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是一間大堂,然而四壁都封得嚴嚴實實的,屋外的一圈都有人駐守,看守嚴密,別說是人,就連風和陽光,都一絲未能透得進去。

屋子裏點着十幾盞燈,皆用琉璃燈罩罩住了,華美卻又透着陰森。

然而有沒有燈,對于一個瞎子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

屋內坐着十個人,圍成一個圓圈,而原随雲坐在正中。他的一舉一動全都暴露在衆人的眼裏,而言行都受着那十人的審視。

從一開始就注定了這場對話是不平等的。

因為失去了視覺,所以其他的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原随雲感受到了衆人刻意施加着的壓力,卻像是什麽都未察覺到一樣,微微一笑,拱手道:“不知諸位師父來訪,可是要徒兒做些什麽?”

說是師父,可是坐着的十人裏卻沒有一個教過他功夫。

坐在原随雲正後方的人沉聲道:“不過是來看看你的。我們十二人從關外而來,踏遍了中原不少土地,但都沒有停下來好好看看,我們此行經過濟南,難得雲兒又在這,便想着在這裏住段時間,感受感受你大師父說的中原的風土人情。”

這就是……要住下了?

原随雲面不改色,拂了拂衣袖:“既然諸位師父要住下,徒兒立刻就讓人騰出上房來,定會好好招待師父們的。”

站在十人圍成的圈子之外的丁楓,看着那十人的嚣張卻也無可奈何,他忍住了胸口的怒氣,低着嗓子道:“屬下立刻派人去辦。”

原随雲淡淡道:“我師父的住房,還請不動你來打掃嗎?”

“屬下知錯,屬下立刻去辦。”

主仆倆的對話,給了那十人十足的面子。丁楓一走,整個屋子裏就再也沒有原府的人了,先前說話的人呵呵一笑,他右手邊的人立刻接着說:“什麽打掃不打掃的別廢話,臭老三,快給我徒兒說說正事!”

原随雲的臉上透着淡淡的詫異,仍謙卑地問:“是何事讓五師父這樣着急?”

十人中又冒出了一個聲音,粗犷的嗓音裏透着一股輕視,嚷着:“能有什麽破事,這江湖上發生什麽事難道你不知道?別和我們裝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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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弟。”那最早說話的人,也是被稱作‘臭老三’的人,在這十人中不僅是最會說話的,也是最有威嚴的,他的語氣裏帶着責備,眼裏卻也同是不以為意,緩緩道:“雲兒,你八師父脾氣臭,不用聽他的。說起來也不是什麽大事,想必這幾日,鎮遠将軍府的滅門慘案,雲兒也聽說了吧?”

“自是聽說了,據說熊府無一人生還,死者傷口各異,難以判斷是哪門派的功夫,而且還發生了一場大火,只怕這案子是難以查下去了。”

老三斟酌着道:“雲兒在官府裏,就沒有什麽眼線?”

原随雲笑笑,轉過身正對着老三,他的雙手高過頭,虛揖了一下,才道:“徒兒不敢隐瞞,徒兒在六扇門是安插了眼線,只可惜朝廷對這件案子極為重視,六扇門對此案密不外宣,安插的眼線并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消息,故徒兒才未談及。”

“你可知道朝廷為何重視這個案子?”

原随雲反問:“莫非師父們知道內情?”

那老三頓了頓,老八便又吼了聲:“問你你答便是了,哪裏來的這麽多問題!”

原随雲一怔,面上仍舊是笑意,坐直了身子,語氣裏卻少了幾分敬。他的嗓音好聽,此時不同于對慎以瀾說話時的溫柔,音色仿佛是落地有聲的銀珠子般,不算鋒銳,卻也攝人心神,道:“鎮遠将軍戰功赫赫,離了沙場後就專司迎送押運貢品之事。江湖傳聞,聖上将一件極為重要的珍寶交于熊将軍保管,打算在太後壽辰上獻禮,若傳聞為真,熊府滅門恐怕就與此時有關,想必那珍寶現在也落入他人之手,朝廷又如何不重視呢?”

“你知那珍寶為何物嗎?”

“不知。”他輕笑着道:“不過,到手了就知道了。”

衆人臉上皆顯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有人問:“你有什麽把握拿到此物?”

“我拿不到,但只要這珍寶真的存在,有一個人一定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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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差不多是個廢人了。”QAQ

慎小猴的臉越來越瘦了,面色慘白,下巴也變得愈發得尖,加上一雙與慎以瀾一模一樣的鳳眼經常流露出可憐的神色,搞得本來就失眠的慎以瀾想的事越來越多,甚至都打算不當女俠改行去寫耽美小說了,書名就叫《我弟弟和客棧夥計不得不說的那些事》。

然而她腦中所有的绮麗想法,都會在看到慎小猴捂着屁股從茅房裏出來的那一刻幻滅。

太猥瑣了,她弟弟那動作太猥瑣了。

慎以瀾揉了揉眼,将一打草紙扔到慎小猴懷裏,道:“拿去,新買的,上好的,都可以擦臉的那種,別再和我哭客棧的草紙不好用了。”

慎小猴哭着喊:“我不!我拉不動了!”

慎以瀾長吐出一口氣:“那我就放心了,既然你不上茅房了,我也不用因為害怕你掉進去而在外面等你了。”

大概整個客棧想用茅房的人都快高興哭了。

慎小猴咬着下唇:“可人家還是疼……”

“草紙給我,我擦擦鼻血。”

#越來越想把弟弟當黃文主角怎麽辦##難道我真的是一個很污的姐姐嘛#

“兩位客官。”在一旁偷瞄多時的小夥計悄悄地冒了出來,仔細觀察着二人神色,小心道:“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大師讓我來請二位過去。”

一聽到與無花有關的消息,慎小猴的眼角馬上就亮了,立馬撲過去抓着店小二的肩膀,急切地道:“在哪裏在哪裏,大師在哪裏,他是不是等我很久了,你怎麽能讓他等我呢!哎呀我不能讓他等我,可是我身上有點臭,不然你衣服借我?好嘛好嘛你把衣服借我…”

#我需要補血而且是藍瓶的血##藍瓶的血好喝的血#

所以當慎小猴把店小二的衣服扒完又換上後,無花已經等了許久了,遠遠地就看見姐弟兩相互攙扶着走了過來,慎小猴是一臉心有餘而力不足,而慎以瀾卻是力有餘而心不足。

她想改行……真的……

桌上有好酒好菜,酒是陳年的女兒紅,菜是素菜,卻做的色香味俱全,比一般的葷菜多一分清香,比一般的素菜又多一分鮮美。慎以瀾品嘗了一口,連連點頭:“好吃!想把做菜的師父擄走!”

無花淡笑:“得慎姑娘誇獎,不勝榮幸。”

慎以瀾驚得連筷子都險些掉了,嘴裏還含着半塊豆腐不知該咽還是吐,一臉尴尬,慎小猴卻紅着臉,小聲問:“這些都是大師……親手做的嗎?”

無花點頭:“今日恰好經過廚房,心念一動,便做了一桌菜,得友共賞,豈不美哉。”

“曾聞大師下棋、彈琴、詩畫、燒菜均是天下第一絕,今日得以嘗之,果然是也。”

無花只笑而不語,二人卻又齊齊轉頭看向了慎以瀾,早已停筷不動的慎以瀾感受到了滿滿的壓力,立刻直起了腰,将豆腐一咽,一臉鄭重地說:“菜裏下藥了、”

慎小猴立即白了臉色,無花卻笑道:“果然是神隐弟子,不過慎姑娘能這麽快發現,還真是讓人意外。”

慎小猴轉身就開始拍胸催吐。

慎以瀾淡淡道:“不知大師意欲何為?”

無花這才拿起了筷子,将慎以瀾吃過的幾道菜一一嘗了一口,他吃相優雅,慎以瀾也一并當看一場表演般淡然地看着。直到無花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漱完口,他才道:“聽聞慎小侯爺這幾日身體不适,我在菜裏加了些藥材,治病的。”

慎以瀾點點頭:“大師的手藝真好,菜的鮮香完全蓋住了藥材的氣味,但又不會過分濃郁,清淡爽口,更适合患者食用。”

已然亂了發型的慎小猴一臉懵逼。

就算把話說開了,慎以瀾也沒有再動筷,興許是她一直厭惡着藥膳,也興許是她害怕着無花。

無花很清楚,慎小猴對他一點戒心都沒有,他完全可以把話說開了,但他沒有,反而是配合着慎以瀾吓慎小猴。無花的話裏皆是為慎小猴着想之意,可他試毒的都只是慎以瀾動過的菜,說話時也只看着慎以瀾一人。他的目光裏看不出一點野心,甚至還有出家人的悲憫與仁慈,可是慎以瀾卻只覺後背發涼。

如果一個人僞裝到眼底,那她該怎麽辦,如果一個人刻意為了她僞裝,那她又該怎麽辦。

哪怕在這個世界待了快十八年,但從她得知這是《楚留香傳奇》的世界後,她之前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就幾乎白費,而這個世界對于她而言,多數是混沌而陌生的。

這頓飯用的艱難,無花慢條斯理地吃着,慎小猴膽戰心驚地吃着,慎以瀾卻提着茶壺,倒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轉頭看向窗外。

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而能改變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世界都會為他改變的,只有一個人,她必須找到那人才有可能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裏的位置。

窗外一道白影一閃,一人朗聲道:“沒口福嘗到大師親手做的菜,真是可惜啊。”

作者有話要說:

biubiubiu▄【┻┳═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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