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羅剎并未再為難他們三人,甚至還準備好馬車,請了熟識路的向導,從另一條路回中原。慎以瀾失去了無争山莊馬車裏的那張大床,卻毫不客氣地以傷為名,一個人占了馬車的一半,和衣斜躺着。

楚留香聽完慎以瀾講了西門盈姐妹的故事,安靜了許久。他信任西門靜,卻不想西門靜對他只是滿嘴謊言,可西門靜最後卻還是死了,這讓他一口郁氣憋在心中,也不知當怒其之詐,還是傷其之亡。他悶悶不樂,嘆了一口氣,道:“西門靜沒有武功,就算她僥幸将孩子從魔教中奪回,只怕逃不了多遠,還是會死。她若是一開始願意說實話,我們從長計議,或許還有更好的解決辦法。”

原随雲卻是道:“西門姑娘帶着的那瓶火藥威力巨大,她一直随身帶着,恐怕早就有尋死之意。”

如果說一開始西門靜就打算尋死,那麽她向楚留香等人求助,又是何意?

慎以瀾聽了此言,卻是猛地坐了起來,直起身子,一臉嚴肅地看着他倆,問:“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忘了做?”

楚留香努力回想着,道:“我時常會有這種感覺,你這麽一說,我也這麽覺得了。可是……是什麽事?”

“我的天吶!”慎以瀾吃驚地看着他,“我們沒去看那位西夜國的公主啊!那可是長得可美可美的公主啊!”

楚留香:“……”

原随雲淡笑着搖了搖頭。

車廂內的愁悶氣氛,倒是一下子便煙消雲散了。

慎以瀾聳聳肩,一本正經地嘆了口氣。她也不再說什麽,也沒有躺下,卻是轉向窗戶,掀開了簾子一角,看向窗外。

她那時趕到戚如月宮殿門口時,才完全反應過來。

或許每個武俠世界裏都有魔教,可會那麽湊巧,每個武俠世界裏的魔教都是剛剛創立、未有百年基業,而每個魔教的教主,都是武功極高、無人能近起身的玉羅剎麽?

魔教,玉羅剎,西門。

她應該想到的,陸小鳳與楚留香并不一定便生活在完全獨立的兩個時代裏,他們可能并列,可能交叉,可能相接。所以這個玉羅剎,也便是《陸小鳳傳奇》當中的玉羅剎。

西門吹雪是不是玉羅剎的兒子,無人知曉,但按原著所寫,玉羅剎在孩子出生七天後便交給了別人撫養,現在呆在魔教的,只是他的養子王天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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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以瀾的目光看向遠處山上,在山林中若隐若現的一座山莊。

她在玉羅剎面前刻意提到了神隐山莊和萬梅山莊,玉羅剎或許是因為神隐山莊才放他們走,也或許是因為萬梅山莊。可就算玉羅剎是擔心慎以瀾說破了萬梅山莊的秘密,也不代表,萬梅山莊裏的西門吹雪是他的孩子。玉羅剎是個心思缜密之人,他能放出一個□□來,就能放出第二個,第三個,讓所有人都猜不透他所想。

慎以瀾想到了西門靜,她努力了許久,卻沒想到一切都是枉做,孩子一開始便被送走了。

她不是一個會因為同情而就放棄厭惡一個人,可她從未厭惡過西門靜。西門靜固然是一心尋死,她只是為了見外侄一面,卻枉顧了多人性命,讓無數江湖人一起葬在了魔教之中。可如果她想讓楚留香等人一起死的話,又何必在浮遠鎮布下陣法困住他們,又何必那麽早地放棄了希望,用自己的死換慎以瀾的一線生機呢。

慎以瀾趴在車窗邊上,幽幽地道:“萬梅山莊裏,有梅花麽。”

她的聲音很小,但馬車之內坐着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原随雲一怔,他終于明白了慎以瀾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萬梅山莊裏定是有玉羅剎忌憚的人或物,但不管是什麽,他都沒打算去摻和。他臉上閃過了然之色,只是微笑道:“在下在金陵有一處別院,內裏倒是植有梅花,若是慎姑娘感興趣,到了冬季便可以去看看。”

慎以瀾嬉皮笑臉地應了下來,卻又頓住了,又是一臉嚴肅,問:“不,你們有沒有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給忘了?”

楚留香吃了教訓,不以為意,道:“難道是忘記去看西夜國的王子了麽?”

慎以瀾一臉惋惜,道:“居然把這事忘了!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事,丁楓啊,我們把丁楓落在了西夜國,沒有去接他啊!”

“……還真是。”

楚留香和慎以瀾雙雙看向了最應該記着此事的原随雲。

原随雲還是笑着,道:“不必擔心,丁楓發現我們不在院子裏時,等不了多久,便會回客棧等我們了。”

馬車離西夜國越來越遠,那一場風沙,蓋住了西門靜去往西夜國的道路,也蓋住了西門姐妹的所有故事。

悅來客棧裏果然有丁楓,有先前随行的無争山莊衆人,還有一位不速之客。

這位不速之客讓慎以瀾驚得就要往外跑,楚留香的眼皮也跳了跳,只有原随雲不緊不慢,抓住了要逃跑的慎以瀾,笑着朝那人走了過去。

不速之客坐在客棧正中間的那張桌子邊上,丁楓和他坐在一桌上,二人談笑風生,好不快意。只是原随雲三人剛進了客棧,動靜便讓那人聽見了,他等着原随雲走了過來,才起身拱手,笑眯眯地道:“原少莊主。”

原随雲回禮道:“晚輩見過朱捕頭,不知大人來此,可是有公事要辦,須得晚輩出力的地方,還請明示。”

原随雲對此人很敬重,也不得不敬重。這位不速之客,在江湖上素有威名,在朝廷上的地位也不可小觑。他總是笑眯眯的一張臉,但沒人敢因為他的笑而松懈了下來。他長得白白胖胖,素日裏慈祥得宛如一個和善的老者,噓寒問暖,但他公事公辦起來,卻毫不手軟,手段可怖。他的武功詭異、深不可測,就像是狼在月圓之夜總會莫名得興奮一樣,當月亮露了臉,月光灑滿大地之時,他的武功也會變得更強。

故而,他名‘月明’,江湖人稱‘笑面刑總’朱月明。

朱月明看見了楚留香,也無需原随雲介紹,他便對楚留香道:“想必這位就是名揚天下的香帥了,今日一見,果真人中龍鳳,少年有為。”

他的話語裏沒有敵意,讓楚留香稍稍放了點心。楚留香同也是個會說場面話的人,便和朱月明又客套了幾句。

朱月明是捕頭,楚留香是盜帥,賊自然是不喜歡遇見捕頭的了。可楚留香并不會因此而逃走,相反,這位朱捕頭的神秘與傳聞中巨大的反差,讓楚留香更感興趣了。慎以瀾不是賊,可她更不喜見到朱月明。朱月明與長興侯素有一番交情,故而朱月明更有資格和必要來噓寒問暖了。可她實在是不喜歡這樣虛假的問候,她又打不過朱月明,便只能逃了。

可惜她沒有逃過。

朱月明的目光終于移到了慎以瀾身上,他皺起那兩道短又粗的眉毛,臉上卻一點怒氣也無,只像是在嗔怪小輩的爺爺,道:“慎家丫頭,你怎麽見到我就跑呢?莫不是這幾日又在外闖禍了?”

他說完這句話,又像是疼愛小輩的長者一樣,目光又轉了回來,對着原随雲和楚留香歉意地一揖,“這丫頭自小無法無天,也無人拘束,只是被慣壞了。這些日子給兩位惹麻煩了,實在抱歉。”

慎以瀾這才一臉便秘地從原随雲背後冒了個頭出來,道:“拜托,是他們給我惹麻煩好嗎,要不是我,他們怎麽能從魔教出來啊!”

原随雲和楚留香都一臉無奈地搖頭苦笑。雖然楚留香能脫身,與慎以瀾說的那句話大有關系,但若不是慎以瀾到處闖禍,他們未必就會被人要挾,陷入險境。

朱月明詫異道:“你們是從魔教出來的?”

他這句問話實在是大有學問。

楚留香斟酌着用詞,道:“我三人前往魔教,正是為了調查京中鎮遠将軍府滅門一案,如今案子告破了,自然也就出來了。”

朱月明了然地點了點頭,“這案子一日不破,我想慎丫頭也過不好。既然破了案了,也便是好事。我這次來西方,也是為了此案來的,既然你們破了此案,我也不必再費力了。不過……這案子的真兇,又是何人呢?”

楚留香便将在魔教內發生的事都告知了朱月明,他隐去了西門姐妹的故事,也隐去了那個孩子的存在,隐去了玉羅剎欲留下他的事。但他所說的也都是實話,未有一句誇大。朱月明聽了故事,唏噓道:“只是一個傳聞罷了,那十二毒竟然如此狠心,哎,鎮遠将軍府滿門死的冤枉。這案子破了,我也能回去交差了,不知道你們三位,又有何打算呢。”

他的目光又移到慎以瀾身上,慎以瀾冷不丁地與他對視了一眼,馬上道:“原少莊主這次幫了我大忙了,我決定報答他一下,去他家做客!”

朱月明一臉嫌棄,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麽,還是忍住了。

原随雲笑道:“西域一行,晚輩經歷許多趣事,現在只想回去好好休整一番。”

朱月明贊賞道:“我朱月明見過了太多初出茅廬的小子,在江湖上闖蕩了,嘗了點甜頭,便是不眠不休,耗着身體去與人拼命,一點也不懂勞逸結合。這人吶,怎麽能不休息呢,年紀輕輕搞垮了身子,又能得到什麽呢?原少莊主果真是少年老成,怪不得美名遠揚。”

慎以瀾的白眼都要翻破天際了。

又見朱月明轉過身,問楚留香,“我曾聽聞香帥好酒,可這酒,一個人喝,哪裏有兩個人痛快。依照香帥這無拘無束的自在性子,這案子結了,想必定要找個好友,暢飲個三天三夜,方覺痛快。”

楚留香不知朱月明的問話是何意,卻突然想起了柳雙生前說要與他喝三天酒的約定,想到柳雙因他而死,心中不免苦澀。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強笑着道:“若是找得到願意陪我喝酒的好友,自然是要如此的。”

朱月明點點頭,臉上的神情一下子嚴肅了,他道:“‘雁蝶為雙翼,花香滿人間’,我聽聞胡鐵花是香帥的至交之輩,也聽聞香帥是個重情也重法的人。若是香帥遇見了胡鐵花,還請香帥将其送往官府,切莫徇私枉法,讓死者在天之靈難得慰藉,害了胡鐵花,也損了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個單元結束啦~我才發現好像香帥的戲份好多好多,但是阿慎和随雲大大的戲份就好少好少……後續部分要改改,不能再這樣了![一臉認真]

每天都想着要存稿的我,也想着國慶期間要好好存稿啦,希望我能好好存稿,争取國慶開始就日更!日更!日更![我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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