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些東西啊,你還大老遠跑過來一趟。”
趙瀾笑笑把盒子打開:“反正我今天也沒事,我在這裏待到九點,看着你把水果吃完我就走。隔一個小時就休息眼睛,眼睛難受就滴點眼藥水。脖子要經常活動,難受記得貼膏藥。”洛宇看着她忙活傻乎乎地笑:“嗯,我都記得了。”
趙瀾捋了捋他那幾根翹起來的卷毛:“行了,好好工作吧。”說罷就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起了kindle,幹淨利落極了。洛宇好笑又感動,他一邊寫郵件一邊用牙簽吃趙瀾給他切好的水果,時不時看一眼歪在沙發上的趙瀾,奈何人家看書看得投入,根本沒想理他。
九點了,趙瀾收拾收拾東西起身,走到洛宇身後抱住他:“遇見什麽事都別緊張,別急。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洛宇回過頭想吻她,被她笑着躲開:“好好工作,明晚回家給你做好吃的。”
洛宇祖上是杭州人,第二天趙瀾一上完課便回家照着菜譜做了一桌子杭幫菜。洛宇進門的時候看見一桌子菜愣了一下:“做了這麽多菜啊。”趙瀾把碗拿出來道:“給你好好補補啊,昨天那麽辛苦。問題解決了麽?”
洛宇把包放下,拉開椅子笑道:“還沒有,這次大概是有人想整我們,工|商那邊現在掐着我們的項目侵犯消費者隐私,這幾天我們得大量舉證。”趙瀾問道:“那你們到底有沒有侵犯人家隐私啊?”洛宇蹙着眉:“沒有啊,我們獲取的都是些基本信息和用戶的用車軌跡。”“是不是得走走工商那邊的關系了?”
洛宇點點頭:“這幾天我得多跑跑,可能就不怎麽回來了,不好意思啊。”趙瀾搖搖頭:“沒事,你不在家我正好清靜清靜。我問問我同學的關系吧,我記得我有個學妹,丈夫好像是工商局的。”
洛宇吃完飯拿了幾身換洗衣服就又走了,趙瀾在門口看着他穿鞋:“你敢情就回來吃個飯啊。”洛宇無奈地笑了笑:“你八百年不做一回飯的主,昨天說要給我做飯吃,我肯定得回來嘗嘗啊。”
趙瀾笑着幫他整了整衣領,“油嘴滑舌,”她在耳邊比了個電話的手勢,“有事叫我啊。”洛宇把兩根手指合攏抵在太陽穴附近,輕輕向前一揮,笑着離開了。
洛宇連着三天沒回家,第四天晚上喝得醉醺醺地回來了。趙瀾連忙扶着他進來:“今天怎麽回來了?事情處理好了麽?”洛宇搖搖頭:“這次麻煩可能有點大。我爸說他不會幫我,要是出事就讓我收拾收拾滾蛋。”
趙瀾哭笑不得地把他攙到沙發上:“沒事哈,你失業了我養你啊,一月五千包養費,多了沒有。”洛宇笑着擺了擺手:“那你剩下的錢就買不了小裙子了。”
洛宇接過毛巾擦了擦臉:“我去書房再看會文件,你先睡去吧。”趙瀾把冰箱裏的檸檬蜂蜜倒出來遞給他:“三天沒見,我陪陪你吧。”
一開始洛宇還撐着頭認真讀文件,後來看着看着就趴桌子上睡着了,輕輕打着小呼嚕,臉的線條在燈光下格外柔和。趙瀾一邊打開了手機錄音機愉快地錄起他的呼嚕聲,一邊輕輕幫他蓋上了毛巾被,拿過了他放在桌子上的文件。
第二天洛宇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直呼完蛋。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洗漱,看見趙瀾正在餐廳吃飯。“寶兒我昨晚睡着了你怎麽不叫醒我啊。”趙瀾回道:“我看你太可憐了,總要勞逸結合吧,要不也沒效率啊,喏。”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一沓文件,“我把你桌上的那些文書複印了一份,分類畫了重點信息,還有你們那個公關的文書,好多地方措辭不妥,表意不明,我把修改意見寫在旁邊了。”
洛宇從她手裏接過那份沉甸甸的文件,用力摟了摟她沒說話。“我給你準備的早餐,拿走去公司吃吧。”洛宇親了親她的眼睛,拿走了那份早餐:“謝謝親愛的。”
一個星期的時間,洛宇把事情處理得七七八八,工商那邊的人說只要上面的頭不為難他,這事就可以翻篇了。洛宇托了一圈關系,那位領導才答應見他一面。
“瀾瀾啊,我今天要見一位特別重要的領導,他今天正好帶着他妻子在商場,我覺得我可能也得帶上你才不會顯得失禮。”趙瀾接電話的時候正在寫文獻綜述:“行,地址發給我,我馬上過去。”
洛宇趙瀾早早就在酒店裏等着了,趙瀾之前沒陪着洛宇應酬過,多少有些緊張。“我一會該說些什麽啊。”洛宇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就普通地那些客套話就好,你主要跟他太太聊天就好了。”
不一會一對年輕夫婦就進來了,趙瀾回頭一看,正好是熟人。“鑫鑫!”衣着講究的少婦聞聲看過來,眉開眼笑地問:“瀾瀾姐!你怎麽在這兒啊?”
洛宇也回頭看過去,看到男人一愣。“我和我先生在這裏等人吃飯呢。”那女人睜大了眼睛:“還真巧,我也是和我先生來的。”說着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沖她笑着點了點頭。
“王哥?”這時候洛宇走上前,那男人疑惑地從包裏把眼鏡拿出來戴上:“呦,小洛,我剛剛找了一圈沒瞅見你啊,眼睛是不行了啊。”徐鑫白了他一眼道:“我說你就是近視了,你還不信邪。老王,這就是咱們今天的客人麽?”
洛宇和趙瀾都愣了,趙瀾馬上反應過來,摟住徐鑫肩膀:“真是巧了鑫鑫,這位是我先生。”洛宇上前依次和夫婦倆握手,徐鑫恍然大悟,笑着對她丈夫介紹道:“這位是我大學的學姐趙瀾,是我小偶像。”趙瀾笑着擺手:“你可別介。”
徐鑫接着道:“我不是當時在學校雜志社麽,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特別厲害的主編姐姐。我和她本來約好了過幾天去泡溫泉來的,這回正好一起聚聚。”洛宇偷偷看了一眼趙瀾,眼中都是欣喜又驚訝的笑意。
老王笑着對洛宇說:“你這小子怎麽不早跟我說啊哈哈哈。”洛宇笑着給他倒上酒:“我不怎麽跟我愛人提公司的事,所以她也不清楚今天會是您來。”徐鑫興奮地說:“瀾瀾姐前幾天跟我說她丈夫的公司可能遇上了點麻煩,我還真沒想到這麽巧。”她杵了杵老王,“你快幫着想想辦法啊。”
老王一個勁地點頭,對洛宇說:“老弟啊,你這個事兒,老實說啊,是我手底下一小孩的哥哥開了個公司,跟你是同行。所以你懂吧,這種事我們大多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就當偶然嚴查了。”
趙瀾暗暗松了口氣,知道這事大概就算過了。“我看了你們公司的報表和材料,的确是沒什麽問題的,就是我手底下那小孩非用那些細枝末節的條文卡你。”
徐鑫翻了個白眼:“我大學時就最讨厭這種事,是不是瀾瀾姐,那會咱們寫了多少扒這些人的文章啊。”
趙瀾笑道:“那會大家一個個都跟小刺兒頭似的,但是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激動。”徐鑫挑眉回道:“那可不,我一想起來當時跟着你們把歷史學院那垃圾叫|獸搞下去了我就覺得特別驕傲。”
四個人最後也沒聊什麽工作上的事,兩個男人聽着自己太太回憶大學時光聽得津津有味,兩個女人聊得高興,筷子都沒動幾筆。出酒店時,徐鑫趴在車窗上對趙瀾擺手:“周末去泡溫泉啊。”趙瀾笑着應了。老王也對洛宇說:“老弟啊,公司的事別着急了,以後繼續小心行事就行了啊。”
回到家,洛宇開心地抱起趙瀾轉了一圈:“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趙瀾低頭對他說:“哈哈哈洛宇,感受到葉良辰的力量了麽?姐姐本地人,人脈廣着呢,你以後要是對我不好我就讓我學妹老公整你。”洛宇才不信:“你還會徇|私枉|法啊?”趙瀾啓唇笑道:“早就想體驗一次了。”
這麽多年來每次深陷泥潭,只要回頭都可以看到這雙關切溫暖的眼睛。也是別無所求了,洛宇釋然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徐鑫和雜志社的事以後會出現在大學階段的回憶殺裏……吧,默默爬走。歡迎可愛的小天使留評~~
☆、祭日,生日(高中回憶殺開始)
現在的城市小夫妻大多數都在天天奔命,不是今天他忙一點就是明天她忙一點。前一陣子還有空幫洛宇處理公司危機的趙瀾最近也開始焦頭爛額了。
“辣雞游戲,一個能打的都沒有。”洛宇把手機扔到一邊,開始騷擾趙瀾:“媳婦兒,別寫了,你說工作一個小時就要休息眼睛的,到你自己這裏怎麽就無效了?”
趙瀾在書房對着電腦拼命打字,一雙眼睛都快瞪直了:“我覺得我要瞎了洛宇。”“那你還不休息。”趙瀾開始絕望地哼唧:“可是我導師說我這個月必須把論文給人家期刊發過去,現在已經月中了。”
洛宇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那前幾天還跟徐鑫去泡溫泉。”趙瀾開始嚎:“我後悔了,我太高估自己了,我以為我可以一個禮拜就寫完的,可是我現在兩個禮拜了文獻還沒看完,我就是條鹹魚啊怎麽辦!”
洛宇看她抓耳撓腮得怪好玩的:“你冷靜冷靜,做學術是急得來的麽?你一急這文章質量就往下掉對不對。”他一把将趙瀾拉起來:“行了,我看你這樣下去也沒什麽效率。”他蹲下來看了看電腦屏幕,“我看看你寫得都是什麽,”他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陷入了迷惑,“我別是個文盲吧……算了咱們來休息眼睛。”
趙瀾身在沙發心在電腦,魂不守舍地啃着梨:“我真的是寫論文快寫惡心了,我師兄,今年才27歲,已經地中海了。沒準哪天我就猝不及防地禿了呢。”洛宇笑着打開電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沒事,到時候咱就買幾十頂假毛,今天黃毛大波浪,明天淑女黑長直,還不用洗頭多開心。”
趙瀾輕輕踢了他一腳:“你說我一個高考語文作文寫跑題了的,為什麽跟自己過不去要學中文啊。”洛宇一手摟着她一邊撥臺,完全不去理會趙瀾的重點:“媳婦兒你牛|逼啊,跑題了還能上p大中文。”
趙瀾臊眉耷眼地坐在沙發上,心裏又愧疚又緊張:“得了吧,我導師說我博士讀了一年,只發過兩篇論文,一點也不努力,就只顧着談戀愛。”洛宇接道:“我媳婦兒一年淨顧着談戀愛還發了兩篇論文,牛|逼啊。”
趙瀾冷冷瞪了他一眼,對牛彈琴,浮誇。自己滴了兩滴眼藥又回書房寫論文了。
看了一晚上文獻,終于把三分之二的文獻看完了,趙瀾長長舒了口氣,一出屋就看見客廳牆上貼着幾個大大的彩筆字:“祝小才女瀾瀾早日發論文成功,心境平和才能文思泉湧。”
趙瀾笑着嘆了口氣,直男都是一個樣啊,她爸小時候也愛用這種方式給她加油。
寫字的主此時已經在床上睡着了,被子外面就露着一顆毛絨腦袋,睡得可真香。趙瀾掀開被子躺下,這才有空在微信上批閱批閱奏折,看看自己的備忘錄。“下下周日洛宇大帥哥生日。”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差點就給忙忘了。
洛宇出生在春風料峭的三月,本來是個明媚喜慶的好日子,但是因為他母親的去世染上了濃重的陰霾。
洛宇母親莊晴的祭日在他生日的第二天。直到現在,這恐怕還是洛宇的心結,洛宇的生日還是她偷偷問洛星知道的。
洛宇的整個高中都籠罩在母親生病、去世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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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後的同學聚會洛宇沒來,但是趙瀾從別人口中知道了洛宇和自己考上了一個高中。趙瀾用了一個暑假的時間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斷地告訴自己,勇敢一點點才有更多可能。
趙瀾報道的那天早早就到了學校,看到分班榜的那一刻,她差點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她捂着嘴傻笑了一路,到了班門口,先小心翼翼地趴在門框邊往裏看了看,來了五六個不認識的人。
洛宇正坐在靠窗的座位看着窗外的麻雀,罕見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在門口磨蹭了一刻鐘,趙瀾才裝作很自然地進去,她路過洛宇的時候驚訝又欣喜地說:“洛宇?”
洛宇被她叫回了神,回頭看到是她,微微笑道:“趙瀾啊,吓我一跳,我就說我們還會在一個班的。”趙瀾笑了笑:“那老同學我能不能坐你旁邊的位置啊?”
洛宇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趙瀾一直是個有些謹小慎微的女孩。“當然可以,我的榮幸。”他趕忙把壓線的東西往自己這邊收了收。
趙瀾心已經快跳出了嗓子眼,就這麽跟男神當上同桌了麽?趙瀾默默地感謝了八百遍十分鐘前的自己。
但是出乎趙瀾意料的,一整天洛宇的話都很少,也很少笑。基本一直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也不去和其他同學打招呼。
有點奇怪。
開學一周了,洛宇基本還是報道那天的狀态,一節課下來筆記本上零零星星幾個字,幹淨得可憐。
“洛宇,你這幾天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洛宇回過頭有些驚訝地看着她:“被你看出來了啊。最近家裏有點事情。”趙瀾知道對方可能并不樂意說:“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如果平時筆記或者作業有什麽沒聽清的,可以管我借。”
洛宇挑起了一抹蒼白的笑:“那真是謝謝你了,我盡快調整過來。”
一周以後洛宇終于開始認真聽課了,趙瀾看着他低着頭在紙上沙沙寫字,陽光從窗外照過來,勾勒得洛宇眼窩深邃,鼻梁挺直,眼眉上挑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處地帶着少年人的驕矜。
突然那雙眼睛轉到了她這邊:“怎麽了?”他笑着比了個口型。趙瀾連忙比劃:“剛才有一句沒聽清,想看看你的筆記。”洛宇把自己的筆記本推給她,又把頭轉向了窗外。
兩個人的交流漸漸多了起來。語文老師在臺上興致盎然地講着魯迅的《祝福》,趙瀾根本沒聽他講,只是自己一遍遍地讀文本。突然,她輕輕笑出了聲。
洛宇正閑得在紙上畫着看不懂地迷之設計圖,聽她笑便小聲問:“笑什麽呢?”
趙瀾把書本挪了挪,指給他看:“你看魯四老爺招呼‘我’這一段。”洛宇不解:“這有什麽啊,不就尋常的客套問候麽。”
趙瀾搖了搖頭:“沒這麽簡單吧。你看魯四老爺作為一個鄉紳,在當地是非常有威望的,‘我’作為一個外面求學回來的知識分子,初來乍到。村子裏的人一直視魯四老爺為文化權威,這個外來分子是不是有動搖他地位的可能性?”
洛宇笑了,露出兩個小酒窩:“你想多了吧。”趙瀾撇撇嘴:“你看,魯四老爺說‘我’胖了,這其實是有隐含的會話意義的,意思是我作為長輩有權力評判你的身體,中國很多客套話在失去實際意義以後其實就是一種展現權威的方式。你看魯四老爺後面大罵新黨,跟這篇文章有啥關系?魯迅從來不說廢話的,其實魯四老爺是在變着相地罵‘我’這個外來者呢。”
“哎哎哎,趙瀾你們那說什麽呢?上課不聽講。”趙瀾吓了一跳,連忙坐正了,洛宇舉手笑得一臉真誠:“老師,我剛才有個問題不太明白,想問問趙瀾。”
老師皺着眉:“你問我啊,說吧什麽問題。”“為什麽魯四老爺說‘我’胖了?”老師生氣地說道:“你給我坐下,一句客套話你怎麽這麽多廢話。”
趙瀾暗暗撇了撇嘴,洛宇坐下後反而更高興了,他寫了個紙條遞給了趙瀾:“下課繼續聊。聽你說了說感覺魯迅的作品好像沒那麽無聊。”
就這樣洛宇和趙瀾慢慢熟絡了起來,一下課就能看見兩個人拿着語文書在争論一些有的沒的,同學都說這倆人上課上魔怔了,只有兩個人在這種争論中自得其樂。
中午吃完飯洛宇懶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趙瀾你的曲子還有繼續寫麽?”趙瀾正在收拾書本:“有啊,我後來又譜了兩首,《流民》和《招魂》。”
洛宇用手一下下地敲着飯盒:“你說要是有一天你的曲子賣錢了,屈原先生會不會從江底爬出來。”“爬出來幹嘛?”
他壓低了嗓子:“小姑娘,我七你三啊。”趙瀾一下子被他逗樂了:“你神經病吧。”
洛宇嘆了口氣:“為什麽我初中沒發現你這麽有意思,要不然早就課間來找你玩了。”趙瀾本體還坐在椅子上,魂兒轟地一下飛到了天上,美滋滋地炸成了一朵花,謝謝迅哥兒,謝謝屈原先生,謝謝語文書。她擡頭裝作很淡定的樣子:“算你有眼光,現在也來得及。”
洛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你真的初中時候挺不一樣的。”“怎麽不一樣啊,還是一鼻子倆眼啊。”洛宇擺擺手:“初中的時候沒什麽存在感,要不是詩社,我大概永遠都不會注意到你吧。沒想到是個滿腦子亂七八糟想法的小話唠。”趙瀾心想,我可只對喜歡的人話唠。
“我媽媽生病了。”洛宇突然說。趙瀾一愣,小心翼翼地聽他說起來之前諱莫如深的家裏事。“她總是和爸爸吵架。爸爸很兇,但是媽媽一直都是特別溫柔的人,吵着吵着她就住院了。”
趙瀾睜大眼睛輕聲問:“那你要多去醫院陪陪她啊,學習這邊也不能落下,要不她會着急的。”洛宇把頭埋到胳膊裏:“我和姐姐都心疼她,可是爸爸不心疼她。”這大概就是他之前心不在焉的症結了。
這種家庭糾紛趙瀾也不知道該如何解決,她拍了拍他的後背:“打起精神來,有你和姐姐愛她,你媽媽會欣慰很多的。”指尖的觸感久久不散,溫熱又充滿了生命的力量感。
洛宇悶聲道:“謝謝你。我睡會兒覺,上課叫我啊。”“行。”趙瀾偷偷站起身探過身子輕輕拉上了窗簾。
高一莊晴的病情還算樂觀,洛宇只是偶爾不愛說話,大多數時候還像初中一樣,人緣也漸漸好了起來,畢竟大部分人都是顏狗。
課間圍在洛宇周圍的女生又多了起來,只不過現在趙瀾穩穩地坐在靠走道的外側,女孩子們說一句趙瀾能跟她們聊十句,一來一回課間就過去了。
年級裏慢慢有人傳趙瀾和洛宇是一對,洛宇顯然沒怎麽把這話當回事,但是趙瀾每天都在這種詭異的自豪感和忐忑中難受得翻來覆去。
高二上學期開學一周了,洛宇都沒有來。會不會轉學了?會不會家裏出事了?短信和□□都不回,趙瀾一個禮拜過得心不在焉。
第二個禮拜洛宇終于來上學了,他把校服甩在肩上,低着頭走進來直接坐在了趙瀾身邊。“上周怎麽沒來啊?”洛宇皺着眉,把書包放在桌子上就抱臂靠在椅背上閉着眼:“沒事,感冒。”
“洛宇你作業第幾次沒寫了,你還想不想學了,不學滾蛋。”班主任氣得把桌子上洛宇的考試卷子扔到他身上。“你以前也不這樣啊,看看你現在的成績,成什麽樣子了。”
趙瀾偷偷瞄了一眼,數學66,還挺吉利。
洛宇無所謂地看着卷子笑了笑,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勢。全班同學都有些驚訝地看向他,所有人印象中的洛宇都是好脾氣的,笑眯眯的好學生,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你看看你同桌,成績次次都在年級前十,你怎麽不跟人家學學?”
洛宇随即看了眼趙瀾,小聲說道:“可以啊趙瀾。”趙瀾尴尬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臉。
“趙瀾,”老師又要搞什麽幺蛾子啊,“你以後監督洛宇寫作業吧,同桌得互幫互助,他有什麽不會的你給他講講。”趙瀾磨磨蹭蹭地站起來:“好的,老師。”“行了都坐下吧。”
自習課鈴聲一響,洛宇就把校服蒙在頭上,轉頭對趙瀾說:“同桌,我睡會,有什麽幺蛾子請幫我拍死。”趙瀾連忙擺手:“等會等會,你已經睡了一節語文課了,你今天起碼得把作業寫完吧。”
洛宇難以置信地笑了,揉了揉他那一頭自來卷的頭發:“你不會真要管我吧。”趙瀾低着頭,把他的作業本攤開:“回頭老師說我你替我挨着啊?是男的就別連累無辜可愛的同桌。”
洛宇手裏被塞了支筆,莫名其妙地看着趙瀾:“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自戀啊。”趙瀾幽幽地看着他:“你寫不寫。”洛宇一把把校服拿下來:“真是煩死了,這都是什麽啊,什麽叫導數啊,不會。”
趙瀾完全不吃他這一套:“你不會我可以從頭給你講啊,從定義開始,我別的不行就是特別有耐心,我朋友都說我适合當幼師。你不嫌煩我保證從頭到尾給你講會。”
洛宇擰着眉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終于停止了毫無意義的牢騷,安安靜靜地做起了卷子。
接下來的一周洛宇都生活在被趙瀾監督的恐懼之中,一個女孩子,也不太好意思說什麽重話。
趙瀾拿過他的作業檢查:“你這也太糊弄了吧,你糊弄我還是糊弄自己啊,過程都不寫只寫個答案?”
洛宇嘆了口氣:“你這麽認真幹什麽啊,到時候就說我不願意寫老師又能把你怎麽樣呢?”趙瀾也不看他,淡淡道:“我幫你查作業全靠良心好麽?新世紀呂洞賓啊我。”
洛宇被她逗樂了:“你說我是狗?”“你自己說的。”洛宇莫名想起了之前的傳言,突然賤兮兮地湊過去:“趙瀾,你不會是想泡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高中回憶殺全面開始!他們倆會是怎麽樣勾搭到一起的呢嘿嘿嘿~~~
在糾結要不要寫小劇場,有點怕尬2333
☆、頹廢非主流
瞎說什麽大實話!
當時趙瀾腦子裏就只剩下了“完蛋”兩個大字,之前說好的追男孩要以撩為主、講策略、保持高冷呢?這麽容易就被對方看出來了麽?
趙瀾勉強回過神,僵硬地把嘴唇調整到一個嘲諷的弧度,那筆的手都有些抖:“你?你除了有倆臭錢還有什麽?要成績沒成績,長得也像個小白臉。我一個讀書人,最看不上的就是錢了。把你那顆自作多清的心咽下去,好好做作業吧。”
洛宇趴在桌子上笑了起來:“好好好,你是讀書人,我是小白臉?初中時看你溫溫柔柔唯唯諾諾的,沒想到說話也這麽毒啊。”
趙瀾面無表情地回道:“初中時看你人五人六,多才多藝的,誰知道是個頹廢非主流呢。”
趙瀾的腳在課桌下輕輕踢了他一下:“能說說怎麽了麽?”洛宇臉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趴在桌子上沒什麽表情:“我發現我爸有小三,那小三比我也就大個六七歲吧。”
這都什麽糟心事啊,要擱自己可能早就抄家夥追着小三滿街打了。
趙瀾一邊寫作文一邊答道:“那是你爸爸的錯,你不應該用它懲罰你自己。”
洛宇良久沒有說話,就在趙瀾以為他睡着了的時候,他聲音有些沙啞地說:“我媽媽是癌症晚期了,全家只有我不知道。”
他的頭發在陽光下面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淺金,牆外的爬山虎把綠色的涼意帶進牆內,趙瀾看着他低垂的眼睫有點心疼。
“對不起啊。但是我覺得,你為你媽媽振作起來不是更好麽?這樣你以後才有可能為她争口氣啊。”
洛宇自嘲地笑了:“你道什麽歉。我就是覺得惡心,這個世界是不是都是假的。威嚴能幹的爸爸,幸福溫柔的媽媽,呵,被尊重的一點也不值得尊重,看似幸福的其實一點也不幸福。人活一輩子是不是都得這樣裝,明明已經苦得不行了,還要拼死拼活地裝出一副漂亮的姿态,有什麽勁啊。”
“因為不裝的話,別人就會在你本來就慘不忍睹的身上再踏上千千萬萬只腳,到時候就永遠都沒有再爬起來的可能。裝一裝還能給自己一個站起來的機會。人一出生就已經來到了地獄,所以你質疑世界的真實性是毫無意義的。”
洛宇笑着搖了搖頭:“不喝雞湯,雞湯有毒。”趙瀾聳聳肩:“那就不喝吧,但是為了人渣毀了自己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兩個月後莊晴去世了,洛宇鼻青臉腫地戴着孝來到學校,這次連趙瀾和他說話也不理了。設身處地就是句空話,趙瀾難以想象母親去世和家庭被人插足的痛苦。
平時班裏那些看不慣女生愛找洛宇聊天的男生開始有意無意地傳一些風言風語。
“洛宇,肯定是被他老子打的,隔壁班趙龍和他們家住一個別墅區,說最近他們家鬧得可兇了,他爸找了個特好看的小三,活活把他媽氣死了。”
趙瀾一聽這話氣得有點頭疼,她拿着水杯經過那幾個男生的座位,突然跟旁邊的女生笑嘻嘻地說:“你們聞見沒有,誰吃蒜了?”幾個女生不明就裏:“什麽?”
趙瀾大聲地一邊說一邊往幾個男生那邊看過去:“我可是聞見了好大一股口臭。”剛剛說話的胖子挑眉問道:“趙瀾你說誰呢?”趙瀾歪頭笑道:“你猜啊?”“哎,你說話說清楚!”
趙瀾心想還怕了他這一身囊揣的慫貨,笑得有禮有節:“我又沒說你,你高|潮個什麽勁啊?”另外一個瘦點兒的男生拽了拽那個胖子:“別跟個女人一般見識,得了啊,誰不知道她喜歡洛宇啊。”
洛宇正好從門口回來,他不笑的時候顯得特別冷淡,眼睛本來就是上挑的形狀,一雙瞳仁帶着一層灰蒙蒙的光,幾個男生有種被什麽怪物盯住的感覺。
洛宇走過去直接把那個瘦男生的桌子給掀了,一桌子的書和雜物灑了一地,旁邊的女生尖叫了一聲躲開。
洛宇轉過身淡淡對她說了句:“抱歉。”那男生也吓了一跳,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洛宇你是想打架麽?”
洛宇一腳把他的椅子踹倒,轉了轉腕子擡頭嗤笑:“你以後再說這種捕風捉影的謠言,我揍得你娘都不認識。”
趙瀾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一時間也懵了。洛宇沖她使了個眼色,趙瀾拿着杯子假裝出去接水了。回來的時候已經上課了,灑了一地的東西已經勉強收拾好了,英語老師什麽也沒看出來,趙瀾暗暗松了口氣。洛宇寫了張紙條給她:“我的事以後不用你管。”
這什麽意思,嫌我賤?趙瀾差點笑出來,她也寫了張紙條回去:“那你就自己爛到泥裏吧。”趙瀾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本來以為兩個人已經算是不錯的朋友了,為什麽現在要這樣把她拒之門外?果然還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可是只是想幫幫他啊。
很快到了一學期一次的家長會。學生去樓下聽講座,家長在上面開會,那是趙瀾第一次看見洛星。那時的洛星剛上大學,畫了個非常成熟的妝,穿着件職場女性的套裝,煞有介事地對趙瀾說:“你好,我是洛宇大姐。”
趙瀾疑惑地悄悄問洛宇:“你大姐真顯小啊。”洛宇不置可否地笑了一聲。
“您好,我叫趙瀾。”洛星笑得風情萬種:“我聽說過你,我弟弟說你很厲害。以後還有麻煩你多幫幫他。”趙瀾點點頭:“同學嘛,應該的。”
趙瀾走後,洛星一把摟過洛宇:“臭小子,同桌挺好看啊。”
洛宇嫌棄地把她推開:“少廢話,你怎麽來了?還打扮得妖裏妖氣的。”
“臭小子,爸要是知道你在學校這個狀态的話得把你撕了。”洛宇單肩背着書包頭也不回:“我沒有爸。”
高二文理分科是每個學生的大事,趙瀾爸爸覺得學文沒有出路,逼着趙瀾讀了理科,趙瀾無可無不可,反正她文理成績差不多,大學要想學文科專業,理轉文也不難。
洛宇理所當然地讀了理,分班的那天大家來到新的教室,趙瀾正在低頭做題,一個低沉而別扭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能不能坐你旁邊。”
趙瀾擡頭一看,洛宇正半側着身子,一臉的不自在。前一陣子還說再也不要理她了呢?
她挑了挑眉,默默騰出地方:“勉為其難吧。”
洛宇把嶄新的書本拿出來,問道:“上周化學講什麽來的?”
“爛泥漚多久會發酵。”洛宇差點沒憋住笑:“好了,那你能教教我麽?”趙瀾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你打算爬牆了?”洛宇在課桌下輕輕踢了一下她的腳:“去你的,你不教我去找班花。”
趙瀾很慶幸洛宇能想清楚自己以後要怎麽走下去,如果他就此一蹶不振自暴自棄,趙瀾無法想象自己會有多難過。
洛宇補了一個禮拜的課,月考的成績把本來要批評他們倆早戀的班主任噎得啞口無言。
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