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六

拖雷帶人匆匆忙忙走到後院，正巧聽到草叢之中地響，一條斑駁的蛇尾正在消失。雖然沒有看到正體，不過單只看那蛇尾就有人的小臂粗細，可見正身絕對龐然。

衆人都唬了一跳。

“将軍，那蛇，不，那蟒剛剛滑到池塘邊喝水。那身子……粗得就像一棵樹！那麽大，那是蟒神啊！蟒神啊！”

“莫要慌亂！讓它悄悄地走了便是。”拖雷也覺得悚然。

“還是讓大阿骨把它請走吧！”兵士們更是惶惶不已，叽叽喳喳地說道。

拖雷點了點頭。這幾日大阿骨受到了輕視，頗有怨言，這件事讓他來倒也不錯。

可是兵士不久就回來禀告，哪裏也找不到大阿骨的行蹤。

拖雷不禁心下焦躁。莫不是又出什麽事了吧？

“将軍，有句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已經裝殓完屍骨的林清然說。

“何須吞吞吐吐，快說！”

“我懷疑我見到的這個人根本不是大阿骨！”

“你說什麽？這怎麽可能！”

“我懷疑在很久之前，大阿骨就被換掉了，在倉房發現的地窨子裏的屍骨應該就是他。大阿骨平時打扮異于常人，士兵們又多敬畏他，不敢和他多加來往，他被換掉也沒有人發現。所以，這個人就一直潛伏在軍營裏。他在這裏潛伏了這麽久，到底圖謀什麽？當然是轉移何家的財産！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因為家變了模樣，很多地方都改建了，所以他們确定藏寶地點後，需要慢慢地把它們轉移出去，不能夠太引人注意。所以潛入軍營，替換一個人是有必要的。”

“你是說大阿骨是何家兩子之一？”

“而且我懷疑……這個高麗使團是假冒的！”

“什麽？！”拖雷覺得雙耳嗡嗡發聲。林清然的話好似在他腦子裏過了一個霹靂。

“我覺得奇怪，那些貴女……我去請診的時候看過。手上粗糙，腳足粗大，不似王公貴女。我曾經用高麗語和她們對談，她們皆不懂，驚慌之下連脈象也亂了，最後還是婆娑來打斷了我。如今想來，她許是怕那些女子應對不到，露出馬腳，所以才冒險走了這一步，還有她們竟然想吃面條魚……”

“那又如何？”

“将軍不是這裏的人所以不知道。此魚只在鴨綠江中有，江邊漁民缺糧時，把這種魚撈上來用鍋煮了當飯吃。因為這種魚為銀白色、細長條狀，煮好後就像一鍋面條一樣，因此漁民形象地稱之為面條魚，這并非珍馐，乃是平民百姓常用的菜肴。高麗的貴女怎麽可能知道這種東西？”

“也，也許她們是聽婆娑這小娘說的！”

林清然冷笑了一聲。“将軍，何家有兩個兒子，如果一個是大阿骨，那麽另一個會不會是那位高麗世子？”

“不，這不可能！他們車馬一行多人，帶了那麽多箱子……”

“将軍怎麽就能确定來到這裏的一定是真的高麗使團呢？”林清然冷笑道。

“他們有文牒，而且是從婆娑府入境的。”

“當然，高麗使團都是從婆娑府入境，然後抵達大都的。高麗境內不僅僅是高麗人，當然也有蒙人和漢人。将軍只是因為人家遞上了文牒，又自稱是高麗的使團，您就相信了。”

“年年如此……”

“是啊，年年如此。也許對方就是抓住了人的這個心理呢？”

“可是那一車一車的貨物，我還驗看了！”拖雷沒有工夫管林清然話語裏的譏诮，然而他的語音卻漸漸低了下來。

“只是親眼看了一車吧，不是每一車都看了吧。到這裏只是入國境，雖然要檢查，但是卻不如進宮前要大肆檢查，更何況這次還來了一位世子和一群貴女。沖他們的面子，将軍也不可能每一箱都打開驗看。”

“不錯，我只看了一車，還是高麗世子非常熱情地打開給我看的。剩下的十幾車都沒有看過。因為年年如此，所以就那麽過去了。”

“如果剩下那十幾車都空無一物呢？”

拖雷一驚。“你如何斷定那些都是空車？”

“是車轍的痕跡！”林清然回答，“不知道将軍有沒有注意到後院的車馬痕跡？如果這些車滿載貨物，那麽車轍的痕跡會深入土中。可是他們來時的車轍印記都是虛浮一層，離開的時候，這些馬車的車轍卻明顯深了許多。兩相對比，事情不就非常清楚了嗎？”

“如果來的時候是空車，那麽那些找到的東西又是從哪裏出現的？”拖雷瞪大了雙眼，突然心頭一動，好像想到了什麽，“難道是——”他失聲喊了出來。

“何家藏起來的財富。那個暗室裏裝的不是貢品而是何家的財富，他們來此就是為了正大光明地把它們運走。所以，那一天，多铎必須死在那裏，因為他的死會把人們引向密室的入口。如果我沒有出現解釋出那首詩的秘密，那麽引導你們發現這個秘密的人一定是大阿骨。而且我注意到暗室裏的金銀珠寶應該裝不了那麽多車，請問軍營裏還丢失了什麽嗎？”

拖雷一下子想到了那些丢失的兵器和甲胄。

“無論丢的是什麽，我猜想它們大概被藏在磚窯場的土窯裏。大阿骨跑到那裏去作法，把所有人都趕走了，大概就是為了取出來吧！”林清然眼皮半垂，呷了一口香茶，慢吞吞地說。

他明白多铎為什麽會把那兩份公文拿走了。因為他偷盜了軍營的兵器和甲胄賣給了別人，而買家就是大阿骨，不，應該是何家之子——白蓮教的餘孽。所以他銷毀了記錄倉庫購買軍械數量的文書，這樣萬一有一日查驗就無從對證。

拖雷呆坐在椅子上，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兵士的禀告驚醒了他。

“将，将軍，高麗使者的車隊在城外十幾裏消失不見了！”

拖雷如大夢初醒，即刻點兵去追。看着他匆忙遠去的背影，林清然微微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