓給你住吧。”

趙瀾連忙搖頭：“不行不行，我沒那麽多要求，從小到大皮實慣了。那房間你自己退了吧。”洛宇拍了一下她的頭：“行了，客氣什麽啊。我姐說了，你同桌幫你那麽多忙，總要知恩圖報才行。”

這樣啊。趙瀾聲音低了下來：“沒什麽恩不恩的，朋友嘛。”洛宇抓住了她的話頭：“對啊，都是朋友，哪那麽多毛病。就這麽定了，5號下午四點我去你家小區門口接你去酒店。”

“等等，等等。”怎麽聽起來那麽少兒不宜，“那酒店的錢我得給你。”洛宇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多少錢，我姐訂的，你以後多給我點代購費就行了啊。”趙瀾結結巴巴地謝他：“酒店的事就謝謝你了，你不用跟着麻煩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洛宇聳聳肩：“反正我那天還要給猴子二胖他們加油的，怎麽都得過去。”趙瀾嘆了口氣，雙手抱拳道：“那行，咱們大恩不言謝。”洛宇用她的話回她：“什麽恩不恩的，朋友嘛。”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後天要出去玩六天啦，瘋狂碼存稿哈哈哈

☆、禮物

趙瀾拎着兩個包站在樓下等洛宇，不一會一輛出租車到了，洛宇走下來沖她揮了揮手。

他幫趙瀾把東西放到後備箱裏，自己坐到了司機旁邊。“師傅，去凱興大酒店，挨着十三中的那個。”

他回頭問趙瀾：“複習得怎麽樣？”趙瀾笑着說：“就那樣呗，現在複習啥都沒用了，好好調整心态就行了。”

洛宇把安全帶系上：“你肯定沒問題。”“借你吉言吧。”

到了酒店洛宇把東西拿到門口，對趙瀾說：“我就不上去了，你自己住酒店會害怕麽？”

趙瀾有些吃驚：“我倒是不怕，那你住哪兒啊？”洛宇指了指旁邊的一家小酒店：“我住旁邊，讓人知道咱倆住一個酒店，我怕對你不好。”

趙瀾拿着東西回頭看他，臉抑制不住地發燙：“真是謝謝你啊。”洛宇笑着擺擺手：“客氣什麽。明天你早上六點起來，去酒店餐廳吃個早飯，我在考場大門口等你。”

趙瀾點點頭。洛宇像個老媽子似的繼續囑咐道：“一個人住酒店要注意安全，我特意和他們前臺經理囑咐過了，盡量別出門，出門要看看有沒有人跟着，睡覺前屋裏的鏈子要挂好。”

趙瀾又感動又感激：“嗯，我都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心裏都有數。”

洛宇繼續問道：“知道我和班主任電話吧，有事就給我們打電話。緊張了或者害怕了，我們都會幫你的。明天早上備考的東西都準備好，這些你比我清楚，臨出門前再查一遍。”

趙瀾差點當着他面哭出來，她轉身拿起東西進去：“行了，我都知道了，洛老媽子。”

第二天六點中洛宇的電話準時打了進來：“起床了沒？”趙瀾一邊刷牙一邊回他：“起了起了，我一會就下去吃飯。”

電話傳來的聲音有點失真，不過依舊磁性低沉：“少喝水，別吃刺激性的東西。”“知道了知道了。”

洛宇果然在校門口，正跟班裏平時處的好的男生聊天。那幾個男生看趙瀾過來，都笑着打趣：“呦，學霸來得真早。”

洛宇淡淡道：“什麽學霸不學霸的，別給人家扣帽子。”幾個男生籲了他一聲，都去一邊繼續看書了。

洛宇沖她笑了笑：“睡得還好麽？”趙瀾點點頭：“挺好的，省了我不少跑路的時間。”

洛宇看了看候場的考生們：“進去吧，就當是一次月考。”趙瀾點點頭：“謝謝。”

上午考完語文，交卷子的時候她長長舒了口氣，沒想象中的難。她背着書包走出考場，一眼就看見洛宇拎着一盒飯站在門口等她。

見趙瀾走到他身邊，他打起手裏的傘往趙瀾那邊傾了傾：“中午吃完飯回去睡個小覺再過來吧？”也沒有問她考得好不好，趙瀾心裏暗暗想。

“好啊。”她說着看了看洛宇手裏的飯盒。“我怕這附近的小餐館東西不幹淨，去咱學校馬路對面那酒樓買的。我以前老去那吃，熨帖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