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侮辱一個酒鬼的酒,比侮辱酒鬼本身還讓酒鬼生氣。
慎以瀾抱着這樣的想法惹禍,原随雲抱着這樣的想法防備着随時會出現的殺氣,而胡鐵花,卻抱着這樣的想法幽幽地嘆了口氣。
他躺在樹上,看着面前垂在枝桠上的酒,道:“臭酒臭酒,你說得對,這酒臭,太臭了。”
慎以瀾聽到他的聲音,又亢奮了起來,她猛地直起身子,可她忘記了自己的腿傷,她這麽一晃悠,原随雲也不由踉跄一步,便聽到慎以瀾龇牙咧嘴的嚎道:“疼疼疼!!!”
原随雲僵住了,不知該繼續背着她,還是放她下來。
樹上的胡鐵花對他們二人的動靜一點興趣也無,還是憂愁地喃喃自語:“這酒臭,可這天下還有比這酒更香的東西嗎?酒兄弟啊,你這次真是害苦我了。”
原随雲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對着背着的人道:“慎姑娘,不然我先把你放下來,先固定一下腿骨,以免等會傷得更厲害了。”
慎以瀾疼得眼冒金星,甚是無力地點了點頭。
原随雲感受到她并未抗拒,悄悄松了口氣,他正要彎下身子将慎以瀾放下,卻不想,樹林裏又發出猛烈的‘唦唦’聲,還夾雜着濃烈的殺氣。慎以瀾一驚,她的手随意亂抓,伸手就捂住了原随雲的眼睛,驚慌失措地道:“快跑快跑,有妖怪來了!”
原随雲:……第一次這麽慶幸自己瞎了呢
胡鐵花抱着酒壇躍了下來,見此景哈哈一笑,道:“你把他眼睛都捂住了,他什麽也看不見,你讓他往何處跑呢?”
“……”慎以瀾松開了手,又覺得實在不好意思,又緊緊抱住原随雲的脖子,對胡鐵花道:“你這人真稀奇,自己都要死了,還有心情關心別人。”
胡鐵花摸着酒壇,惋惜道:“想殺我的人太多太多了,我不還是活到了這個歲數?哎,酒兄弟啊酒兄弟,你可害苦我了。”
他說着便打開了酒塞,往後一扔,仰頭灌了一大口的酒。
慎以瀾低下頭,湊到原随雲耳邊小聲道:“看來他惹上大麻煩了,來人是要殺他的,我們還是先跑吧。”
紅葉席卷,風中隐隐出現了一名紫衣女子,她将胡鐵花扔出的酒塞又打了回去,語帶怒氣道:“胡鐵花,你殺了我姐姐,還躲到這裏,不嫌弄髒了這佛門淨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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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鐵花自然是聽見了慎以瀾的聲音,朝他們二人看了一眼。慎以瀾此時還緊緊摟着原随雲,呼吸時的熱氣還噴在他脖間,原随雲微微朝另一個方向偏頭,溫聲道:“慎姑娘,此舉不義。”
慎以瀾就差沒暴走了,她就差沒喊出來‘你一個反派講什麽道義’這句話,又見胡鐵花抱着酒,高聲對紫衣女子道:“梁姑娘,我說過了,我胡鐵花好酒,也曾因酒誤事,但絕不可能因酒而殺人,殺你姐姐的不是我,你更不應該來殺我。”
慎以瀾這才知道這個酒鬼就是胡鐵花。
紫衣女子自然不相信胡鐵花的話,她追了他整整半個月,若是因他一句話就這麽離開,她豈不是成了笑話。她怒道:“我又豈會聽你的狡辯。”
話音剛落,紅葉就如萬把利刃向他襲去,範圍之廣,就連慎以瀾與原随雲二人都要被牽連,胡鐵花護得住自身,卻是難以再空出手來護住他們。他将手中的酒壇朝原随雲處一扔,那酒壇瞬間在二人面前炸裂,壇中的酒水四濺。原随雲騰出了一只手,他小心着不去傷到慎以瀾,但他也未因此而束手束腳,衣袖輕揚,透明的酒水瞬間停住了,又變成了一道薄薄的水牆,擋住向他們襲擊的紅葉。
原随雲的內力在那女子之上,紅葉碰到水便馬上蜷縮了起來,複又卷成一個個紅色的圓團向女子襲去。
胡鐵花捏了把汗。
原随雲便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背着慎以瀾,慢悠悠地向另一處走去。慎以瀾見到自己的安全無虞,也放下了心,時而捏捏原随雲的耳朵,時而摸摸他的頭發,除了小動作多了些,嘴巴倒是閉緊了。
原随雲未動殺機,故而紅葉也未傷到女子,女子覺得丢了臉,又不敢再與原随雲相鬥,便抓着胡鐵花不放,二人在楓林裏過了數招。
那廂的刀光劍影倒一點也沒影響到原随雲。
他走到樹邊,小心地将慎以瀾放下,讓她能靠着樹幹坐着。他在慎以瀾的指引下,從另一棵樹的樹幹上切下一片厚木,摸索着削去了厚木上的凸起,接着撕下自己的衣角,打算用木片和布條固定下她骨折的腿。
因為他看不見,故而許多動作都不算流暢,甚至還險些傷到了自己的手,可他堅持着不讓慎以瀾來動手。慎以瀾看得十分感動,然後‘嗷’地一聲,哭了出來。
“原随雲你以為不是你的腿你就不疼嗎!!!QAQ”
原随雲手上的動作不停,臉上微有笑意,答:“說實話……我的确不疼。”
“!!!!”
“你且忍忍,固定住了就不疼了。”
慎以瀾哭:“我覺得我是不會好了,這腿我不要了,你們無争山莊賠我腿!無争山莊少莊主不要臉!打斷了別人的腿還不給錢,你還笑!你再笑,你再笑我就……”
胡鐵花與紫衣女子的武功差不了多少,可他又偏偏是理虧的一方,打起來自是得禮讓三分。他打得滿頭大汗,卻聽慎以瀾與原随雲像是在玩笑般的對話,越聽越惱,終究忍不住,高聲喊:“老臭蟲,你打算躲在那邊多久?!”
紫衣女子聽得他的話,一怔,又惱怒道:“胡鐵花!你以為楚留香來,我就殺不了你嗎?!”
她的招式愈發狠辣。
胡鐵花本就只是試探性地喊一聲,他曾聽南宮靈說過,南宮靈分別向楚留香和神隐山莊的慎姑娘都送了信去,如今這位與他素不相識的慎姑娘已然到了,想來楚留香也應該到了才對。他只是試探,卻并沒有得到回應,楚留香沒有出現,想來他是還沒到這栖霞寺了。
他心裏哀嘆着,又見那位神隐山莊的慎姑娘絲毫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心生悲涼。
他一個晃神,女子的手已然到了他耳邊,這一招他并不難避開,只是女子的袖間卻又出現一道寒光。那把利刃忽然出現,胡鐵花始料未及,眼看着耳朵便要被削下。
一把折扇打飛了利刃。
楚留香一身白衣,自染紅了的楓林間踏葉而來,腳步輕靈,卻是一片葉子都未踩碎。他停在了不遠處,放慢了步伐,折扇已然回到了他手上,他一邊敲着自己的掌心,一邊道:“若是我再遲來幾分,或許就有幸嘗到姑娘做的炖豬耳朵了。”
紫衣女子停住了手,後退一步,冷笑道:“那你真不該這麽早來,更不應該出手阻我。”
胡鐵花瞪着楚留香,怒道:“你這老臭蟲,非要看着我在姑娘面前吃了虧,才肯出來不成。”
楚留香搖着頭道:“我還真不該出手,倒是一口氣将兩個人都得罪了。”
楚留香既然趕了過來,南宮靈自然也緊随其後。他來到楓林時,見三人成掎角之勢,楓林間有激烈的打鬥痕跡,便知不妙,他走上前去,卻是道:“楚兄的輕功還是那樣好,小弟望塵莫及。”
“若是南宮兄也有個愛惹事的朋友,又不得不來救他,自然也能把輕功練出來。”
胡鐵花的大眼已然瞪了起來,紫衣女子也瞪起了好看的美目,道:“楚留香,你是非要插手這件事不可?”
楚留香猶豫着,南宮靈又上前走了一步,對這女子抱拳行禮道:“在下丐幫南宮靈,敢問姑娘是何人,又為何要對這朋友苦苦相逼?”
紫衣女子怒極反笑,“這世間難道連一片淨土都沒有了,寺廟收容了殺人犯,香帥救了殺人犯,就連你,丐幫的人,也要為這殺人犯颠倒黑白不成?”
胡鐵花心煩意亂,大嚷道:“你這女人!都和你說了我沒殺人,你別一口一個殺人犯叫個不停!”
紫衣女子并未理會,繼續道:“我就是被胡鐵花所殺的梁慕秋的親妹妹,太平門梁芷秋。”她又看向楚留香,冷笑,“香帥在江湖上素有美名,應該也是個公道人,這殺人償命的道理總是沒錯的,我為我的姐姐報仇雪恨,想來香帥也不會毫無道理地出手阻攔罷?”
梁芷秋咄咄逼人,卻又句句在理,若是楚留香稍稍地讓了步,想必胡鐵花也就要命喪于此了,可若是楚留香不讓步,這‘不公道’的名聲無疑就要落在他頭上了。
楚留香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梁姑娘所言無錯,只是在下相信我的這位朋友是不會殺人的,殺人總是要有個由頭,你說他殺了你姐姐,可他又為何要好好的人不做跑去殺人呢?他的名號雖不好聽,可好歹也是闖江湖多年的人,怎麽會平白地就斷送了自己的名聲?既然他說兇手不是他,我便信他,還請姑娘看在我楚留香的面子上,給我些時日,我必查出真兇,洗刷這位朋友的冤屈。”
梁芷秋又是一聲冷哼,可不待她說話,南宮靈也道:“我也以我南宮靈的名聲作保,這位胡鐵花少俠,定然不是殺你姐姐的真兇。”
原随雲還在安撫着慎以瀾,卻也并未錯過這邊的對話,他起身,聲音遠遠地傳了過去,道:“無争山莊原随雲,同願擔保,梁姑娘報仇心切,但也千萬不要錯殺了無辜,讓死者難以安息,讓真兇逍遙法外。”
胡鐵花一直不知道原随雲的身份,聽原随雲這麽一說,不由得愣住了。他知道那位無争山莊的少莊主是個盲人,可他卻是一點兒也瞧不出原随雲是個盲人。他愣住了,梁芷秋同樣也是一臉錯愕。
只是她的怒火也歇了許多。
她道:“既然你們三人為他作保,好,我且不殺他。楚留香,半個月,半個月之後是我姐姐的生辰。若是半個月之後你沒法證明真兇是何人,也沒将真兇抓到,那我就拿胡鐵花的命做祭品。”
胡鐵花剛安靜下來,又不禁提高了聲音,“為什麽證明了兇手是別人你還要殺我?”
梁芷秋瞪了他一眼:“我姐姐死在你身邊,你縱然沒殺,也定是調戲了她,我又怎能輕易地放過你。”
胡鐵花還欲争辯,卻被南宮靈攔住了,他道:“胡兄難道還不相信楚兄的能力?”
“這老臭蟲的本事,我還……”胡鐵花欲讓楚留香出個醜,卻想到自己此刻要狼狽的多,不由偃旗息鼓,悶悶地道:“罷了罷了,不說了,煩。”
南宮靈笑着搖了搖頭,卻是向慎以瀾所在的方向走去。
原随雲在說完話後又蹲了下來,接受着慎以瀾不停地指責,可慎以瀾卻是說累了。她天南地北地說了一通,口幹舌燥,又開始逼着原随雲将身上的幹糧水囊交出來,可這畢竟不是在沙漠,原随雲又怎麽會帶着這些,只得默默接受着慎以瀾又一輪的批判。
慎以瀾覺得自己是在罵人,可她對着原随雲的臉卻實在罵不出什麽話來,只是絮絮叨叨數落個不停,說到最後像是鬥嘴,又像是聊家常,原随雲聽着只覺得好笑。這場景看在別人的眼裏,又是另一番模樣。
南宮靈心覺不快,他已經多年未見到慎以瀾,不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說,慎以瀾都應該與他多聊一些,怎麽卻和這八竿子也打不着關系的原随雲聊得這麽起勁。
他走上前去,看見了慎以瀾被粗糙的木片固定着的腿,臉色一沉,問:“慎以瀾,你受傷了?”
慎以瀾一擡頭便看見南宮靈的閻王臉。
她搖搖頭,又甚覺理虧地摸了摸木片,硬着頭皮道:“不,這不是傷,這個叫做……甜蜜的負擔?”
原随雲笑出聲來。
南宮靈嘆了口氣,又上前一步打算将她扶起,可原随雲起身擋在他身前,道:“以瀾是為了我受傷,自然該由我贖罪,先前我與她說好了,我背她回去。”
慎以瀾被那句‘以瀾’給驚得不輕,雞皮疙瘩起了一身,順勢就用沒受傷的右腿踢了他一下。只是她有了教訓,害怕自己又被原随雲傷到骨折,這一踢也十分得輕,她不滿道:“不許那麽叫我!”
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其實她的語氣平常,但聽在南宮靈耳朵裏,就像是撒嬌。
南宮靈的臉色愈發得差。
原随雲勾起了嘴角,沒再理會他,他轉過身去安撫性地拍了拍慎以瀾的頭,道:“先回去吧,回去找個大夫,你的腿傷要緊。”
慎以瀾打落了他的手,卻也不再抱怨什麽,她也累了。她一臉木然地趴在原随雲的背上,頭斜斜地抵着他的腦袋,右手又不安分地摸着他的頭發。
楚留香和梁芷秋像是又達成了什麽協議,原随雲聽見胡鐵花誇張的叫聲,笑了笑,又在南宮靈的示意下往楓林之外走去。
梁芷秋卻叫住了他。
梁芷秋小跑上來,她本不應該這樣跑的,她是豪爽的江湖女子,她可以從容地走,也可以大步地跑,可她卻偏偏用着閨閣女子的碎步小跑了過來。這是發自本心的,可以覺得奇怪,卻不能說她做作。她跑了過來,臉上不知是因為跑步還是別的而帶着紅暈,慎以瀾打量着她,她卻一點也無懼慎以瀾的目光。梁芷秋滿懷希望地看着原随雲,哪怕知道他看不見她的目光,她道:“原少莊主,我——”
原随雲感覺到背上的人忽然來了精神。
慎以瀾直起身子,瞪着梁芷秋,張牙舞爪地道:“你別看了,他被我包養了,你再看,再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字數好多!今天的我!又被!自己!感動!到了
嘿嘿嘿大家國慶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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