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果真如楚留香所想,那條沒有來路的通道只是一個障眼法,巧妙地利用了光影的錯落,讓楚留香怎麽走都是往那條錯誤的路走。那女子只顧着奮力一擊,卻不想楚留香本就是故意留出破綻等她出手,她一出手,不但揭露了陣法的秘密,還打亂了四人陣的節奏。

楚留香從四人陣裏逃了出來。

他回頭看時,女子已然陷入了四人陣裏,大概是障眼法的緣故,那四人将女子看成了楚留香,也或許是那陣法不見血就難停,女子的處境十分兇險。楚留香尋到了通道的出路,卻是嘆了一口氣,又折返了回來。

固然對方是來殺他的,他卻無法見死不救。

女子陷在陣法裏,難以脫身,她試圖喊醒四人,可四人卻像是被蒙住了眼、掩住了耳朵,始終是不肯停下手。她咬咬牙,揮舞着刀重重向一人砍去,刀身一震,連帶着虎口也發麻。

可陣法仍舊固若金湯。

楚留香仗着好輕功又飄進了陣法,女子見他卻未有好臉色,啐他一口道:“你又進來做什麽,我不需要你救我。”

楚留香挑眉‘哦’了一聲,倒也不廢話,作勢要走。那女子更是氣極,卻始終拉不下臉來求他。

她這一分神,卻是被擊中了,這四人陣由四人分守,卻是一拳帶着四人的氣力,那女子只是中了一拳,卻比中了四拳還是難受,她支撐不住,就連手中的刀也脫了手,嘔出一口鮮血。

楚留香也趁着此時從陣外攻入,他的折扇往一人脖頸上扣去,這是這四人身上唯一的軟肋,那人的動作稍緩一些,就被楚留香踢進了陣法,楚留香又瞬時掠進陣法,将女子帶了出來。

他一出陣法,就立馬放開了女子,女子也少有被人這樣嫌棄的時候,心中不快,卻無話可說,畢竟是她先動手的。她倚着石壁,扶着心口,吃力地喘着氣。

楚留香想着,那四人陣失了一人,也當停下來了。

他看了過去,沒想到那四人陣并未停下,剩下的三人将那入陣同伴也視作的敵人,齊齊擊了一拳,而那一圈擊中時,四人全都僵住了。僵住未有多久,那四人的臉色漸漸灰敗,失去了生機,變成了四具幹屍。

親眼見着別人的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點點流失,心裏沒有震撼也是不可能的。

楚留香看着那女子,面帶薄怒,問:“你們倒是心狠手辣,連自己人都不放過。”

女子還兀自驚駭中,聽了楚留香的話,瞪着他,強撐着頂嘴:“怎麽,難道你來魔教是來做善事了?你不也是來殺人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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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是來殺人的。”楚留香冷冷地丢下這句話,也不再管她,便往自己找到的出口走去。方才女子的闖入,讓他發現了陣法的秘密,自然也找到了離開的方法。

女子緊緊地跟了上去,楚留香卻始終一言不發。他的确是生氣了,固然他不喜對女人發脾氣,固然死的是魔教中人,但只要楚留香相信有比殺人更好的方法來解決一件事時,他絕對不會選擇殺人,他也不願意看到別人死在他面前。

殺人,對大多數的江湖人卻是一件很尋常的事。

有的人殺人是為了揚名立萬,有的人殺人是為了圖權謀利,有的人殺人只是為了尋個痛快。

“說實話,我本是不想殺你的,只是別人開的價太過誘人,我才殺你的。既然你救了我一次,而那些想殺你的人也不顧我的性命便發動機關,那我也便不殺你了。”女子咳了咳,卻見楚留香似若未聞,只得繼續道:“你也不用對我生氣,那四人是便是你中原所稱的關外十二毒中的四人,他們手底下死的人不知多少,如今死了,對你們這些正派人士,也不算什麽壞事麽。”

楚留香沒什麽心思與她閑聊,但隐隐覺得能從她嘴裏得知點什麽,便淡淡道:“有人死,總不是一件好事。”

女子哼了一聲,“他們又不是我殺的。他們四人合練那四人陣,本就是一件極險的事,四人同命,同生同死,一損俱損,他們會死,不就是因為傷了自己人麽。何況,遠的不說,就那位跟着你來的慎姑娘,不就是因為他們還沒進門就守了寡,如今死了,也算是為她報仇了麽。”

她似乎知道鎮遠将軍府滅門的真相,楚留香如此想着,便停住了腳步,他轉過身子來,也未看她,只是擡頭打量着四周,好奇道:“說也奇怪,你倒是對我們的來歷、目的都了解得很清楚?”

就好像他們一行人之中藏了個眼線一樣,事無巨細地、在他們到西夜國之前就把一切都告訴了她。

女子冷笑一聲,道:“誰讓你好色呢。”

“……???”

楚留香覺得這話真沒法接。

他們已經走出了通道,卻不是來時的那一處,像是到了某個無人看守的宮殿裏,宮殿的半邊已經塌了,地上還躺着兩具被巨石壓住的屍體。女子向前走了進步,辨認出那些屍體,她的臉上微有訝色,說出來的話卻又像是早有預料,“十二毒已經死了六個,呵,他們在這裏橫行霸道的日子也不多了。”

楚留香心裏對着女子更沒有好感,他問:“難不成,平日你還會受着他們的欺負?”

“他們誰敢對我動手?”她仰頭,神情倨傲,道:“他們死了,他們的位置自然有我來坐,我高興得不得了。何況,他們方才連我也想殺,我實話告訴你,不單單鎮遠将軍府是他們滅門的,讓我殺你的也是他們,還有無……無數的惡事,都是他們所為。”

她似是險些說漏嘴了什麽,但楚留香不得不防備她還存着假話,他并未說話,只是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女子心知楚留香所想,一臉無所謂,高聲道:“我魔教中人,做事又何須遮遮掩掩,他們那十二人是敢做不敢當的孬種,我柳雙可不是。”

她的話解開了楚留香多日的疑惑,最起碼他确信了此事與魔教有關,只是她的聲音實在是大,大到楚留香都懷疑她是故意要引人注目。他聽到身後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柳雙面前他不可能隐藏身形,只得做出防備的姿勢。這宮殿連着一座宮殿,其內又有無數明門與暗門,那聲音便是從一道微掩着的門中傳出的,只聽腳步聲愈來愈近,卻是楚留香熟悉的聲音。

原随雲走了出來,帶着溫和的笑,風輕雲淡地一揖,“楚兄,多時不見。”

楚留香松了一口氣,他見原随雲那副輕松的模樣,便認定了那門之後也不會有何危險,他走了上去,腳步也輕快了許多,豪爽地笑道:“倒是終于讓我找到你們了,咦,慎姑娘呢?”

原随雲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快,他并不喜歡從別人的嘴裏聽到慎以瀾的名字,甚至,他心裏有一種隐隐要萌生出的占有欲,不喜歡慎以瀾與除他之外的人再有什麽關聯。但他控制得極好,在楚留香看來,他那副神情只是擔憂罷了,原随雲道:“方才我與慎姑娘遇上了埋伏,雖然打過了對方,慎姑娘卻誤入陷阱,進了這裏的一道暗門,與我失散。我現在也在找她。”

他的擔憂卻不是演出來的。

楚留香方才走過來之時,已經将這宮殿都掃了一遍,只有一道暗門是開啓的,便是原随雲身後那道,暗門裏斜斜地露出光亮,卻一點生機也無。他相信原随雲所說,卻又不得不心生疑惑,詫異道:“難道這裏都沒有魔教的人看守麽?”

柳雙卻搶在原随雲之前開口,“這是魔教,又不是皇帝老兒聲色犬馬的黃金窩,什麽小賊敢闖進來?什麽小賊能闖進來?你方才所見的婢女,都是在有人住的宮殿才有的,這裏相連的幾個宮室,除了戚護法的一間別殿,不會再有人了。”

原随雲只是安靜地聽着,又淡淡道:“不想香帥的人緣如此好,短短時間內便能化敵為友。”

他的話聽着不善,可只要話從他嘴裏說出,楚留香就很難覺得他抱有惡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只要一不舒服就想摸鼻子,而他現在實在不舒服——他很尴尬,可這尴尬的源頭确是在他身上,他也不願與柳雙并肩同行,只是柳雙一直跟着他,而他也存了私心想從柳雙嘴裏套出話來。只是如今這副狼狽不堪的局面卻是由柳雙引起的,加上慎以瀾失蹤一事,原随雲也不可能對柳雙有什麽好臉色。

柳雙是個聰明人,也同樣是有野心而又随性的人。

她想結交楚留香這個朋友,她就不願意放手。

她道:“不是每道暗門之後都有宮室的,除了戚護法的那間別殿,其他的暗門我都能開,以我柳雙在這魔教的地位,定能保證你們平平安安地進去,平平安安地出來。我可以為你們找到慎姑娘,只是,我做事從來都是有條件的。”

原随雲并不擔心柳雙提要求,相反,與柳雙這樣的人打交道,如果她不求回報,才讓人生疑。

原随雲問:“什麽條件?”

柳雙笑笑,道:“簡單得很,只是這條件只與楚留香有關。我要楚留香不眠不休不醉地陪我喝三天的酒,時間地點任由你選。”

原随雲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等着楚留香的回答,而楚留香,楚留香是沒有拒絕的理由的。

他苦笑道:“只要不是毒酒,這事也十分簡單。”

柳雙點點頭,也不廢話,便自顧自地轉身離開了。

她将後背留給他們,也表示了自己的坦誠。

楚留香和原随雲也跟了上去。

楚留香因為練功,鼻子卻是落了疾,嗅覺未有常人那麽靈敏。

他聞不到的是,原随雲身後的那道門裏傳出的淡淡血腥味,他看不見的是,一具被一刀貫穿、釘在牆上的屍體。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鎖了一整天,今天上班時突然想起來小黑屋有插件可以更新……_(:зゝ∠)_

感謝斷更多日還不離不棄的小天使QAQ深愛你們,超級深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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